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如何?

2024-06-06 01:48:55 作者: 化相

  拂曉時分,鐘聲響徹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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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子陸陸續續走出宿舍,前往書院上早課。而明山之巔,此時多了兩道身影。

  葉彎彎跟著紀溫閒走到巨石處坐下,見他從懷裡掏出巴掌大的酒瓶和酒杯,嘀咕道,「你這酒瓶,看著挺眼熟……」

  「眼熟就對了。小月牙,這可是從你們書院後廚拿的好酒,快嘗嘗。」

  說這話,紀溫閒是臉不紅氣不喘,斟了酒,十分從容地遞給她一杯。

  「…這都能被你找到?又騙哪個小姑娘了?」

  葉彎彎這麼說不是沒理由的。為了防止個別狂浪學子夜裡偷酒喝,這類違禁品藏得極嚴實。葉彎彎剛回來那會兒,半夜偷偷摸摸去找,連個酒味都沒聞到。

  從送她回山那天起,紀溫閒也沒少往這兒跑。書院上到燒火婆婆下到青蔥婢女,打得是一片火熱。誰能想到,就讓他順手牽羊了呢。

  紀溫閒挑了挑眉梢,「小月牙答應陪我看日出,本公子怎能不做好萬全準備?山間風冷,喝杯酒暖暖身子……」

  還真有點冷,酒一入喉,葉彎彎便愣了愣,「清泉荷月?」

  「不錯嘛,這麼快就猜出來了。」

  「…我在京兆府大牢喝過一回。」葉彎彎嗅了嗅酒香,仰頭喝盡,似是疑惑道,「好奇怪,那麼久的事現在居然還記得……」

  藏酒種類多達十餘種,偏偏挑中了勾起小月牙回憶的酒,這怪酒嗎?

  不,紀溫閒清楚地知道,即便不是清泉荷月,即便沒有酒,她依舊會想到過往,只要心裡想著一個人,有關他的記憶處處皆是……

  紀溫閒故作不知,重新給她添了酒,自己也端起酒杯抿了抿,「太陽還沒出來呢,小月牙,慢點喝。」

  葉彎彎抱著腿,腦袋搭在膝蓋上,看那朦朧天色,目光帶著幾分迷茫,「紀溫閒,你曾告訴我要隨著心走,我做到了。

  他不知道我的喜歡,我跟他說,他分不清我的喜歡,我幫他去分清,甚至他不喜歡我,我都有做好用很長很長的時間去努力。

  可如果…他拿我當妹妹,我該怎麼辦?」

  偏頭看了看她的側臉,紀溫閒放下酒杯,「小月牙,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一大戶人家的老夫人生了病,請郎中過府看診。來的是位女郎中,容貌清秀,性情溫順,合了老夫人眼緣,撮合她與獨子成親。

  婚後夫妻二人開了家藥鋪,丈夫是個讀書人,打理全靠妻子,兩人感情一般。直到有了孩子,關係親近了些。丈夫不時在藥鋪幫忙,孩子兩歲時,藥鋪管事有急事要返鄉辭了工,丈夫將出遠門商談合作的事攬過來,替妻子分擔一二。

  孩子日漸長大,卻發現母親鬱鬱寡歡,時常對著一些女子物件偷偷落淚。更從一同出遠門的小廝那兒偷聽到,父親在外喜歡上別的女子,來往兩地是為了去見她!

  孩子欲去找父親質問,卻被母親阻止,哀哀切切,苦累都咽到自個兒肚子裡。孩子陪著母親,想法子逗她開心,跟她學著算盤,想早早減輕些母親的負累。

  很快,一場戰亂波及九州。逃來避難的百姓太多,引發了疫病。

  母親開方熬藥,忙進忙出,幾度徹夜不眠。而這個時候,父親卻領著母親去見了一女子,讓她給女子抱著的孩子看診。那個女子就是父親喜歡的人!

  那女子是帶著女兒來避難的,早已成親。父親為了這樣一個人盡心盡力,棄母親於不顧,甚至對母親言道將來兩家是姻親。孩子憤怒不已,卻更加擔心時常暈厥的母親。

  半個月後,疫病消退,母親在屋中突然嘔血。前後不過一柱香,香消玉殞。孩子看著遲遲歸來的父親,目色赤紅,父子表面的和平,隨著母親離世,分崩離析。

  葉彎彎聽得怒火中燒,「那男人怎麼能這樣!這麼好的女子都不知珍惜……」

  「若小月牙是那女子,你當如何?」

  「我?反正我不會把事情捂著。管他納妾還是養外室,都得經正室,我沒做錯,慣著他幹嘛?」

  紀溫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嘴角溢出絲絲嘆息,「是啊。不過一見傾心,卻負韶華,誤了卿卿性命。慣著他幹嘛呢?」

