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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便是好時候

2024-06-06 01:49:44 作者: 化相

  漯州的夜,伴隨著小兒啼哭。

  泥土潮濕和草木腐敗的氣味,在空氣中並融。

  一切如此糟糕。

  顧清宴卻倚著窗台,靜看月色。

  此時此刻,他終於能將那些公事私事、陰謀陽謀,統統暫且放下,心裡只裝著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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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便是好時候。

  「主子,您找我?」

  顧清宴微微頷首,沒有回頭,「灰羽,繼續去找巫族人。只要天底下還有一個活著,翻遍九州,甚至塞外、北漠,也把人給我找出來。」

  灰羽一驚,「主子,您蠱毒又發作了?」

  「這不重要。」顧清宴低頭看了看布袋,神態決然,「除了帝都暗樁,將所有人手頭的任務暫停,全力尋找巫族人。我一日不死,便尋一日。」

  灰羽心臟狂跳,「屬下這就去辦。」

  一日不死,便尋一日。

  這話他等了多少年。

  灰羽盼主子愛惜自己,多年卻只能看著他在一次次失望中,漸漸狠戾。不再奢求生命長短,一心履行著肩上責任。

  可如今,一句「全力尋找巫族人」。

  說出這般不計代價的話……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

  灰羽掩上門扉,透過縫隙,似乎看見顧清宴打開手心的布袋,剝了一顆糖……

  吃了?!

  吃糖?!!

  主子不喜甜食,居然隨手備了一袋糖!!!

  這樁樁件件的。

  太反常了。

  ******

  寧坐千金堆,不換閻王顧。

  這句話,很快在漯州官員嘴裡或心裡迴蕩。

  那時,府衙門口舉起了屠刀。

  每念一個官名,數道罪名,便有一人被縛,當場斬首!

  若有人叫囂大理寺目無王法、濫用職權,直接拉出來,不問姓名,立即斬首!

  如此殘暴血腥手段,莫說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員嚇得屁滾尿流,就是下面那些本想趁機鬧事的災民,都駭的不敢言語。

  一顆顆項上人頭,只說著一件事,惹惱這位顧欽差,天王老子都保不了你的命。

  接下來,事情便順利許多。

  紀溫閒調度發放賑災糧,再也沒有出現過暴動。

  偶有爭執,也很快被捕快制止。

  一道道指令傳達下去,官府執行,災民順從,有條不紊,漯州漸漸脫離混亂局面。

  而在這些表象之下,顧清宴等人已然察覺漯州境內隱藏的秘密。

  那是在河堤旁的一座山中。

  叢林蔥鬱,灰羽前方帶路,一邊說著情況,「當時漯州水漫山野,田屋盡毀,地形難辨,屬下搜尋多日無果。待水勢稍退,先一步發現了丞相的人。於是尾隨他們到過這座山。

  那幾人見行蹤暴露,不肯被擒,咬破毒囊自盡。

  過後屬下搜遍整座山,沒什麼發現。百思不得其解,這些死士的目的何在。

  ……直到主子您帶來炮竹。屬下愚鈍,差點壞了事。」

  按照顧清宴的吩咐,小天用饅頭找了個小孩來放炮竹。竹子噼里啪啦爆裂的同時,一股十分接近大鐵球爆炸所產生的氣味瀰漫開來。

  眾親衛回稟顧清宴後,迅速尋來有製作炮竹經驗的匠人,細查炮竹的原料成分。

  這一查,灰羽便醒悟過來這座山之前被忽略的異樣。

  於是,一行人趕赴至此,探個究竟。

  「你做的很好。」

  顧清宴語氣淡淡,「只是丞相如今的胃口,在你我意料之外。此事倒證實了我早先的猜測,卻也疑惑更深。」

  九羅漢為何會出京。

  僅是朝堂之爭,張老賊那般惜命的人又怎捨得派遣保命符?

