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
2024-06-06 01:49:28
作者: 化相
葉彎彎扭頭,正想離開,餘光瞥見刺客中有人行跡鬼祟,手裡搗鼓著什麼東西,偷偷摸摸靠近顧清宴。
火光微閃,照亮一根線引子。
葉彎彎心跳停滯數秒,忽而狂跳起來。說不清原因,她莫名覺得這東西…危險!
這會兒也顧不得打臉了,葉彎彎當即大呼,「顧延之!閃開, 快閃開——」
小地聽她音色驚恐,迅速拉起顧清宴凌空飛躍丈余。
與此同時,圓滾滾的重物自半空拋落,未落地便發出「嘭」地一聲巨響。
顧清宴剛剛待過的地方,赫然被炸了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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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艘船為之一顫。
葉彎彎看的心驚肉跳。
緊接著,就見以圓鐵球為中心,火光四起。船上很快狼煙滾滾,燃起大火。
變故叢生,眾親衛心知無需再執行留活口的命令。紛紛往死里下手,快速解決著這批刺客。
小天小地護著顧清宴避走,很快與葉彎彎會和,在尚算安全的地方落腳。
顧清宴弓身撫過船板,兩指微捻,指尖又移鼻間輕嗅,「火油?難怪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那這船…?!豈不是撐不了多久!」小天大急,「屬下這就轉舵,去找紀公子…」
「不可。」
火燒眉毛,顧清宴仍是冷靜分析道,「火油觸之即燃,眼下刮的南風。不等我們靠近,大火就會殃及其他船隻。」
他停頓一瞬,下令道,「轉舵東北方。」
「那我們就只能跳船了。」眼見小天去了主控艙,小地遲疑道,「主子您不會水,屬下抱著您…」
顧清宴瞥了他一眼,連退數步,拒絕之意再明顯不過。
小地,「……」
主子您大可不必如此。
揣著一顆破碎的心,小地委屈的繼續未說完的話,「屬下抱著您,若水下生了變數,恐不能護您周全。聽聞葉姑娘水性甚好,為防萬一,怕是得勞煩她了。」
顧清宴,「……」倒也不必如此謙虛。
葉彎彎在一旁綁斧子,做著跳水的準備工作。
她分得清事情輕重緩急,聽到這話,拍著胸脯道,「整個閔州,我說水性第一,沒人敢稱第二。你就放心把人交給我吧。」
小地拱手道謝,也不等顧清宴吩咐。一溜煙兒,尋小天去了。
被草率託孤的顧清宴再次沉默,「……」
就沒人問問他的意見?
******
沖天火光,劃破晦暗的蒼穹。
像下餃子般,四周接連傳來撲通的入水聲。
葉彎彎抓起顧清宴的手,木著臉道,「握緊了,千萬別鬆開。」
顧清宴看向兩人交握的手,察覺到她的緊張。
比他還要緊張。
「你不必擔心我,彎彎。」
顧清宴抽離掌心,復與她十指相扣,「這樣,我們就不會分散了。」
葉彎彎沒細聽,無意識緊握他的手。
回望一眼即將化身火海的大船,再瞥瞥腳底翻滾的海浪。
「跳吧。」
她深深吸了口氣,帶著顧清宴縱身一躍。
波濤洶湧。
轉瞬間,兩人不見蹤跡。
******
水波激盪,拍擊著岸邊風化的岩石。
距離火燒官船,已過了大半日。
此時,烈陽當空。
葉彎彎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水窪里。
她半坐起,甩了甩耳朵的水,抬手遮著陽光,環顧四周。
是個不知道什麼地方的淺灘。
在海里折騰太久,她腦袋還有些懵。
總覺得忘了什麼。
想不起來。
曝曬在太陽下,葉彎彎穿著濕噠噠的衣裳,沒坐多久渾身難受。
她歪歪扭扭站起身,向岸邊走去。
沒走幾步,葉彎彎忽有所感,扭頭朝著另一側看去。那裡有個大石頭,後面睡著道人影,只露出了半邊身子。稍不注意就會忽略。
衣衫分外眼熟。
葉彎彎一拍腦門,終於想起她忘什麼了。
跳海後,她和延之哥哥誤入暗礁。險險躲過危機,又遭遇魚潮。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緊接著又撞上江中漩渦。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掙脫,身心早已疲憊不堪。卻在這時,兩人被一個浪頭無情拆散!
想想那踹急的水流,再想想延之哥哥懼水——
葉彎彎幾欲窒息。
她朝著那抹身影,拔足狂奔。
「活著,還是活的……」
哆哆嗦嗦收回還打顫的手指,葉彎彎一屁股癱軟在地。
她敢拍著胸脯說,今天的遭遇,比她前十七年過的加起來都刺激!
