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 自難忘
2024-06-06 01:52:25
作者: 我愛馬甲線
「毒?」程千燈心中驚異,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白無敵身上還中了毒,和他相處這麼多時日,絲毫沒有察覺到中毒的跡象,她不禁喃喃自語,「白無敵,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待大夫開完藥,程千燈拿出一枚銀元寶放到藥方上,「大夫,您有沒有辦法診治出我相公到底中了什麼毒?」
大夫依依不捨地從銀元寶上收回目光,收人錢財,替人消災,可是他消不了這災,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夫人,老夫藝淺,不善中毒一病的診治,不過從脈象上來看,這毒早已攻入心脈,沒有十年八年,不會蔓延如此之深。」
「十年八年?」程千燈更加驚異,「也就是說他還是少年時,就已經中了毒?」
「或許會更早。」大夫又補充一句。
程千燈盯著白無敵緊閉的眸子,心中有了猜測,此毒可能是他作為『梅花三弄』被下的,既然如此,那絕不是一介尋常大夫可窺探一二的。
於是程千燈並不強人所難,將大夫送出客棧,回到屋內準備拿藥方去取藥,卻看到榻上的白無敵有了醒來的跡象,她忙小跑過去。
白無敵最後只是眼皮微動,並沒有醒過來,程千燈起身洗好毛巾,給白無敵擦試額頭上的汗珠,順便和他說說話。
「白無敵,之前弄墨和弄紅和我說過,你們『梅花三弄』的人,都活不過三十歲,二十五歲之後,武功開始衰退,人也迅速衰老,可是天下沒有一種武功會讓人這樣,所以,這都是你們體內的毒的緣故,對不對?」
白無敵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均勻的呼吸伴隨著胸膛的起伏。
擦完臉後,程千燈輕輕嘆口氣,順手捏了一把白無敵的臉蛋,調笑道,「你說你這麼弱,每次都要受個傷,陛下還派你出來調查鳳凰教,難怪查了這麼多年都沒個結果。」
風吹樹欲靜,塵揚沙不止。趙瀾雇了一輛馬車,帶著言莫雲回京。
馬車裡,趙瀾抱著言莫雲,脖子上的血跡已經擦拭乾淨,可惜那一道傷痕抹不去,整整繞著脖子環了一周,皮肉都已綻開,若非有筋骨連著,只怕腦袋已經掛不住。
見慣了血腥場面的趙瀾此刻看著言莫雲刀痕下的森森白骨,也不禁心下駭然,拳頭不自覺握緊,「莫雲,你放心,我一定讓白無敵付出十倍百倍的痛苦,為你報仇。」
不知是言莫雲在天有靈,還是馬車顛簸,一封信的邊角從她懷裡露了出來。趙瀾將信抽出,信封里,只有一張信紙,上面是那熟悉的娟秀小字,根據墨痕乾燥的程度,可見寫了有一陣子了。
「趙瀾,此夜,是你生死攸關的一夜,而我,就坐在你身邊,陪你一起度過難關。」
看完這第一行字,趙瀾眼前再次朦朧起來,原來,這封信是那時候寫的。可是當時她陪著自己,自己還有醒過來的可能,而現在,自己陪著她,她卻再也無法醒來了。
抹一把眼淚,趙瀾繼續看下去。
「雖然你不說,但我知道,你這次受了這麼重的傷,又一身夜行衣打扮,一定不是因為司長的密令吧。很多次,你都悄悄地消失,不出三五日,又悄悄地出現。我知道,你沒有我認識的那般簡單。」
「我不知道你要隱瞞我的身份是什麼,可是,我知道你不願意成為那個人。你喜歡陽光,喜歡這世俗間的煙火氣。你常常把自己隱藏起來,在陽光背後的陰影里,笑著看光陰中的一切好與不好。」
「趙瀾,等你醒來後,你為自己考慮考慮,好不好?你是一個人,是活生生的人,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地活著呢?」
「其實,有一個女子,她一直在等你看到她。這麼些年來,她夜以繼日地苦練功夫,為的就是有一日可以和你站在一起,不受你的保護,而是,可以和你並肩作戰。」
「趙瀾,回頭看看她好嗎?不要一直躲避自己的心意,只要你轉身,她願意和你一起共度餘生的美好。」
「友,莫雲。」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趙瀾望著信紙出神,喃喃自語,「莫雲,終究還是辜負了你。」
鳳凰教里的每一個人,都不能稱之為人,他們都是鬼魂,是早就應該隨著前朝覆滅的鬼魂。只是,因為要光復前朝的使命還沒有完成,他們便披著人皮,遊走在這世間。
趙瀾十歲入教。十歲那年,他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家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而殺他們的人,就是大齊朝最隱秘的殺手——『梅花三弄』。
如果沒有趙肇出現,趙瀾確實已經是一個真正的鬼魂了。
活在鳳凰教的日子,是沒有陽光的,也沒有人敢追求陽光。所有人,披上人皮,和常人無異,不過他們每一個人都清楚,人皮下是怎樣的骷髏。
他們不敢愛,只能恨,一切美好的東西,都如那熾熱的焰火,一旦近身,要麼火焰滅,要麼自己灰飛煙滅。
言莫雲於趙瀾而言,就是那最熾熱的焰火,沒有言莫雲照亮他的日子,他不會在宮門司待這麼久,遲早有一天,他會暴露出鬼魂的陰暗。
正是言莫雲,她就像太陽,灑下的陽光潑到了趙瀾身上,讓趙瀾有了人味,有了煙火氣,有了做人的滋味。
回憶這麼多,趙瀾卻生出疑問,前朝,今朝,分的就那般清楚嗎?這世間的每一個人,追根溯源,不都是前朝人嗎?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真的只是為了光復的抱負,還是某些人的利益?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使命產生了懷疑,以前為著使命,他可以隱姓埋名,蟄伏千日,為的就是和鳳凰教的所有人一起,殺皇帝,復竹朝。
現在呢,一事無成而已,還把自己弄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愛的人不能愛,只能在她死後懺悔。
「難道這是我想要的嗎,這是我願意的嗎?」趙瀾嘶啞著喉嚨對自己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