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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姑娘,真乃壯士也

2024-06-06 01:48:57 作者: 化相

  夜幕四合,鳴蜩嘒嘒。

  一抹紅衣乘著月色,悄然潛入輔國公府。飛快越過層層屋檐,熟門熟路到了怡神院,翻窗而進。

  顧平正焦急踱步,見人終於來了,暗自鬆了口氣,「…還以為你們出了事,急死我了!怎麼這麼久才到……」

  葉彎彎跟著壓低聲音道,「要幫幫到底,總得準備準備。」

  她渴得快嗓子冒煙了,連喝兩杯茶,才坐下繼續道,「外面高手很多,你學的又是正統身法,吐納很難不被他們察覺。所以一旦行跡暴露,不要戀戰,抓緊時間離開,我留下拖住他們……」

  「你把我當什麼人了,要走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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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笨啊你,我不偷不搶,就是跟他們比個武,能有什麼事?你要磨磨唧唧,等顧延之發現想走都走不了……」

  顧平想了想,搖頭道,「我娘對這事太固執,我還是留封信,以防萬一。」

  他取來紙筆,迅速寫了起來。

  葉彎彎在邊上接著說計劃,「小斐在志武院外牆等著接應。給你備了匹快馬、乾糧,還有丘三哥的令牌。令牌可開城門,離京後你直奔姜州,搶先入營報到。」

  「你…你們居然偷了丘三哥的令牌?!」

  「要還回去的,怎麼能叫偷?是借。出城後你把令牌埋在土地公腳邊,小斐會去取。」

  想到就要這麼分開,葉彎彎雖是不舍,也不忘提醒他,「小斐今晚在城裡以馬車混淆視線,替你拖延時間。所以你一定要快,機會只有一次,不能回頭。」

  計劃聽起來不難,但這麼短的時間,他們能想得這般周全,其中花費的心思和努力不言而喻。

  顧平心生感動,胸前湧起陣陣暖流,血液亦是沸騰不止,「我會拼盡全力,不妥協,不後退!」

  墨跡未乾的信,靜靜留在圓桌上,邊角用硯台壓著。葉彎彎和顧平相視一眼,先後翻窗而出。

  誰知沒等跑出院子,就引來一群暗衛,將兩人團團包圍。

  深夜闖宅,葉彎彎卻是一點兒也不心虛,振振有詞道,「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他不善吐納,臉都不紅的嘛。」

  這…也叫欺負人?

  暗衛們無語凝噎,險些拿不住劍。暗自吐槽道,如果這都算欺負,你找我們練手,在顧府飛來飛去,那叫什麼,欺壓良民麼……

  「葉姑娘,我等執行公務,還請行個方便。這二公子,是萬萬不得離開的。」

  說話的人是小天,平時嬉皮笑臉,做起事來倒一板一眼。

  葉彎彎十指交叉而握,活動著手腕,示意顧平做好準備。

  她上前,笑眯眯道,「我來找他玩。你不要他離開,那你們陪我玩吧。」

  摸出身後的彎月斧,葉彎彎壓根就沒給他們選擇的機會,直接出手。

  招式隨機,不定目標,先後被襲的暗衛紛紛無奈,只得苦哈哈當起陪練。

  此時顧平也跟著動起來,小天發現意圖,警惕道,「攔住二公子――」

  葉彎彎哪能讓他們得逞,極力掩護著顧平撤退,與眾暗衛纏鬥。

  顧平一邊應付著追上來的漏網之魚,一邊想法子脫身。

  葉彎彎看準時機,虛晃一招甩開眾暗衛。快速奔到顧平身前,擋住糾纏他的兩名暗衛,「還不快走!」

  顧平心知機會難得,也不矯情,縱身一躍飛離怡神院。

  葉彎彎嘴角一翹,怎料顧平很快退了回來。緊接著,銀光也飛落到院子裡,制住了顧平。

  銀光?

  他怎麼在這兒?

  葉彎彎莫名心慌起來。

  下一刻,顧清宴出現在門口。看見她,他也是一愣。

  「放開我!」

  顧平擺脫銀光的鉗制未果,想起一次又一次逃跑失敗,心下憤慨不已,「為什麼!為什麼大哥你能入仕,我卻從軍不得?!」

  「銀光,退下。」

  顧清宴一步步走近,笑意帶著點嘲諷,「出府還要找幫手,這些年瞞著所有人就學了這點本事,也好意思從軍?」

  顧平不服氣道,「從軍靠的又不止拳腳功夫。再說你那些暗衛換了丘三哥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還不照樣是將軍……」

  顧清宴負手,睨視著他,「沒有哪個將軍,是靠一走了之解決問題。今天讓你出了這道門,上戰場也只配當逃兵!」

  顧平聞言,瞳孔猛地一縮,拳頭隨之緊握。

  滿腔氣憤,備覺難堪。

  偏生顧清宴這話說得極重,卻又讓他無法反駁……

  幸而,今晚他不是一個人。

  「你連機會都不給,又憑什麼說顧平不能做將軍!」

  顧清宴回首,只見月光下紅衣獵獵,小姑娘張牙舞爪,分外張揚。

  眾暗衛齊齊大驚,這麼明目張胆就懟上了?

