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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狗咬起來不分人

2024-06-06 01:50:19 作者: 化相

  身如春日,墜寒冬。

  心在咫尺,隔千山。

  原來這就是被拒絕的滋味。

  即便已然知曉,她如今情感認知有偏差。

  苦意仍自心口蔓延。

  顧清宴抵了抵舌尖。

  輕輕拂袖,雲淡風輕般退了開。

  「那彎彎另允我一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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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她道,「從今往後,莫要再喚我哥哥。」

  ******

  繼大理寺卿休假後。

  朝堂上又一重臣抱病歸家。

  而傳聞中被靜王氣暈離宮的張丞相,正在府里垂釣。

  「父親為何由著那瘋狗猖狂?」

  張穩半跪旁側斟茶,言語間難掩憎惡。

  張義恩望著水面,不咸不淡道,「都說了是瘋狗,避他一避又何妨。」

  「可是父親,」張穩不甘道,「咱們近來的損失……」

  「愚蠢!」

  張義恩打斷他的話,猛然回身,一把揮開遞至眼前的茶盞, 「愚蠢至極!」

  他沉著臉,指著張穩的鼻子訓道,「你有什麼臉提損失?!水災一事若非老夫早早將世子攥手心,沒那漯河郡王頂著。這會兒別說是那些棋子,連你這個蠢貨,都得脫層皮!」

  「半點沉不住氣,成什麼大事!」

  「靜王就算是條瘋狗,你也得瞧瞧誰放出來的!」

  「沒有顧清宴那小子數年籌謀,他哪來的步兵衙門、哪有補朝缺的機會,更枉談一朝得志便猖狂!」

  「你還覺得,此時跟靜王對上是明智之舉?!」

  張義恩勃然大怒,斥責間滿是對他的失望。張穩心裡恐慌愈重,惶然無措。

  「兒子錯了。」

  死命磕著頭,他不住道,「兒子錯了。還請父親息怒,保重身體。」

  張義恩抖抖衣袖沾上的少許水漬,別過眼不再看他。

  挑起魚竿,重新換了魚餌,拋擲到更遠處。

  似是不想再驚擾魚群,張義恩的語氣平淡許多,「起來吧。柒州大火的鐵彈,怎麼回事查清楚了沒有?」

  張穩不由更加緊張。

  他慌忙起身,也不敢去擦被熱茶潑到的衣衫,更顧不上皮膚滾燙,忐忑稟道,「兒子仔細清查了一番,確定那枚鐵彈不是咱們這邊泄露出去的。具體情況,兒子還在…還在查。」

  不知是因為他的話,還是戰戰兢兢的語氣。張義恩皺了下眉,「此人雖是為除顧清宴泄露了鐵彈,敵我不明,終究大患。去問問克魯多。當初製造鐵彈途中可有異常。儘快把人找出來處理掉!」

  張穩晃了晃神,想起派往漯州處理空谷族卻下落不明的死士。

  轉眼對上張義恩狐疑的視線,忙不迭道,「兒子是在想,將那克魯多久留京中會不會…不大妥?」

  幾個空谷族廢物而已。影響不了大局。

  漯州的事都過去了。

  只需把暴露鐵彈的人捉到,便可萬無一失。

  這點小事又何需讓父親知曉,徒增對他的失望。

  張義恩移了目光,不置可否,「記住,對貪婪之人,不要吝於給他甜頭。給足了,再收回來,他才能真正成為你掌控的棋子。」

  「謹記父親教誨。」

  「藥人之事進展如何了。」

  「一切順利。相信那邊很快能傳來好消息。」

  張義恩終於露出一點笑意,也似乎此時,他才注意到張穩的一身狼狽, 淡聲道,「下次,凡事多動動腦子。」

  想了想,又提點了兩句,「瘋狗咬起來不分人。你多給它點兒刺激,反咬主人,是遲早的事。」

  張穩聞言眸光乍亮。

  池邊風大,他也不覺半身濕衣難受。沒什麼比父親的重視更令人激動。他頂著紅腫的額頭拜道,「兒子知道該怎麼做了。」

  張義恩擺擺手,「下去吧。換身衣裳,找個大夫瞧瞧。」

  ******

  慕容亥勢頭正盛。

  按說該是春風得意之時。

  但近來朝野上下眾多的恭維追捧中,逐漸出現些不和諧的言論。

  有說靜王今日之威風,全靠顧寺卿得來。

  也有說,靜王與顧寺卿生了間隙,早已分道揚鑣。

  甚至有說,怪不得靜王敢得罪丞相,果然是離了顧寺卿才會做出的蠢事。

  諸如此類的風言風語,時不時傳入慕容亥耳里。

  然而即便杖斃了嘴碎的下人,打壓了胡言的官員,這股悶氣終究堵在了他胸口。

  原來在旁人眼裡,他只是顧清宴手中的傀儡。

  原來在旁人眼裡,離了顧清宴,他堂堂王爺什麼也不是。

  呵,簡直可笑!簡直豈有此理!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他要叫所有人知道,這天下到底誰才是主子!

