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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下午，祁麟的爸爸和周彤的媽媽在派出所協商解決方法。

  秦艷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停地道歉，哭訴養個這樣的女兒是多麼不容易，答應支付所有的醫療費用以及賠償。

  祁家是厚道人家，事已至此，把對方揍一頓打一頓也不能解決問題，於是也就同意了。

  祁麟在醫院裡待了一個星期，之後就可以回家休養。

  回家的時候，是個傍晚，吳靜找來一輛車，接祁麟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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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家人見面，尷尬是有些尷尬的，但是拒絕總是不合適的，於是祁麟爸媽道了謝，收拾東西，和祁麟一起上了車。

  到了居民院，吳靜對祁麟說：「祁麟，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聊一聊。」

  祁麟點點頭。

  吳靜對祁銘和胡玉茹說：「就聊一小會兒，不耽誤祁麟休息，一會兒我就把她送上樓。」

  吳靜給了開車的朋友一包煙，他下車抽菸了，於是車裡只剩下吳靜和祁麟兩人。

  即便在車裡昏暗的光線中，吳靜也看出了祁麟的緊張不安。

  雖然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住了一個星期的院，祁麟還是美的，她就是那種絕對的美人，從骨相到皮相，都遠遠把普通人拋在身後。

  如果祁麟就是鄰居家的女兒，從這個角度來說，吳靜是很喜歡她的，漂亮，性格也好，當然招人疼。

  可是……她要是兒子的女朋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吳靜想過鄭吳驍在學校找個小女朋友之類的可能性，對此她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她並不太在意什麼早戀不早戀的，她覺得「早戀」本就是個偽命題，什麼叫早，什麼叫晚，古時候的人十幾歲就結婚了，現代人不滿18歲談個戀愛就是洪水猛獸，這事兒本身就很扯。平日裡跟鄭吳驍走得近的小姑娘，她都觀察過，設想過，余道寧不錯，唐棠也挺好，她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她兒子會找祁麟。

  想到這裡，她忽然想到，看電視劇的時候，看見婆媳鬥爭，自己還是代入的媳婦身份，為媳婦鳴不平，可是……怎麼轉眼間，自己就要當那個惡婆婆了呢？

  真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她不禁苦笑了一下。

  「你不要緊張。」吳靜說，「我比你更緊張。我也是這輩子……頭一次站在這個角度，說這種話。」

  祁麟想過吳靜各種開場白，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句話，她心裡微微一動。

  對於陰陽怪氣，她可以軟硬不吃，但是對於這種誠懇，她卻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只是覺得……能走的路很多，你們不用專挑難走的這條。你得等上四年多，等鄭吳驍22歲，你倆才能領證，你就跟他這麼耗著？到時候要有什麼變數……你就快30了。」

  祁麟也苦笑了一下，這不是她挑的路。她和鄭吳驍怎麼就變成今天這樣了，說實在的，她回想起來，也感覺一頭霧水，好像就是順其自然的，就是這樣了。

  吳靜：「我知道，都是他使勁追你……你這麼漂亮，他喜歡你，也是太正常了。但是，年輕人做的很多事情，不過是荷爾蒙作祟……回頭激情沒了，他扭頭跑了，你這些年的青春，他也賠不了你。等他反悔的時候，他可能還年輕，你就不年輕了。」

  祁麟嘆了一口氣：「吳阿姨，您說的這些，什麼青春不青春，賠不賠的，我都不在意。兩人要是好，就在一起，要是不好，分開就是了。」

  吳靜一時分不清祁麟這是天真還是通透。

  吳靜：「要是等你30歲了，他忽然移情別戀，你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你要想想，那時候他才25歲。」

  祁麟：「如果真的那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外面路燈亮起來了，昏黃的燈光透過車窗照進來，照在祁麟的右臉，那道疤痕就很顯眼。

  吳靜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道疤痕，是因為鄭吳驍而劃上的，換作別人，也許早就哭天搶地要死要活，讓鄭家負責，讓鄭吳驍負責，祁麟對此半點沒說什麼。