******
顧清宴昏睡不醒。
葉彎彎抱著他上岸,放下人時,兩條手臂冰涼涼一片。
她從未見過有人寒疾發作,如此厲害。
低頭看向顧清宴,葉彎彎不由緊緊抿唇。
他醒著時,似乎總要處理很多事務,眉間思慮重重。而此刻,他雙眸閉合,生來微勾的唇角似掛著笑意,如稚兒般純淨無害,極易軟人心腸。
但俊美的五官,溫潤的姿態,並不能掩飾他糟糕的狀況。
赤日炎炎,葉彎彎僅是站在他身旁,都能感受到一陣沁骨涼意。
卸了斧子握在手中,她也不敢離太遠,快速走向靠岸的小灌木叢,砍了些乾枯雜枝抱回來。
在酷暑天裡烤火,叫人瞧見,許是要罵有病。
但葉彎彎不僅燃起火堆,還將顧清宴抱了過去。見他身上隱隱有薄冰覆蓋,胡亂解了外衣烤乾,再潦草給他披上。
頂著烈日添柴火,冒著寒氣試鼻息。
冰火兩重天。
這話此時用來形容葉彎彎,再生動不過了。
在她揩袖擦著腦門如雨大汗,嘟嘟囔囔抱怨老天爺太燥時,顧清宴正被困冰冷的記憶。
那是隆冬的一方池水。
五六歲的他沉入水底,寒冷蝕骨,拼命想游上岸,心臟卻如遭蟲蟻噬咬,如萬千細針扎刺,疼痛的讓人難以呼吸。
他失去氣力,無法掙扎。冰冷的池水淹沒著他,吞噬著他。小小的人兒,第一次發覺,水是這麼可怕的存在。
誰來,救救他?救救他?!
意識混沌,夢境開始出現詭異的重合。
那是一片海域,已被外界送了諢名「閻王顧」的他,再次沉入水底。但這次,他不是一個人。
一隻小小的,溫暖有力的手,緊緊握著他。危機叢生的暗礁下,來勢洶湧的魚群,其卷而來的漩渦……
不管有多難,那手,從沒放開他。
年幼的他,看著這一切,似乎笑了笑。
但隨著那個浪頭打來,年幼的他,成熟的他,同時一慌。
恐懼湧上心頭。
不得其法的掙扎。
漸漸涌至鼻腔的海水。
好像不管怎麼重來,不管經歷多少。懼水,已變成他的本能。
海水爭先搶後要吞沒他,一切,將歸於黑暗。
一雙驚慌的杏眸,卻忽的划過顧清宴腦海。
這是急流奔涌、衝散二人之際,葉彎彎留給他的最後畫面。
心底驀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念頭。
他不能死。
至少不能死在她眼前。
他若這般死了……
小姑娘會哭,會自責的。
******
顧清宴悠然轉醒,被日光照的睜不了眼。
頭頂落下一片陰影,「延之哥哥,你醒了?」
是葉彎彎。
顧清宴緩緩亮起雙眸,卻見那張白嫩嫩肉嘟嘟的小臉,眼下堪比關公。
目之所及,是淺灘,是烈陽,是熊熊火堆。
他伸出手,剛好碰到她湊過來的臉。
果然,滾燙一片。
熱出來的。
想想也明白,她在這種天氣燒著大火,只能是他寒疾復發的緣故了。
顧清宴皺了皺眉頭,「彎彎,你找到我多久了?」
葉彎彎也不太確定,她忙著砍樹給他人工升溫呢,「…大概有、兩三個時辰?」
反正近點兒的灌木叢,差不多都被她給砍光了,燒沒了。以她的速度,兩三個時辰是沒跑了。
顧清宴難以抑制的心疼。
也就是說,她曝曬了近三個時辰。只為維持這個火堆。
顧清宴繃直了唇,「我嚇到你了是嗎?」
「倒也沒有,就是有些擔心。」
葉彎彎擼了一把頭髮,並不怎麼想回憶自己軟腳蝦的糗態,轉而問他,「延之哥哥你現在怎麼樣,還冷不冷?」
顧清宴坐在火堆旁,感受不到絲毫熱意,心臟尚且殘留著噬咬的余痛。
他面色不顯,微微笑道,「多虧彎彎你,已經好很多了。」
葉彎彎剛想說點什麼,肚子搶先回應道,「咕~」
「咕~嚕~~嚕」
接二連三,不安分地叫囂著。
顧清宴見她掩耳盜鈴般,胖乎乎的掌心捂住肚子,一時啼笑皆非。心裡卻生出些許歉疚,「彎彎,你不用再守著我了。去尋些吃的,別餓著。」
「你剛醒,一個人待著沒問題嗎?」葉彎彎問出口,隨即自個兒先搖了頭,「我過會兒再去,也不差這點工夫。」
「可我有點餓了,」顧清宴故意揉了揉腹部,又摸出暴雨梨花道,「放心去吧,我有彎彎你送的暗器。」
葉彎彎想了想,這麼久沒看見什麼人,短時間應該不會有刺客再追來。
至於飛禽猛獸,暴雨梨花使起來不要太大材小用。
確實還算安全。
她扛起斧子,往樹林裡走,「我去給你抓只野雞補補,很快回來。」
顧清宴點了下頭,靜靜看著葉彎彎走遠,逐漸消失在樹林深處。
直至這時,他才終於忍不住露出痛楚之色,躬身抓住了心口。
蠱蟲遊走體內。
蠶食著他所剩無幾的壽命。
補什麼都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