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闖禍的
2024-06-06 01:47:42
作者: 化相
新任京兆尹是個妙人,不開堂,也不說對錯。只讓人搬來椅子,給葉彎彎和顧平各自倒了茶。
顧清宴到時,兩人同時站起,面帶喜色。
「大哥——」
「顧延之——」
話音一落,兩人又看了對方一眼,再次異口同聲。
「你認識我大哥?!」
「你是顧延之兄弟?!」
京兆尹撫著鬍子,笑哈哈打圓場,「年輕人挺有默契。下官劉青,見過國公爺。」
「劉大人免禮。本國公前來領人,多有叨擾。」
大哥親自來接!
顧平心裡簡直美翻了,面上更是控制不住的得意。
「大哥,這野丫頭...」
他向顧清宴走去,剛想抱怨兩句,誰知自家大哥跟沒看到他這個人似的,直接擦肩而過……
顧清宴在葉彎彎面前站定,彈了彈她的腦門,「愣著做什麼,還不走?」」
葉彎彎回神,還有些懵,她不會是真的揍了顧延之的弟弟吧?
「他,他...」
顧清宴回頭看了顧平一眼,「他願意留在這兒,自有劉大人作陪。馬車還在外面等著,走,回國公府。」
葉彎彎跟了上去,急急求證,「我是想問,他真是你弟弟,親的?」
「嗯,一母同胞。」
「不會吧,你們怎麼差別這麼大...」
聲音越來越遠,顧清宴和葉彎彎兩人已毫不停留地出了內衙。
顧平呆在原地,臉上寫滿不可置信,大哥就這樣丟下他一個人,帶著那個野丫頭走、走了?!
劉大人老神在在地撫著鬍鬚,提醒道,「顧公子再不追,馬車可就真走了。」
顧平醒悟,登時拔腿狂奔,「大哥!等等我...」
******
輔國公府,大廳。
自打葉彎彎住進府里,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陣仗。
前腳剛進屋,就來了群年輕貌美的丫鬟圍著顧平噓寒問暖。沒一會兒,府里大夫也來了。一個小小骨折和拉傷,居然動用了四五位大夫。更令人嘆為觀止的是,大夫們還能起了分歧?!短短一盞茶功夫,從傷藥到滋補藥再到三餐食療,就誰的方子更好,爭論不休。
「這也誇張了吧...」
葉彎彎咂舌,偏頭看去,卻見顧清宴飲著茶,目光盯著……門外?
葉彎彎下意識看向門口,只見一位雍容婦人匆匆而來,神情焦灼,還未進門已是急切道,「安安,安安你傷著哪兒了?快讓為娘看看,嚴不嚴重,疼不疼?」
顧平吃下丫鬟餵的瓜果,不耐煩道,「娘,我沒事,您別總大驚小怪的。」
顧老夫人止不住的心疼,「手都包成這樣了,娘怎麼能不擔心?回來就好,別亂跑了知不知道?娘都嚇壞了。」
「知道了知道了,一回來就囉嗦。」
「好好好,娘不說了,小梅小菊,照顧好二公子。」
顧老夫人在顧平身邊落了座,看向顧清宴道,「聽下人說,傷人的野丫頭也帶回來了?清宴,這你得好好處置,不能再出錯了!早讓你找安安回來,你當兄長的,但凡盡心,安安現在也不會遭罪....」
葉彎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顧老夫人難不成會江湖失傳的變臉術,對兩兄弟的態度,差得也太大了。
顧平最不愛聽的,就是他一有什麼事娘親就指責大哥,當下打斷顧老夫人的話道,「娘,這事不怪大哥,都是這個野丫頭...」
這野丫頭太可惡了,殺了他的馬,打了他的人,現在還跟他搶大哥,簡直不能忍!!!
一定得讓娘親好好替他教訓教訓......
顧清宴眉頭微皺,看了看跟著顧老夫人前來的那群護衛,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馬血乾涸,觀之確有幾分駭人。
「是下人有意欺瞞,還是母親著急來看二弟的傷勢不曾聽全?葉姑娘是我請來輔國公府的客人,並非什麼傷人的野丫頭。二弟受傷之事,與人無尤。」
「你,你,枉費安安說情,你居然為了個外人,跟母親頂嘴......老身決不容許威脅我兒性命的人留下,來人,將這野丫頭棒打三十,攆出國公府!」
怎麼火燒著燒著,就竄到她身上了。
葉彎彎一臉莫名,未及開口,就見顧清宴拍桌而起,「我看誰敢——!」
顧延之生氣了?