  吳靜的心裡一團亂麻，看祁麟受傷初愈，多少有些憔悴疲憊，就說：「我送你上樓吧，你回去好好休息。」

  祁麟：「沒事，我自己上去吧。」說完下了車，又回頭，「謝謝您找車接我。」

  第二天上午十點，祁麟爸媽都外出上班了，祁斟也上學了，家裡就祁麟一人，忽然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是鄭吳驍。

  祁麟有些詫異，「你不上學嗎？」

  鄭吳驍：「這節課老師沒在，讓自習，我就溜出來了。」

  挺冷的天氣，鄭吳驍頭皮腦門都是汗，一看就是跑過來的。

  祁麟：「你這樣容易喝風。」祁麟想了想，用有限的養生知識庫存，準備給鄭吳驍倒一杯熱水。

  她準備去拿暖瓶的時候，鄭吳驍搶了過來，「你別動你別動。」

  祁麟：「我用的另外一隻手啊。」

  鄭吳驍：「那也不行，都養著。」

  鄭吳驍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喝了一口，放下水杯，從包里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遞給祁麟，「給你。」

  祁麟接過來，「這是什麼？」仔細看了一眼，「手機？」

  鄭吳驍：「送你的。」

  祁麟瞪大眼睛，「你哪裡來的這麼多錢？買這種東西？」

  鄭吳驍：「我很有錢的好不好。」

  祁麟：「拿去退了。」

  鄭吳驍：「買都買了，怎麼可能退？你拿著，回頭我給你打電話就方便了。」

  祁麟：「我不要。」

  鄭吳驍：「不就是一個手機而已。」

  祁麟：「不就是一個手機而已？什麼叫不就是一個手機而已？你都沒工作，你哪裡來的錢？」

  之前在醫院裡，吳靜對鄭吳驍說「人家給祁麟介紹的對象，多少也是領導，祁麟只要點頭，嫁過去養尊處優吃香喝辣，一輩子衣食無憂，你呢？你能給她什麼？祁麟得等你大學畢業，你才能開始工作，從跑腿的小嘍囉開始干起，一個月累死累活，掙仨瓜倆棗，貧賤夫妻百事哀聽說過嗎？到時候，就算祁麟再怎麼不物質，不貪圖富貴，也多少能琢磨過味兒了吧？也能明白，為了你，她放棄了什麼？你能保證你不變心，你能保證她不後悔嗎？」

  這句話深深刺激到了鄭吳驍，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他只是覺得，祁麟嫁給有錢人能過的生活，他也要提供，這樣的話，祁麟才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因為當初選擇了他鄭吳驍而後悔。

  於是他把所有的積蓄找出來，還在學校賣掉了厚厚一摞正版遊戲碟，還借了同學一些錢，才買上了這部手機。

  鄭吳驍：「這是我攢的錢。」

  祁麟：「你攢的錢？什麼錢？壓歲錢嗎？」

  「壓歲錢」三個字瞬間把鄭吳驍的自尊劃拉得七零八落。

  壓歲錢……小孩子才拿壓歲錢，鄭吳驍仔細想想，自己這些所謂的積蓄，好像還真是這些年爸媽親戚給的，沒有用掉的，就存起來了。

  拿著壓歲錢，就想裝大款，追姑娘了，可笑不可笑呢？

  他一下子被祁麟噎得說不出話來。

  鄭吳驍：「對，沒錯，壓歲錢，從不知道幾歲就開始存了，給這個叔叔那個阿姨磕頭作揖說吉利話掙來的壓歲錢。」

  鄭吳驍說這話的時候，身上有些發抖，臉上紅白交替。

  祁麟：「退了吧。」

  鄭吳驍：「你要是不想要，你就扔了、摔了、砸了都行！我不會去退的！」

  祁麟：「你家親戚給你壓歲錢，你爸媽還得給親戚家小孩壓歲錢，說來說去，你的壓歲錢，還不是你爸媽的錢。」

  回頭我拿著你爸媽的錢買的手機，在他們勸退我的時候，還要一臉清高地捍衛愛情，這難道不是一件非常搞笑的事情嗎？

  後面的話祁麟沒有說，她不想透露吳靜和她聊過的事情，怕影響他們母子感情。

  鄭吳驍被祁麟搞得急眼了，「呵呵，你這麼看不起我，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呢？追你的男人那麼多，你隨便挑一個，都是不拿壓歲錢的！」