  葉彎彎瞧著他的神情,有些懷疑,「這真的只是一個故事嗎?」

  「故事不故事不重要,」紀溫閒轉頭看著她道,「小月牙你記住,做不到兩廂情願,也別忘了做自己。」

  「做自己……」

  這話並不是紀溫閒第一次說。不過以前的她,不覺得這是多麼難的事,從未放在心上。而此刻……

  「小月牙。快看,太陽出來了。」

  葉彎彎抬眼望去,只見萬縷金輝,齊齊衝出雲層,剎那點亮無盡蒼穹,光芒萬丈。

  ******

  夏日炎炎。

  彈指間,又過去大半個月。

  山間一空地處,紅衣女子正揮舞著斧子,身法利落,氣場十足。

  周寶嬌遠遠便道,「表姐,該歇會兒了。快來喝湯,今天是銀耳百合湯哦。」

  周禮放下湯蠱就離開了,由周寶嬌盛到碗裡。

  葉彎彎揩著汗走過來,坐下道,「表哥不是寸步不離跟著你?這會兒怎麼走了?」

  「外祖父找他。我要自己端湯過來,哥哥非不聽,待會去晚了,外祖父又該說他了。」

  「是呆了點……」

  「表姐――」

  「往日可都是你在我耳邊說來說去,嫌他膩歪,這會兒瞪我幹嘛。還說不得了…」

  周寶嬌嘟了嘟嘴,軟聲軟語道,「哥哥他只是不會表達。哥哥說,因為爹娘都寵我,他才會經常不知道該怎麼關心我,也不知道我需不需要他的關心。其實,適應一段時間,哥哥這樣挺好的。」

  葉彎彎喝著湯,聽到這兒,握湯勺的手微微頓了頓,適應?

  那她呢,接受事實後,接下來該不該去適應顧延之的兄妹之情……

  答案來得很快。

  周家兄妹臨到下山時,周寶嬌想起母親讓她帶回去的東西,還沒找外祖母拿,周禮手裡拿著厚厚的書籍,原地等她回來。

  附近沒有小亭,周禮又是愛書之人,就這麼直愣愣抱著一堆書。葉彎彎恰巧路過,接過來讓他歇歇手。

  周禮不是善談的性子,等著等著,葉彎彎主動找他搭了話。

  「表哥,你會一直這麼陪著嬌嬌嗎?」

  「嗯。」

  「那以後她嫁人,你會替她挑選夫君嗎?」

  「…會,還要給她找最好的。」周禮想了想又道,「謝謝你,彎彎表妹。」

  葉彎彎奇怪道,「謝什麼?」

  周禮聲音沉了下去,神情懊悔,「何府宴會,我沒保護好她。那是我最後怕的一回。經歷險些失去的恐懼,才知道有她的每一天對我有多重要……」

  很快,周寶嬌拎著籃子過來。

  周家兄妹親昵交談著,慢慢下了山去。

  葉彎彎看著他們的背影,耳畔再次響起周禮說的話,呢喃道,「失去過,才知道他在的每一天有多重要……」

  是啊,她也很恐懼失去。

  她沒有辦法想像,沒有顧延之的生活。至少現在,和他有關的記憶圍城,她走不出來……

  葉彎彎的糾結,並沒有持續很久。

  下山的日子,來得猝不及防。

  數天後,臨近黃昏,丘斐匆匆前來,帶來顧平的話,「葉彎彎,還記不記得欠我的一件事,快來救命啊!」

  救命?

  面對葉彎彎的困惑,丘斐傳達原話後,便說起事情始末。

  代天子軍營體驗的最終選拔,顧平通過了。回家後,他特意將顧老夫人和顧清宴聚在一起吃飯,宣布了這個消息。

  顧平原以為,天子下了聖旨,即使母親兄長如何生氣,都只能接受這件事。

  誰知顧老夫人大怒,將他關了起來,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反而勸顧平放棄參軍。

  顧平見說不通顧老夫人,打算偷溜離府,卻被顧清宴安排的看守攔下,打回屋內。

  顧平哪裡肯就範,天天闖關,而看守也不斷在換,起先是普通守衛,接著是思遠院的守衛,到現在換成了暗衛。

  眼見出發的日子越來越近,暗衛又太難對付,顧平只得讓丘斐請葉彎彎這個救兵。

  「阿安說你回明山避暑,讓我到這裡來找你。現在他被禁足,只有葉姐姐你能幫忙了!」

  「我……」

  葉彎彎倒不是猶豫別的,這種情況下重回輔國公府,是要和顧延之懟上了?

  丘斐催促道,「葉姐姐,阿安什麼性子你能不知道?若不是撐不住,若不是萬不得已,他怎麼可能承認你比他強……」

  「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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