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顧延之了
2024-06-06 01:50:40
作者: 化相
葉彎彎持斧回身,借著幽幽火光,看清大概情形。
六道人影正迅速朝這邊撲過來。
他們背後,放有三座大鐵籠。緊貼石壁,幾乎淹沒在黑暗中,與石洞融為一體。
關在籠子裡的人?
原來「他們出來了」,是這麼個意思。
「小斐,跟在我後面,跟好了!」
隨著六人越來越近,葉彎彎緊了緊彎月斧。她的感覺並沒有錯,這些人都沒有呼吸!
丘斐這才發現自己已能活動自如,迅速起身跟著葉彎彎走。
「我明白,葉姐姐你千萬當心!」
那一個個面色灰白,閉著眼都透著股邪性的人。此時瞳孔猩紅,飛撲而來,舉止癲狂。散發著極度危險的不詳氣息。
手無縛雞之力。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拖後腿了。
然而,這怎麼可能呢?
丘斐無比清楚,如果沒有他,葉彎彎不會這麼被動,舉步維艱。如果沒有他,葉彎彎不會心有顧忌,接連受傷。
可勸她放棄他的話,數次涌至喉頭,又咬牙咽下。
不是怕死。
而是他更加清楚地知道,即便說出口,除了令葉彎彎分神和生氣,對目前的局面沒有絲毫助益。
但他真的…快堅持不住了啊。
無孔不入的血腥味,時不時飛濺的血花。
丘斐晃了晃腦袋,依舊止不住眩暈感,甚至越來越重。他的眼中,人影重重。
很快,葉彎彎注意到身後異常。
虛晃一招,她扶住搖搖欲墜的丘斐,急退數步,「小斐,你怎麼了?」
靠著葉彎彎,鼻尖血腥氣愈重。丘斐正欲說什麼,乍然瞥見她一聲紅衣也掩不住的深深血跡,噁心感直逼嗓子眼,面色霎時蒼白一片。
這下不用他說。
葉彎彎低頭看過一眼,便已瞭然。
「我知道怎麼回事了。小斐你別說話,別亂動。」
她差點忘了,丘斐暈血。
他得靜坐下來,得遠離血。
他不能再繼續走了。
可眼下情況,卻是六人堵住洞口去路,步步緊逼。
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
******
六人緊隨而至。
時間倉促,葉彎彎什麼對策都沒想到。
她不得不暫時放下丘斐,將他護在身後,再次與眾人纏鬥。
顧此失彼,胳膊不慎又挨了一刀。
葉彎彎反而愈加清醒。
這樣下去不行!
只有殺了這些人,才是結束。
也只有丘斐安全,她才能放手一搏。
混戰中,葉彎彎視線掃過大鐵籠,忽的目光微亮。
彎月斧橫飛而出,爭得喘息之機。
她迅速帶著丘斐,躍上其中一座大鐵籠頂。
「小斐,你先在這裡坐著。我等會兒過來接你。很快,我們就可以回家。」
丘斐臉色還是發白,額頭冒著冷汗。
他盤膝而坐,無力地點了下腦袋,「葉、姐姐,你要小心。」
「不會有事的。」
葉彎彎拍了拍他的肩,轉身飛躍而下。一腳腳精準無比,挨個踩著六人的腦袋,凌空躍過。
奔著大鐵籠而來的狂躁六人組更狂躁了。
當即調轉方向,朝她撲去。
葉彎彎揮斧迎上。
事情並沒有她說的那樣樂觀。
這些人若只是練功走火入魔,還不至於讓她感到棘手。
但現在,對於他們是不是「人」這件事, 葉彎彎深表懷疑。
他們不會痛,也不會流血。
甚至放尋常人眼裡,他們刀槍不入。
要知道,她的彎月斧不是一般兵器。可落在這些人身上,也只是劃破一層皮。
對上這樣一群人……
葉彎彎防禦值再高,到底是血肉之軀。
洞內,血腥味越來越重。
葉彎彎依舊斧斧生威。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力道已不如初。
如果再找不到應對方法,或者這些人的命門。
她遲早得死在這兒。
******
力竭之時,敗局已定。
這是曾經羅叔對她功法的論斷,也是一種警示。
她不適合繼續用彎月斧。
葉彎彎突的想起柒州山頂一戰,那會兒情況與眼下頗為相似。
九羅剎前赴後繼,狂躁六人組不知疲倦。而她的應對,同樣是後繼無力。
但她曾在柒州山頂鏖戰一夜……
葉彎彎想,或許她更需要一樣兵器。
一樣這個石洞裡並沒有,但可以自個兒搗鼓出來的兵器。
葉彎彎收回看向大鐵籠的目光,當下連著數個後空翻,躲開攻擊,順勢撿起剛給丘斐解綁的粗繩。
又與狂躁六人組過上數招,她找到一個空隙,將彎月斧纏在粗繩上飛甩出去。
直到緊緊勾住了離丘斐最遠的那個大鐵籠,繼而猛地拽飛過來。
大鐵籠在空中晃蕩半圈,再次阻住狂躁六人組。葉彎彎趁機使出吃奶的勁兒,拿起彎月斧快速砍斷一根長鐵欄杆,末了在頂部錘出個尖尖。
一桿簡陋版的長槍,誕生了!