好可怕的眼神……
略過國公府,親自聘請的護衛,此時竟連動都不敢動,顧老夫人更是氣極,「連老身的話都不聽了,逆子,你要反天不成?!」
「兒子不敢。」
顧清宴低頭道,「延之固然是母親您的兒子,卻也是這輔國公府一家之主。瘋馬闖進鬧市,造成百姓經濟損失多達三百兩,擦傷骨折踩踏傷情近十六人,若沒有您口中的野丫頭,就要再加上一條六歲稚子的性命,甚至不止一條。母親,二弟犯下如此大錯,您能小事視之,兒子卻不能!」
顧老夫人顫聲道,「你想做什麼?」
「來人,押二公子去祠堂,禁食禁水,跪到明日卯時。」
「他是你的親弟弟!」
「多謝母親提醒。傳令下去,明日起,二公子閉門自省,一個月不得出府。」
「你——」
顧平拉住顧老夫人,「娘,你不是讓我在家陪你嗎,這不正好。」
看大哥這臉色,娘親再說下去,沒三五個月他就更出不了門了。便宜這野丫頭了,既然她要待在輔國公府,他們走著瞧。
「也罷。不勞他人動手,乖兒子,走,娘親送你過去。」
顧老夫人瞥了顧清宴一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她一走,下人也跟著去得差不多,大廳里空蕩蕩的。
顧清宴手摸茶杯沉默著,葉彎彎挑了個離他近的位置坐下,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放。
「對不起,我不該闖禍的......」
「這跟你的事無關。葉彎彎,你今天出去都做什麼了?」
「啊?」
「說來聽聽。」
不是應該她關心他嗎,怎麼扯到她身上了。
葉彎彎一頭霧水,卻還是老老實實交代起來,「我今天去過清平巷,二毛他改名了,叫葉義,那小子喜歡讀書,說不準以後能考上狀元呢。」
「葉義?好名字。你接著說……」
「然後、然後我帶葉義去客來酒樓慶祝,掌柜懷疑我們吃霸王餐......」
葉彎彎越說越起勁,到最後跟倒豆子似的直接兜底了。
顧清宴靜靜聽著,整個人也逐漸放鬆下來,心裡平靜了很多。
「對了,這是買的兩個麵人兒,一人一個。」
葉彎彎從懷裡掏出油紙包,「這個是我,這個是...你......」
「你」字剛出口,葉彎彎就發現不對勁,可惜麵人兒已經遞出去了,而且顧延之也看到了。
他挑了挑眉,「這是我?」
「呃,是的吧。你瞧,瘦瘦高高,白白的,小嘴巴,長長的眼睛,多像...」
「葉彎彎,我看起來很好騙?嗯?」
顧清宴拿過麵人兒,雖說有幾分他的影子,但卻穿著粉色長裙,胸部微微隆起,眉心貼著時興的花鈿,分明是女子無疑。
「誤會,這絕對是個誤會,那老頭弄錯了,真不是我故意的......」
「你的麵人兒給我看看。」
葉彎彎不舍地交了出去,眼巴巴地看著,生怕顧延之一個不開心,把她的娃娃腦袋給掰斷了。
捏麵人多多少少有藝術加工的成分,這舉著小斧頭的女娃娃,雖是胖了些,卻跟小丫頭有幾分神似,而且看起來更加喜慶。
「這個你處理掉,」顧清宴看了眼粉色麵人兒,嫌棄地塞到她手裡,晃了晃胖娃娃,「它,歸我了。」
******
皓月當空,萬籟俱寂。
世間百態,此時皆蒙上一層薄紗。
祠堂里,顧平伏地而跪,遠遠看去虔誠至極。事實上他的膝蓋包了棉布,蒲團更是鬆軟,正偷偷玩著草蚱蜢。
墨芷院,顧老夫人還未入睡,正從櫃中拿出新做好的披風,囑咐人送去祠堂,又匆匆去了廚房。
思遠院,銀光磨著墨,灰羽似是在稟報什麼重要的大事,顧清宴眉頭一直不曾舒展。
志武院,葉彎彎抓耳撓腮,對著粉色麵人兒無從下手。顧延之讓她處理掉,可扔了吧,太可惜,吃掉吧,好歹頂著顧延之相似的臉,啃「他」的腦袋、掰「他」的四肢,也太殘忍了。天哪,她當初怎麼會腦抽想要捏顧延之,根本下不了口啊!
這註定是個難以入眠的夜。
次日,葉彎彎頂著兩黑眼圈,急吼吼滿府找銀光。
「銀光,銀光,葉家藥鋪的事怎麼樣了,有消息有進展嗎?」
「這…抱歉葉姑娘,最近事情有點多,我還沒來得及跟進……」
「沒關係,沒關係,我就是隨便、隨便問問。」
眼見葉彎彎走遠,銀光終於鬆了口氣。下一刻,有人搭肩,登時嚇得他的心都提吊起來。
看清來人,銀光沒好氣道,「你走路,就不能出個聲?」
「師兄這是心虛了?有什麼好怕的,難道你忘了,昨天晚上主子讓你去做的事?」
「記得,那不像主子會做的事。」
「所以,這明顯就是主子在乎葉姑娘。你呢,也別多想了。」
灰羽笑著拍拍他的肩,繼續去做自己的事。
銀光站在原地,還是想不通,昨晚主子讓他取了先帝御賜的寶盒,居然只是為了存放價值兩文錢的麵人兒。
難道在乎一個人,會讓人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