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手段

  在鄭吳驍祁斟陳冬冬都去上大學之後，五人朋友圈就只剩下余道寧和唐棠二人。

  其實在跨年夜過去不久，唐棠就不太生余道寧的氣了。

  余道寧做事就像一床比較小的被子，蓋了頭就蓋不了腳，蓋了腳就蓋不了頭。

  唐棠心想，她有時候就是這麼顧頭不顧尾，所以，她不會是故意的，不會是故意要看她笑話。

  余道寧知道鄭吳驍和祁麟的關係而不告訴她，大體只是做事方式的問題，並非有什麼惡意。

  所以，她有點希望余道寧再次來找她。

  找她說說話，找她去逛街，找她去吃東西。

  她想，要是余道寧找她，但凡給她一個台階，她馬上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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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夜那天，余道寧在馬路另一邊叫她，她卻沒有搭理，坐上摩托車走了，大概在摩托車行駛五分鐘之後，她就後悔了。

  她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摩托車又行駛了五分鐘，她讓那個男生停車，她要下車，男生當然不想她下車，一直說哎呀跨年夜誒，一起高興一下啊！

  不過跨年夜的大街，實在人潮洶湧，在某些路段，摩托車幾乎就是在用步行的速度在行駛，男生雖然這個那個的哄和挽留，但是唐棠還是一抬腳就下車了。

  之後，進入2000年新世紀，到處都洋溢著一種很有希望的氣氛。

  不過，余道寧再也沒有主動找唐棠說過話。

  準確地說，如果迎面碰上了，招呼還是會打的，類似「早啊。」「放學啦？」這種程度的對話是有的，但是多的就沒有了。

  當唐棠和余道寧迎面碰上的時候，她是十分希望，余道寧在「放學啦？」這種寒暄之後，再補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不管是豆腐腦也行，牛肉麵也行，她一定馬上答應。

  要約她去買髮夾也行，逛地攤也行，她也馬上答應。

  不過余道寧完全沒有提過這種邀請了。

  兩人寒暄完，錯身而過，那個時候唐棠就會非常失望。

  下一次看見余道寧，她還是會抱有希望，然後再次失望。

  時間漸長，她倆就真的成了只會點頭的點頭之交了。

  進入高三，高考就成了肉眼可見的倒計時。

  而高考，在某些時候，不只是考孩子，也是考家長。

  唐棠的媽媽蘇亞莉沒有在美容院幹了，她準備自己開美容院。在這行也幹了些年頭，還是很熟悉的，應該如何選址，如何裝修，去哪裡找廠家定做那種挖了個洞洞可以把臉埋進去的按摩床，給人敷臉、文眉毛眼線、點痣、去絲狀疣……的那些材料去哪裡進貨，怎麼招美容師，怎麼引導客人辦卡，怎麼給充值多的大客戶過年過節送點兒精緻可心但是又不太貴的禮物來維護關係……她都知道的。

  在張羅開美容院的階段，另有一些人聽聞風聲就找過來了，想投點兒錢，入個股，跟蘇亞莉說，美容院這種東西，要開就要開連鎖，才有規模效應。

  蘇亞莉也被他們說得雲裡霧裡，一方面，她的想法是先開一家，生意好了，再自然而然開第二家、第三家……但是人家的意思，是一口氣就開個三五家，這樣才能顯得你這美容院是個大機構，人們自然會更信任大機構。

  總之，雖然美容院還沒開始啟動，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就認識了不少人。

  還都是比較有錢的人。

  有錢人，自然有些外人不太了解的門道。

  有一天，蘇亞莉和唐華與老周在茶館裡喝茶，老周是秦太太的老公，秦太太是之前蘇亞莉所在美容院的大客戶，雖然脾氣跋扈，但是捨得花錢，充值毫不手軟。

  不過人是真的難伺候，蘇亞莉還記得，之前羅小妹給她捏腳，她嫌棄護腳霜不好用，隨口就要送給羅小妹擦臉，把羅小妹氣哭了。

  總之，老周知道蘇亞莉和唐華掙到錢了，想開美容院，也想加入。

  聊了一小會兒，老周忽然問道：「你們家千金，快高考了？成績怎麼樣啊？」

  蘇亞莉：「成績還可以吧，中等偏上。」

  老周：「喲，那是很不錯啊。」

  蘇亞莉：「反正從來沒有冒尖過，但是也沒有說讓大人很操心。」

  老周：「那確實是個好孩子。」

  又喝了一會兒茶，老周說：「能考上重點嗎？」

  唐華：「這個不好說，她這成績，運氣好能上重點，運氣不好大概就是普通大學。」

  老周：「運氣這個東西，有時候還是事在人為。」

  唐華：「怎麼理解？」

  老周：「咱們省是高考大省，考生多，競爭激烈，考上好大學自然就是不容易的。但是有的省，它競爭就沒那麼激烈嘛，相應的，考上好大學，就容易很多。」

  唐華和蘇亞莉對視了一眼，沒有太明白老周的意思。

  老周喝了一口茶，低聲道：「就我所知，XX和XXX家的孩子，都和你們女兒一年高考，他們已經把孩子弄到E省去了，高三還是在現在的學校讀書，只是高考的那幾天才過去考試。E省那邊的分數線，比我們省低得多。」

