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樹小草

2024-06-06 01:27:42 作者: 小島

  2012年1月。

  在余道寧跟蔣蔚然說了快要結婚的第二天,余道寧和媽媽一起去老房子收拾東西,蔣蔚然也跟著去幫忙。

  這些年,雖然房子給親戚住,但是親戚東西少,余家就還是把很多舊物放在老房子裡。

  在收拾東西的時候,余道寧翻出一支鋼筆,金屬外殼的,本來是挺有光澤的,現在卻十分暗淡了,而且有些生鏽。

  這支鋼筆,是祁麟送的,當時,祁麟得知了那次在串串香店的打架是因她而起,十分內疚,但是由於余道寧他們之前說的是,不將此事來龍去脈告訴祁麟,免得給祁麟添堵,所以祁麟也沒辦法直接跟他們表示什麼,只好買了五支鋼筆,送了余道寧一支,其他的讓她代為轉交,算是一點歉意。

  頭一天晚上,余道寧和蔣蔚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半夜。

  雖然蔣蔚然最初的意思,是讓余道寧講講自己和未來老公的青梅竹馬故事。

  但是這個故事又不可避免地涉及了很多人。

  所以,蔣蔚然也就大體知道了這些人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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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道寧看到鋼筆的時候,想起一些往事,發了一會兒呆。

  余道寧:「這是祁麟送我的。」

  蔣蔚然拿起鋼筆看了看,又放下了。

  蔣蔚然:「祁麟離開Z市之後,回來過嗎?」

  余道寧:「回來過。」

  1999年12月,祁麟拖著巨大的行李箱,站在凌晨的路邊和趙英雄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就坐上了長途汽車。

  長途汽車裡味兒挺大的,是那種髒髒的羽絨服、棉衣、厚褲子、鞋子……混合著頭油、口氣……的氣味。

  祁麟坐在靠窗的位置,拉開了一點窗戶,剛開一小會兒,後排的人就嚷嚷上了,「關上關上,冷死了!」

  於是祁麟只好把窗戶關上。

  她在衣服兜里掏了一下,掏出幾顆薄荷糖,剝了一顆放進嘴裡。

  感覺好多了。

  薄荷糖是桑芽給她的。當時祁麟跟公司提了辭職,就坐車去畫壁鎮收拾東西,心想這次去了畫壁鎮,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去,就想給桑芽和瓜豆姐弟倆帶點兒禮物。

  祁麟記得,姐弟倆提過愛吃巧克力,但是巧克力挺貴的,不容易吃上一次。

  祁麟去商店裡轉了一圈,買了兩大盒巧克力。

  到了畫壁鎮住處,祁麟就開始收拾東西,東西不多,很快也就收拾完了。

  蜂窩煤爐子旁邊的火鉗,讓她看了有點發憷,周彤就是用火鉗打傷她的。

  她用腳踢了兩下,把火鉗踢到一個旮旯處,看不見了,這才舒服些。

  拿著兩盒巧克力,送給桑芽和瓜豆姐弟倆,他們媽媽周琴也在,祁麟跟他們說了辭職的事兒,感謝這陣子的關照。

  之後,祁麟有點不好意思,對周琴說:「周姐姐,我能不能拜託一個事兒?」

  周琴:「你說。」

  祁麟:「我家那個發財樹,我實在帶不走,你能不能幫我照看一下?就放你們家門口就行,要是那種有時候天晴有時候下雨的天氣,就不用怎麼管它,要是老下雨,就別讓它淋多了,怕爛根,要是好久不下雨了,就幫我澆澆水。發財樹得多曬太陽,冬天要是特別冷的時候,拜託把它挪屋裡,放外面可能會凍死……」

  祁麟本來只想三言兩語說清楚的,因為畢竟是在拜託人家,囉囉嗦嗦說一堆,顯得有點給人找事兒。

  但是她不知不覺就叮囑了一堆,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她趕緊住了嘴。

  發財樹是鄭吳驍開著個三輪摩托車,開了個通宵,從Z市拉過來的,祁麟一直注意給發財樹澆水曬太陽,現在長得挺茁壯的。

  但是祁麟是真的帶不走它。

  周琴:「這個,很簡單啊,你放心吧。」

  祁麟:「我現在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過來拿走,所以……我沒來拿走之前,拜託周姐姐幫我照看一下。」

  周琴笑起來,「電視劇里那種託孤的,都沒你這麼誇張吧,不就是一棵樹?我是要每天給它做飯還是得每天送它上學啊?不就是放在那兒嘛!」

  祁麟也笑起來,「謝謝了。

  祁麟臨走的時候,桑芽塞給她幾顆薄荷糖,她收下了。

  在長途汽車的搖搖晃晃中,祁麟睡著了,中途有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但是實在不想睜眼,於是繼續睡。

  等她完全睡醒,天已經大亮了,窗外是十分陌生的景色,看了一下手錶,汽車大概已經行駛了四個多小時。

  活了22年,目前大概是祁麟到過離家最遠的地方,她當時初中畢業去外地念中專,這個外地也就是距離Z市很近的一個城市,念完書她又回Z市工作,後來去畫壁鎮,也是Z市下面的鎮,不算遠。

  她就靜靜地看著窗外。

  窗外忽然出現了一片水域,流水滔滔的感覺,祁麟就問旁邊的阿姨:「這是什麼河?」

  阿姨看著祁麟,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這是長江啊。」

  祁麟吃了一驚,「長江?」

  原來這就是長江啊!