  只有一種可能。

  他此行必觸及了張老賊的要害。

  但顧清宴沒想到的是,張老賊野心勃勃,居然在漯州早有如此布局。

  若不是發生水災,若非官船爆炸……

  小地以刀鞘為顧清宴清路,好奇道,「丞相胃口再大,主子您神機妙算,運籌帷幄,他費盡心機也是枉然。主子還有何疑慮?」

  顧清宴眉間流露幾分不解,「丞相既然想藏,大鐵球為何會在官船暴露?難不成,他錯估了那東西的威力……」

  誰也不知道張丞相如何想的。

  連主子都沒想明白的事,跟隨的幾人就更想不通了。

  ******

  一行人彎彎繞繞,終於到達半山腰。

  灰羽撥開藤蔓,露出隱秘的入口,率先走了進去。

  山腹早被人挖了空,裡面裸露著許多石塊,隨地可見。

  小地拿出匕首,在石頭表面颳了一層。又拿出包得嚴嚴實實的紙包,對比氣味,「主子,果真是硝石。炮竹原料之一,就是用它磨成的粉。」

  顧清宴環視空蕩的山腹,「若此處當真是個採石場,多多少少該有些勞作的痕跡。」

  可這裡,什麼都沒有。

  灰羽猜測,「或許,是丞相那邊早有動作?」

  「這就是問題所在。此處什麼痕跡都沒有。我們就算發現一山硝石,能奈他何。」

  顧清宴犀利的目光四下巡索,反問道, 「那你遇見的死士,又該作何解釋。他們是為了什麼,才會再次回到這裡?」

  「這……」

  灰羽啞然。

  「都仔細找找,看看有沒有地下洞、空石壁。越想不為人知,這裡的活動範圍越有限,也許在山腹能有所發現…….」

  顧清宴話未說完,不遠處忽然傳來異響。

  「誰?!」

  灰羽當即拔劍朝一處刺去。

  小天小地同時戒備,持劍守在顧清宴兩側。

  開採過後的山腹,大大小小凹陷處不少,有些地方遠看會產生山壁與之融為一體的錯覺,不易為人發覺。灰羽劍尖所指,正是其中一處。

  只見山壁後接連竄出三人,與灰羽對上。

  他們全身髒兮兮的,連面貌都只能看個大概輪廓,與山下災民形容衣著別無二致。

  雖個個手裡有匕首,功夫卻一般,都不用小天小地幫忙,數招過後,灰羽就拿下了幾人。

  為防自盡,灰羽順手點了他們全身穴道。確認牙齒內沒有藏毒囊,這才解了啞穴。退回顧清宴身側。

  小天小地默契地開始搜查山腹。

  顧清宴挑了塊乾淨的大石坐下,低頭把玩繳獲的匕首, 漫不經心道,「想好了嗎,誰願意先交代?第一個說實話的人,本官放他下山。」

  「官老爺,小民交代,交代。」

  高個兒目露急切,惶恐道,「咱們仨之前住山腳,這不老天爺發怒家沒了,連著幾個月遭罪,餓的人沒了活路。這水一退,小民想著來山上尋些野菜吃,真的什麼都沒聽到。您發發善心,放小民幾人走吧。」

  顧清宴眉峰稍揚,笑了笑,朝灰羽示意。

  高個兒當下被解了穴,心中一松,急著早早離開此地,卻沒等到同伴被放。

  灰羽語氣淡漠,「我們主子說了,第一個說實話的,放他下山。他們還什麼都沒說呢。你不妨先走一步。」

  高個兒略作猶豫,期期艾艾向外走去。距離出口一步之遙,被灰羽從後面刺了個透心涼。

  顧清宴見他回來,提醒道,「下次別選風口,味兒大。」

  「屬下知錯,這就去挪個地兒。」

  灰羽再次回到高個兒身邊。

  扯下幾節入口處懸垂的蔓藤,環了個圈套上高個兒的脖頸。灰羽就這麼慢悠悠把人往外拉,留下一地血跡。

  隱約間,還能瞧見高個兒眼睛瞪得老大,舌頭伸了出來,生生被吊著最後半口氣拖出去……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近乎鞭屍的變態手段,簡直毫無人性!