  紛議愈演愈烈之際,就連白雲觀的齊菀兒都有所耳聞,在慕容亥到訪時不免勸諫了兩句。

  勸他勿要中了離間計。

  勸他相信顧清宴,一起合作拉張丞相下馬。

  但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慕容亥半句也聽不進去。

  他只知道,她又在關心別的男人。

  明明他已權勢在握,她依舊相信著另一個男人。

  最終慕容亥怒氣沖沖離去。

  趕到忠勇伯府赴宴,自是一場大醉。

  事有不順,氣火難消。他險些拔劍,刺死一名犯小錯的婢女。

  嚇得顧家眾人驚叫連連。

  他們本是借著府中小輩生辰的名義,想與這位得勢的靜王親近親近,好讓他別忘了拉母家一把。

  誰知靜王弄了這麼一出。

  顧太夫人倒不以為意。

  她讓人領著哭鬧的孩子出去,又是一番警告後遣散了眾人,關心起自家外孫來。

  「亥兒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別悶著,外祖母在這兒呢。」

  慕容亥醉醺醺抬起頭,望向顧太夫人慈祥的面容,憤憤道,「外祖,為何他們都看不見我!」

  「為何世人只知他不知我!」

  「為何我守著她,她亦不知我!」

  「外祖,這都是為何!」

  顧太夫人皺了皺眉,只能大致明白外孫是受了委屈。

  她牽起他擂在桌上緊緊握成拳的手,掌心包住,安撫地拍了拍,「外祖看得見你,往後世人也會看見你。我的孫兒最優秀,誰都越不過去。」

  「可我不想再等了……」

  慕容亥腦袋歪在桌上,喃喃道,「要是顧清宴能消失多好…只要他消失…一切都會好起來……」

  顧太夫人眸光微凝。

  見他已然醉過去,喚來下人小心送去廂房休息。

  搭著嬤嬤的手,走在回院路上,顧太夫人冷不丁道,「亥兒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老奴明白,」那身形佝僂的嬤嬤嗓子沙啞,像蛇一般陰冷,「王爺必能得償所願。」

  顧老夫人催促道,「要等多久?」

  嬤嬤抬眼望了望夜空,回話道,「圓月快到了。他活不到那時。」

  顧老夫人跟著看了兩眼月色,這才滿意地笑了笑。

  「老身心善,讓他多活了這麼些年。偏他不知死活,惹了亥兒厭棄。這可就怪不得旁人了。」

  「誰說不是呢。」

  ******

  九州藥行大會如期舉行。

  會如其名,幾乎臨啟朝所有藥行藥鋪都派了代表來。

  只是與上次藥商大會各自推薦商品、結交人脈不同。這回為藥草失竊一事,南邊和北邊果真掐起架了。

  葉彎彎數次拿起彎月斧,又在羅行虎警告的目光中,乖乖放下。

  怪不得都到秋天了,這裡還備著涼茶。

  照這個吵法兒,再多涼茶也降不了火氣咧。

  葉彎彎扒拉著會議桌上的瓜果,吃得咔擦咔擦響。

  南邊陣營有注意到的,不滿地瞪了瞪她。

  哪家的人,這麼沒規矩!

  談著正事呢,吃什麼吃。

  北邊陣營瞧見了,故作不見,並悄悄投餵更多。

  他們不奢求別的。

  只要這小霸王能好生坐著就成。

  是以,葉彎彎一盤盤解決著北邊陣營遞來的吃食,回瞪著南邊陣營。

  她還不滿意呢!

  嘰嘰歪歪這麼久,害得她午飯都不能回府吃。

  知道她錯過了多少美食嗎!

  還敢瞪她。

  有本事動手啊。

  奈何眾人都覺得吵架,哦不,爭論藥草失竊的事更為重要。

  葉彎彎的挑釁被徹底無視,她只好埋頭照顧自個兒的胃。

  ******

  銀光趕來時,憑著一身紅裳,在烏泱泱的人群里找到葉彎彎。

  「彎彎姑娘,主子要見你。」

  許是人多嘈雜,沒聽見話。她仍低著腦袋。

  銀光急急拍了下她的肩。

  葉彎彎往後仰起頭,疑惑道,「銀光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讓人帶了話,沒時間回去吃……」

  「主子出事了,命我……」

  銀光焦急的語調頓了頓,就見葉彎彎從耳朵掏出兩朵棉團,「啊,太吵。忘記耳朵里塞了東西。銀光你剛說什麼?」

  銀光本來就急,一句話說上三遍,更是急上加急,「主子快不行了,要見你。」

  什麼叫快不行了。

  幾乎每天都有跑進藥行的人,說上這句話。

  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好好的,怎麼就不行了。

  什麼叫不行了!

  葉彎彎腦子正亂著呢。耳邊還一陣陣呱噪聲。

  「這麼重要的場合,你們放任一小姑娘搗亂也就算了,還由著外人亂闖進來。開會往耳朵里塞棉花,就你們北邊這態度……」

  南邊陣營落了下風,有人見此,借題發揮叫囂起來。

  結果沒等到北邊那群人反駁,就見一道光影閃過。長長的會議桌斷為兩節。碗碟和茶水濺落一地。

  方才還懶洋洋趴著的小姑娘,腳踩椅子,扛著把斧子滿臉怒氣。

  「這態度咋的!」

  「老子還就告訴你了,我北邊從不偷雞摸狗。」

  「要干,也乾的乾脆!」

  「劫你個明明白白,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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