前朝太子

  「京城裡的傳言你聽說了嗎？」教主的聲音是極好聽的溫柔，即使他可以算個老人了，但是聲音依然清澈，完全沒有渾濁的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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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一些，教主你是說『鳳泣凰鳴』的事？」趙肇回答時，臉上略有傷感，想必這消息是隨著趙瀾的事一起傳到他耳邊的。

  教主左手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示意趙肇坐下說話，「『鳳泣凰鳴時，齊朝覆滅日』，四十年過去了，我們復國的機會終於來了！」

  鬥志昂揚了沒多久，教主臉沉下去，頗為惋惜道，「可惜我們都老了。」

  趙肇坐下，同樣感慨一句，「如今鳳凰教支離破碎，難復當年全盛時期之貌。」

  誰知道趙肇這句話不但沒有讓教主產生共鳴，反而讓他面露慍色，教主手指敲著桌子不滿道，「錯，我們要的難道只是恢復鳳凰教全盛的時候嗎？」

  趙肇趕緊補救，「不不，教主，我的意思是，我們要復國，如果現在還是全盛時期那樣，那這件事就簡單的很。」

  教主沒有答話，只是冷眼望著門外淅淅瀝瀝的雨。他的眼眸里有不甘、有憤恨、有欲望，四十年過去了，他由二十多歲的風華正茂變成現在的垂垂老矣。這四十年裡，他沒有一刻停止過與齊朝的鬥爭，哪怕天化二十一年齊朝幾乎殺盡了他的教徒。

  外面的雨比之前小了些，屋檐上雨滴墜落劈里啪啦的敲打聲也稀疏了，只是屋檐下的兩個人心裡的弦都沒有放鬆。

  「趙瀾的事，我聽說了，節哀。」教主話題轉得快，讓趙肇有一瞬的愣神，他原以為教主不會關心這個孩子的。

  教主緩緩轉頭，注視著趙肇，「趙瀾被擒，想必透露了不少關於我們的消息，這個地方你還是別待了，我在青龍山給你們安排好了住處，你帶著左道的人都過去吧。」

  「青龍山？」趙肇有些不可思議，「那地方並不隱蔽啊？」

  教主吸口氣看向別處，語氣冷淡，「無所謂了，天化二十一年後，我們躲了快二十年了，你我已都是花甲老人，還要繼續躲下去嗎？」

  趙肇咬了咬牙，恨不得啐口唾沫出來，「二十年了，我這刀疤已經二十年了！教主你說的對，再躲下去，我們怕是都入了土，也光復不了我大竹朝。」

  雨聲愈加小了，靜靜坐下來，依稀能聽到火摺子火焰燃燒的聲音。

  「現在趙瀾是生是死，我們還不知道，大業面前，犧牲他，也是他的榮幸。趙肇，我讓你去青龍山，是有重要的事去做的，幫我找個人。」

  教主說完站起身來，火摺子浸了雨，燃不了多久了，他從另一張桌子上拿了燈過來，點著燈，屋裡更加亮了。這樣的亮光對於趙肇來說有些刺眼，於是便眯起眼睛。

  「教主，還有什麼事？」

  教主不著急說話，而是望著那燈望了許久，一直到燈光穩定下來，不再左右搖曳。

  「天化二十一年那場屠殺後，我鳳凰教教人死者甚多，剩下來的有些已經甘願淪為齊狗，還有一些，隱姓埋名，不再參與這些事。我身邊唯一能調動的，也只有你的左道了。」

  說到這裡，兩個人神情不約而同地變得落寞，如今的鳳凰教想要復國，談何容易啊！

  雨徹底停了，屋檐上匯聚的雨水順著檐溝流下來，門前似是有一道水簾。將屋內屋外隔為兩個世界。

  「趙肇，你雖然算是鳳凰教的老員，可是有一件事，你並不知道。」

  趙肇面露疑惑，「教主，什麼事？」

  「當年我和另外幾名侍衛保護皇后出宮，皇后懷裡還抱著太子。這件事，你應該聽說過，」教主看向趙肇，趙肇點頭，問道，「太子不是死了嗎？」

  教主繼續解釋，「民間傳言，皇后葬身火海時，將太子也扔到了火里，其實不然。當年皇后料到自己難逃一死，早早將太子託付給別人，被燒死的孩子，不是太子。」

  「太子還活著？」趙肇瞪大了眼睛，從椅子上跳著站起來，滿是意外之喜。

  「當時還活著，現在，已經入土為安了。」教主眼裡閃過一絲愧疚，低下頭，看著地上的水窩，水窩倒映出他的臉龐，他雙眼無神，不想去看自己的臉。

  「是朝廷的人做的？」

  教主搖頭，緩緩吐出一口氣，回答，「是我做的。」

  趙肇被這個回答嚇著了，身體後仰，一屁股又坐了回去，若是旁人說這句話，他定要殺了他，可是現在說這話的人是教主，他不敢。

  「你殺了太子，為什麼？」

  教主猛然抬頭，眼神里滿是憤怒，仿佛太子罪該萬死。

  「他，絲毫不記得前愁國恨，他隱居山林，娶了齊人女子，還生了一個女兒。當時鳳凰教剛剛遭遇滅頂之災，我需要他站出來主持大局，穩定人心，可是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還讓我放棄仇恨......」

  「所以你殺了太子！」趙肇站起來怒吼，抓住教主的肩膀質問，「所以你殺了太子？」

  教主垂下頭，承認道，「是，我還滅了他全家，除了他的女兒。」

  趙肇震驚極了，他現在都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男人了，四十年了，他帶領著他們出生入死，為著光復前朝的使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死了多少人，而現在，他卻親口承認，前朝血脈已被他滅門。

  不對，還有一個女兒！趙肇立馬反應過來，他剛鬆開的手再次抓牢，「那太子的女兒呢，也就是公主呢？」

  「這就是我要讓你去找的人。」教主一揮胳膊，將趙肇甩開，自己慢悠悠坐下。

  「公主在青龍山？」趙肇將兩件事聯繫起來，猜測道。

  「不，公主很有可能還在京城，」桌上的火摺子徹底熄滅了，屋內的光暗下去大半，教主沒了亮光，臉上滿是滄桑，連聲音都帶著蒼老。

  「十五年前，我曾經去找過公主，當時我想著，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太子已經被我殺了，那他的女兒也沒必要留在這個世上。幾經問詢，我打聽到了公主被送到了京城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男主人在衙門任職，晚上常值夜班，某晚我趁他不在，打扮成盜賊破門而入，我見到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