  另外兩人怒火中燒,眼底卻是掩不住的驚恐。

  顧清宴尤嫌不夠,撣撣衣袖,輕描淡寫補了句,「哦,若爾等所言不實,下場就如這般。」

  「卑鄙!無恥!」

  瘦個兒死死瞪著他,憤然道,「你們臨啟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爾博圖!」

  另一個寬臉漢喝止了瘦個兒。瘦個兒悻悻閉嘴。

  寬臉漢看向顧清宴,「我二人說了實話,大人當真肯放我們走?」

  顧清宴勾了勾唇, 「你們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寬臉漢猶豫一番,咬牙道,「我說!他不仁,休怪我們不義!」

  ******

  爾博圖寬臉漢等人,都來自塞外。

  因生存環境惡劣,跟著老大進入中原。他們老大結識一朋友,正是京中貴人張丞相。

  張丞相得知老大手裡有威力無窮的鐵彈,兩邊達成交易。張丞相負責提供金銀和原料,他們負責製作鐵彈。

  原本一切順利。

  直到某一天,他們老大醉言說要做最厲害的鐵彈,比現有的威力還要大。那時他們才知道,張丞相嫌失敗率太高,說這種威力不怎麼樣的玩意兒浪費金銀,提出每批原料和金銀必須交換二十顆鐵彈,才會繼續交易下去。

  他們老大不甘心。於是決意改進鐵彈,遂來到原料產地漯州,花了近一年研究。

  誰知,原料配比失誤。試驗的鐵彈不慎炸毀河堤。

  正值汛期,這事直接導致漯州爆發水災。沒辦法,老大隻得親自去帝都找張丞相,以鐵彈的進展談善後事宜。不久後,山上同伴逐漸減少,那邊說風聲緊,正在分批轉移到新地方。

  寬臉漢等人本以為真是這樣。

  卻在某天夜裡閒逛,撞見同伴被黑衣人所殺。還聽黑衣人提及丞相命令一個不留。幾人憋著氣兒等黑衣人離開,匆匆忙忙逃下山,混在了災民之中。

  他們欲南上帝都,將丞相背信棄義一事告知老大,為死去的同伴報仇。若老大已遭不測,帝都之行,殺張賊更是勢在必得!

  然而……

  災情泛濫,民情激憤。漯州派出駐軍封鎖州界,他們出不去。困了月余,生生熬成災民中的一員。

  眼見朝廷欽差到來,局面有秩有序。幾人便商量離開。再回山上,一則是認為都過了這麼久,丞相的人必然不會再搜山尋人。二則是取些銀錢,做盤纏去帝都。

  誰知,剛進山腹沒多久,就聽到顧清宴等人來了。倉促間只得先躲了起來。

  「引發水災固然有我們的錯,但他張賊也絕不無辜!」

  寬臉漢難掩怒色,毫不客氣地抖落道,「這裡的知州是他的爪牙之一。甚至硝石山無人敢進,也是他買通駐軍來看守。給我們提供了不少便利。再說那河堤,不堪一擊,哪個曉得有沒有摻假?!」

  「這倒是實話。」

  顧清宴唇角上揚,笑意淺淺,「敢跟一手遮天的丞相大人做交易,你們膽子還挺大。」

  「少在那兒說風涼話!」瘦個兒氣不打一處來,嚷嚷道,「喂!交都交代,你還不放我們走!」

  「不急,不急。」

  顧清宴轉著匕首,斜了他一眼,「叫爾博圖是吧。你可是一句都沒交代。不如好生想想,是不是還有什麼話忘了說?」

  寬臉漢急道,「爾博圖不會說話,當心頂撞大人您。該說的我都說了,大人要還有話,不妨直接問我。」

  「你的確是個爽快人,」顧清宴站起身,貌似疑惑道,「但這樣的人,偏偏對身份遮遮掩掩,更可疑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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