  小時候學校搞合唱,大家一起唱過《長江之歌》。

  鄭吳驍曾經跟她說過,他們Z市那條河,會一直流到長江里去。

  長江是往東流的,車是往東開的,也就是說,Z市那條河在眼前這段長江的上游。

  也就是說,眼前這段長江的江水裡,也有Z市那條河的河水。

  這麼一想,祁麟忽然覺得這長江非常親切起來。

  汽車繼續往前行駛,路過了很多的城市、縣城、鄉鎮、農村,在路過一個較大城市的時候,停了車,讓大家吃飯和上廁所。

  停車的地方,靠近一處碼頭,可以看見各種輪渡貨船,江面開闊,遠眺能看見群山,還有城市參差的建築。

  祁麟忽然覺得這裡挺好的,就在這兒待著吧。

  她去問司機,就在這裡下車了可以吧?司機說當然可以,但是你買的是到終點站的票,多付的票錢不退的。

  祁麟說沒關係,取出行李箱,坐上了一輛本地的公交車。

  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她除了拖箱,還背著一個單肩包,她一直很注意單肩包,用手臂夾得比較緊,時不時看一眼單肩包的拉鏈,確認是不是一直好好的。

  直到她下了公交車,走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不對勁,單肩包的拉鏈確實好好的,但是單肩包的底部被劃了一個口子,她的錢包已經被人從這個口子裡偷走了。

  她還是專門把錢包放到單肩包的底部的,錢包的上面又放了其他東西,她以為把貴重物品壓得嚴嚴實實,才會保險,誰知道小偷反其道而行之,來個釜底抽薪。

  祁麟都想不通小偷怎麼知道她把錢包放在那個位置了。

  好在她出門的時候,把錢分成兩份,放了兩個錢包,證件和另一半錢在另一個錢包里,沒有被偷,不然她今天晚上住哪裡都成問題。

  她想了半天包是怎麼被劃的,估計是公交車猛剎車那一下子,那時候她把手離開了單肩包,去抓那個拉環了,估計就是那幾秒鐘,包就被劃了。

  她把碩果僅存的錢包拿出來——也沒敢拿出來,就是人坐在長椅上,把單肩包放在大腿上,在單肩包裡面輕輕地打開錢包,檢查了一下,是不是完好。

  完好的。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她忽然注意到了這個錢包里的官司草。

  官司草是鄭吳驍送的。

  這個鄭吳驍同學,還真是喜歡送人植物呢。

  祁麟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當時,祁麟準備帶他去看那個大坑,為了避免閒話,祁麟讓鄭吳驍先開著三輪摩托車去某處等著她,她隨後步行過去會合。

  當她走到會合處時,看見鄭吳驍正在一個人鬥草。用左手和右手各自拉著一根官司草。

  「左邊這位選手,一看平時就不怎麼鍛鍊身體……右邊這位選手,已經連勝兩局,目前出現了疲態……我們來看看這一局到底是誰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一使勁兒,左手拿的草斷了,右手拿的草好著。

  「賽況很激烈嘛。」祁麟說。

  「來來來,這根草送你,連勝三局,是一根兼具運氣和實力的草。」鄭吳驍把獲勝的官司草遞給祁麟。

  坐在陌生城市的祁麟,看著錢包里這根已經發黃的官司草。

  她當時收到這根官司草,後來就放進錢包里了,再後來就忘了這事兒了。

  這會兒忽然看見,心情就非常複雜了。

  鄭吳驍同學,你說得對,這真的是一根兼具運氣和實力的草。

  保佑了這個錢包沒有被偷。

  真的非常靈驗呢。

  祁麟感覺有點餓了,覺得應該先找個地方住下,然後出門覓食。

  拖著箱子,一路走一路看,看到一家還算乾淨的賓館,進去打聽了價錢,便住了下來。

  放下行李,洗了個澡,把長途汽車上帶下來的奇怪味道洗乾淨,打了個盹兒。

  之後,在賓館附近找了一家餃子館,點了一碗餃子吃,還喝了一碗麵湯。

  吃完飯,祁麟找了個公共電話,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了下自己的位置。跟爸媽聊了幾句之後,又跟祁斟聊了幾句。

  之後就是走路回賓館睡覺。

  睡覺之前,她又打開錢包,看了看兼具運氣和實力的官司草。

  湊近聞了聞,竟然還有一點草味兒。

  於是有點想念那位鬥草的同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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