  唐華和蘇亞莉面面相覷，還能這麼操作？！

  老周：「小孩子單純，家長嘛，還是要給小孩子多考慮考慮的。你不張羅，自然有別的家長張羅，你不上心，自然有別的家長上心，回頭吃虧倒霉的是自己家孩子。」

  蘇亞莉頓時有點慌了，她看了唐華一眼，又看向老周，「你有門路？」

  老周：「跟你們我就直說了，我家女兒，比你們女兒高一屆，就是這麼弄的，進了個還不錯的學校，要讓她正常發揮？呵呵，那肯定上不了。」

  蘇亞莉：「那……具體是怎麼操作？」

  老周：「我認識一個朋友，他知道怎麼弄，你們如果需要，我就把他的聯繫方式給你，具體的，你們談。」

  唐華沉默了幾秒，「我們再想想。」

  兩口子回家之後，針對此事，好好討論了一番。

  蘇亞莉：「過去不知道這些事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我覺得，還是得有點動作。」

  唐華抽著煙，沒說話。

  老周在聊天時，透露了一個辦理此事大概的價碼，得不少錢。

  蘇亞莉：「你怎麼不說話？覺得貴？」

  唐華：「不是貴不貴的問題，咱們就這一個女兒，有什麼貴不貴的。」

  蘇亞莉：「那你是怎麼想的？」

  唐華：「我覺得唐棠會不高興？」

  蘇亞莉：「為什麼？」

  唐華：「她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實巴交的。」

  蘇亞莉：「就是因為她老實巴交，我們當家長的，才得多為她謀劃謀劃啊！你沒聽老周說的嗎，咱們不張羅，自然有別的家長張羅，那回頭吃虧的不就是唐棠嗎！」

  唐華嘆了一口氣，「我是覺得，要是她知道了這事兒，肯定不高興，她肯定覺得這事兒不地道。」

  蘇亞莉：「這是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要是過了這個橋，她愛怎麼地道就怎麼地道，可要是很多人都用了非常手段，咱們傻乎乎的不去搞一搞，那這個獨木橋，唐棠是很有可能被人家擠下去的呀！」

  唐華：「那你覺得？」

  蘇亞莉：「我覺得得搞，你看老周的女兒，現在不就開開心心上大學去了嗎？」

  唐華又抽了幾口煙，沉默了一會兒，「那……這事兒不能讓唐棠知道。」

  蘇亞莉想了想，「那就不讓她知道，我們去把事兒辦了，回頭讓她去那邊高考就是了。高考不就是坐在教室里做題，在哪兒考不是考。」

  唐華：「具體有些問題，咱們再跟老周核實一下吧。」

  蘇亞莉又給老周去了電話，確認是不是整個高三都在這裡讀書，只是高考的時候過去就行了。

  電話那頭，老周哈哈大笑，「是的是的，高考之前，我跟孩子媽一起送過去的，到了那邊才知道，跟我們一樣情況的，有三十多個孩子！孩子進了考場，我們就在外面找地方打麻將，等孩子考完了，我們就坐車回來了。」

  掛了電話，蘇亞莉望著唐華，「你聽見了嗎？剛老周說的，光是他們孩子考試那個地方，就有三十多個孩子是這樣的情況！」

  說實在的，唐華心裡也有點慌了起來。

  他們不想猶豫了，當機立斷，聯繫了老周那個朋友，按人家說的步驟，一步一步開始辦理起來。

  從7月開始，余道寧就開始美術集訓了，周一到周五早上八點到十二點，下午兩點到五點半，晚上六點半到九點半都在上課，周六休息，周日晚上接著上課，每周一次考試。

  某一天，她發現她的右手手腕鼓起來一個包，很痛，媽媽帶她去醫院看醫生，醫生說是腱鞘炎，就是畫畫太猛了導致的，得控制一下。

  余道寧有些著急，「但是我現在是在準備美術考試，我必須每天畫畫啊。」

  醫生說：「可以打止痛針，也可以打封閉，如果太嚴重的話，需要動手術。」

  余道寧選擇打封閉。

  但是又過了一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余道寧握筆姿勢有問題，還是力道用得不對，她的腱鞘炎越來越嚴重了。

  又去看醫生，醫生說得動手術了。

  年底就是美術聯考，現在動手術，還能考試嗎？余道寧急得不行。

  鄧競宏問醫生：「手術風險大嗎？」

  醫生：「手術是個簡單的小手術，但是風險還是有的，首先需要麻醉嘛，然後腱鞘組織的旁邊一般有神經和血管，腱鞘裡面有肌腱，肌腱就是管手指活動的，在做腱鞘炎手術的時候，確實是有損傷到這些組織的風險的。」

  鄧競宏並沒有完全聽明白這些術語，但是她決定把余道寧帶到省城的大醫院去做這個手術，一般人要是手指靈活度受到一點影響也就罷了，余道寧這種情況絕對不行，她是畫畫的手，一點點影響都不可以。

  余爸余媽帶著余道寧去了省城，盡他們所能找了最好的醫院和醫生，完成了手術。

  祁斟在省城讀書，過來看她了，余道寧看見祁斟就嗚嗚嗚地哭起來，「畫畫真的好辛苦啊，太辛苦了太辛苦了。」

  祁斟看余道寧哭，也跟著有點眼淚花花的，「哎呀，不哭了不哭了。」

  余道寧：「你都不知道，鼓那——麼——大一個包！痛死我了！」

  祁斟：「我給你吹口氣啊不痛不痛。」

  余道寧把手伸過去，「快吹快吹。」

  祁斟隔著紗布一頓吹，「大包大包不准再痛了啊！」

  余道寧噗嗤一下笑起來，「大學生也這麼幼稚。」

  又過了一會兒，余道寧：「好像真的不是很痛了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