不說別的,葉彎彎瞬間底氣有了,氣勢也跟著上來了。
長槍在手,天下我有。
畢竟她家槍法,跟樂侯同款。有偶像加持,還能奈何不了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事實證明,葉彎彎膨脹了。
這槍法再好,卻真真應了刀槍不入那句話。
大鐵籠就是普通一鐵,戳在狂躁六人組身上,連皮兒都沒破,跟撓痒痒似的。
但換長槍也並非全無可取之處。
槍法以輕巧靈活取勝,葉彎彎可以採取遠戰,降低傷害值,保存體力。
然後,繼續尋找試探狂躁六人組的命門。
很快,葉彎彎有了驚喜的發現,「燈下黑呀燈下黑。我怎麼沒想到這兒。」
管它是人是鬼,長著人的鼻子眼睛,就得按人的活法來。
她才不信還真有刀槍不入,倒不下的人。
葉彎彎一個鷂子翻身,長槍送出。刺向一人眼眶。再加以推力,使勁貫入。
沒能穿透腦袋,反而被那人緊緊拽住長槍。葉彎彎憑著天生神力險勝一籌,保住了剛出爐的兵器。
但貌似她桶了馬蜂窩,那人徹底狂化。招式、步法更加迅疾狠厲。
葉彎彎也發了狠,一不做二不休,想方設法戳他另一隻眼睛。
一番殊死搏鬥,葉彎彎終於幹掉一個。
命門是找對了。
但她身上的傷,也越來越重。
******
火光亮著巴掌大的地兒。
丘斐目之所及,影影綽綽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他只能聽打鬥聲。
後來,連打鬥聲漸漸也沒有了。
「葉姐姐?」
「葉姐姐……」
死寂般的沉默。
石洞裡迴蕩著他的呼喊。
丘斐哪裡還待得住。
他望了望地面,太高,跳不得。
但這是個鐵籠子。
丘斐迅速背過身,抱住一根鐵柵欄,著急忙慌滑落下地,朝打鬥的地方奔去。
跨過一具又一具屍體,他甚至不敢再往前。
那一抹紅色,太深,太刺眼了。
喉間幾欲作嘔,丘斐知道,他的暈血症又要發作了。
但他的恐慌、心悸,乃至手腳發涼,卻絕不僅僅是暈血的緣故。
那裡倒下的,是他的好友,他的葉姐姐。
她不該是這樣的。
不,她說過不會有事的。
她不會…不會死的。
丘斐緊緊攥拳,疾奔過去。
葉彎彎渾身浴血,閉著眼躺在那兒。
他都不知該如何喚她,最終觸了觸沾著血跡的手背,「葉姐姐,葉姐姐你醒醒。」
葉彎彎毫無反應。
丘斐眼裡漫起水霧,顫著手去探她的鼻息,甚是微弱。
眼淚瞬間砸在葉彎彎的手背,丘斐咬咬牙,「葉姐姐撐住,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大夫!」
剛將葉彎彎負到後背,丘斐喉頭難以抑制,彎腰吐了出來。
他當即反手甩了自己一巴掌,眼角微紅,眸光帶著一股狠勁兒,「丘斐你給我記好了,別說要暈要吐,即使要死,也不准挑這個時候!」
出了石洞,丘斐急急尋路出林。
他背著葉彎彎,看不到她的狀況。他四肢冰涼,也探不出葉彎彎的體溫。
丘斐只能不住跟她說著話,期盼得到一絲回應。
「葉姐姐,你不是一直想要給肉多多找個伴?我給挑了一匹好馬,回頭,你替它看看。」
「葉姐姐,你還答應要請我和斐斐去閔州玩兒。你可是一代女俠,說話得算數是不是?」
「葉姐姐,其實斐斐可喜歡你了,總偷偷跟我炫耀,你以後要給他當嫂子的事兒。」
「葉姐姐,顧大人還在府里等你呢。他給你畫最喜歡的畫本,捏你喜歡的樂侯……」
「葉姐姐,你不是想回家嗎。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一句句話出口,一滴滴淚墜在地上。
忽的,背上傳來動靜。
「好。」
葉彎彎轉了下腦袋,眼睛露出一條縫,繼而無力合上,輕聲道,「我想顧延之了。」
******
十里林。
輔國公府親衛暗衛,以及丘府人馬,正在四下搜尋。
而顧清宴,此刻已是心急如焚。
丘家那書童愚笨至極,字條明明是衝著葉彎彎去,他不來輔國公府,偏去先找丘揚。
丘揚若在城中倒也罷了,他今日卻是在軍營練兵。
這一來一回,再到丘揚轉告葉彎彎出事,中間不知耽擱了多長時間。
急急穿梭在怪石之間,顧清宴眸光忽的凝住。
緊隨其後的丘揚,亦是呆在原地。
他不知該震驚自家暈血的七弟,衣衫沾血走了過來。還是震驚,他背著一個生死不知的血人。
怔愣不過瞬間,顧清宴抿著唇,疾步上前。
那個素來喜潔的人吶。
抱過他一身血衣的小姑娘。
輕輕喚道,「彎彎?」
但小姑娘沒睜開她好看的杏眼,也沒有彎起她燦爛的嘴角。
她靜靜地,半分動靜也無。
顧清宴垂眼,啞聲道,「是我來晚了。」
「彎彎,你別不理我。」
那個從不肯軟弱的人吶。
低下他的頭顱,祈求著小姑娘的回答。
顧清宴哽了哽聲,「我、我害怕。」
那個一貫鎮定,沉穩,睿智的人吶。
如此地,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