  葉姑娘,真乃壯士也。

  ******

  自打得知顧平從軍一事,顧老夫人是日夜難安。這不,聽到點風吹草動,便急急帶人來了怡神院。

  燈火通明,院中景象一目了然。

  顧老夫人走到顧平身邊,苦苦哀求,「安安,你這個樣子,為娘看了心裡難受。咱們像以前一樣過日子,不折騰了,不折騰了行不行?」

  顧平拂開她的手,直白道,「娘,那是你想要的日子,不是我的。」

  顧老夫人聞言身子打顫,老淚縱橫,「娘親說的做的,都是為你好。難道希望你平平安安一生順遂,天下所有母親對孩子的期盼到娘身上,就錯了?!」

  母子兩人的對話,好似一把刀,插在彼此心上,流著血,卻誰也不肯退一步。

  氣氛僵持,院子裡忽的響起一道溫和的聲音,「老夫人的話自然沒錯。」

  眾人抬眼望去,卻是丘斐。

  久候不見人,恐生變故,丘斐進府探聽情況,半路遇上顧老夫人,跟著到了院子。聽了片刻,眼見顧平兩難,不由從樹後走出。

  他緩步走向眾人,繼續道,「可老夫人您真的有了解過,您的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阿安九歲拜三哥為師,每日蹲馬步,練形體拳。

  剛開始,他連半個時辰都撐不下來,蹲完腿腳打顫。下午還咬牙練拳,摔跤破皮都是家常便飯,回家還要跟您說是打架鬧的。

  幾年前起,三哥訓練更是嚴苛。阿安每日至少拉弓三百下,對練兩場,夜間負重跑半個郊區。帝都城從沒有顧家二公子這位紈絝,只有個悶頭往前沖的傻小子。

  阿安沒想過放棄,沒停下過腳步,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老夫人,這才是您的兒子――顧平。您該多了解他幾分。」

  這話無疑揭開多年來的假象。

  顧老夫人再是生氣顧平學武、從軍,聽到兒子背後所做的努力,哪有不心疼不震動的道理?

  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面容,這會兒卻多了幾分陌生之感,顧老夫人目光閃動,「安安,你這又是何苦?」

  顧平抓住機會,懇切道,「兒子不怕苦,娘,您就讓我去吧。」

  「你既然非要走這條路,娘也沒有別的辦法。」正當顧平覺得事情有轉機時,只聽顧老夫人接著道,「以後娘不攔著你習武了。你想當兵當將軍,娘也讓你大哥給你在帝都安排……」

  「娘!兒子不想留在帝都,我要從軍,憑自己的真本事去爭軍功。」

  顧老夫人嘆息,「從軍一事,娘決計不會答應的。安安,娘親為你退一步,你也是時候退一步了……」

  為何葉彎彎和丘斐都能理解自己,幫助自己。身為最親近的家人,母親和兄長卻不肯支持自己,認為他該在帝都窩窩囊囊過一輩子?!

  「母親――!」

  顧平忽的跪地,朝顧老夫人伏地而拜,「前朝深受百姓愛戴的忠勇侯,是兒子的曾祖。樂侯手下大將,鳳炎軍三鷹之首,是兒子的祖父。先帝最倚重的護國大元帥,是兒子的父親。

  顧平得幸生此門,與常有榮焉。

  兒子願追隨先祖遺風,還望母親成全!」

  「沙場無情。每一場戰役,都是屍山血海累累白骨。你是娘親的兒子,為何就聽不進勸?!娘親會害你不成?」

  顧老夫人憶及往昔,目光痛楚,「難道你就忘了你父親,三萬英魂喪亂崗,遭鴉啄,遭日曬,屍骨無存,立的是衣冠冢!」

  葉彎彎隨眾人靜默旁側,聽到這兒不免震驚。萬沒料到,顧老夫人的阻止還有這層緣故……

  偏頭看向顧清宴,他閉了閉眼,面色亦不好看。

  而顧平沉默須臾,再次伏地,「男兒熱血,灑在疆場是榮光。一如父親,依舊活在兒子心裡。熱血難涼,求您了母親!」

  一句熱血難涼,亦叫顧老夫人心涼。她守了這麼多年,到頭來竟連小兒子都留不住了嗎!

  她沉默著,久久不語。顧平亦是跪著,面額磕地。

  眾人屏息,只余蟬鳴呱噪。

  葉彎彎心急如焚,哪還有空想其他的。偷偷溜到全場最聰明、也是她最信賴的人邊上,扯了扯他的袖子,「顧延之,你倒是去說說話呀。」

  「你要我幫誰?」

  「當然是顧…」葉彎彎頓了頓,她當時是想幫顧平,可顧老夫人的立場,旁人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呢……

  一問就啞口無言,小姑娘心思還是太淺了。

  顧清宴上前打破沉默,「母親,顧二不肯低頭,您不妨讓他知難而退。」

  知難而退……

  顧老夫人陷入進不得退不了的局面,聽了這話不由問道,「清宴你有什麼辦法?」

  「天下九州,萬萬性命,靠的是無數將士用鮮血守護。若無此覺悟,一腔熱血,只是小兒之言,當不得真。從軍,亦是空話。」

  「你既有了主意,便去做吧。」

  顧平自是聽到了二人談話,見顧清宴走到身側,抬頭看向他。心道,不管母親和兄長如何阻攔,他是不會妥協的,更不會知難而退!

  「你與一人比試,若能打敗,我不會再阻攔你,反之,你留在帝都。」

  「和誰?」

  顧清宴指了指,「她。」

  葉彎彎瞪大眼睛,麻溜小跑過來,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換個人…換小斐行不行?」

  這不是讓他放水麼……

  顧清宴搖頭,一字一句道,「機會我給了他,就看你願不願意答應比試。只要顧二能打敗你,他,就可以從軍。」

  葉彎彎左右為難,這哪裡是什麼機會,顧平怎麼可能打得過她?

  除非……

  顧清宴退往旁側,擦肩而過時,輕聲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別想著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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