  說完這句話，鄭吳驍就從大門衝出去了，狠狠地摔了門。

  祁麟坐在椅子上，看著放在桌上的手機，心情複雜。

  過幾天，祁麟準備回畫壁鎮了，在回去之前，得去一趟公司處理病假的事宜。

  路過一個部門的門口，聽見裡面兩個同事在聊天。

  高阿姨：「聽說祁麟已經出院了？」

  李阿姨：「對，出院有幾天了。」

  高阿姨：「也沒見她來公司？」

  李阿姨：「嗯，怕是不好意思見人吧。」

  高阿姨：「我跟你說啊……你可別跟別人說……我有個親戚是開小旅館的，他說他見過那倆人去開房呢……」

  李阿姨：「啊？」壓低聲音，「祁麟和那小伙子去開房？」

  高阿姨：「老早以前了，那會兒她還沒離婚呢……」

  李阿姨：「天啊，我真沒看出來……」

  祁麟敲了敲虛掩的門，走進了辦公室，高阿姨和李阿姨看見她，臉上十分尷尬。

  祁麟：「高阿姨，李阿姨。」

  高阿姨：「祁麟，身體好些了嗎？」

  祁麟點點頭，「好些了。」

  李阿姨：「今天來公司……」

  祁麟：「來銷假的。」

  高阿姨：「哦哦哦，這樣啊，人事那邊有人呢，你去吧。」

  祁麟：「沒有開過房，你家親戚看錯了，或者胡說八道。」

  祁麟：「好上是離婚以後的事。」

  祁麟說完就轉身去人事部門了。

  銷假流程很簡單，說一聲就是了，離開公司的路上，祁麟心情亂七八糟。

  說她這個那個，她都可以忍了，把鄭吳驍說成小三，她忍不了。

  天知道坊間傳言都傳成什麼樣子了。

  她回了畫壁鎮，周末沒有回來，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想見鄭吳驍一面，把手機還給他，跟他好好說說，讓他把手機退了。她覺得自己那天說話有些傷人，她想道個歉。

  鄭吳驍周六需要上課，只是不需要上晚自習，她知道從學校回家，有一條必經之路，在那個路口，她可以把手機給鄭吳驍。

  於是她就站在那個路口等他。

  大概下午五點四十五分的樣子，她看見鄭吳驍了，只不過不是他一個人，另外還有幾個男生。

  「你現在去我家吧？」其中一個男生說。

  「可以。」鄭吳驍說。

  「明天去我家。」另外一個男生說。

  「可以。」鄭吳驍說。

  祁麟站在一個角落裡，默默地聽著他們說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上周你給我講的那個什麼時態的答題技巧，我考試還真用上了。」第一個男生說，

  「廢話，每次考試都會考。」鄭吳驍說。

  「感謝感謝。」第一個男生說。

  「感謝有屁用，讓你媽多給點補課費啊。」鄭吳驍說。

  「夠可以了，我媽也沒有很有錢啊。」第一個男生說。

  「鄭吳驍，你十項全能啊，又補英語，又補數學。」第二個男生說。

  「還有要補語文的嗎？語文我也還行。」鄭吳驍說。

  眾人一起笑起來。

  有個男生說：「鄭吳驍，黃賭毒你到底是沾上哪樣了？這麼缺錢。」

  鄭吳驍：「不缺錢能有學霸幫你們補課，想什麼呢？」

  幾個人打打鬧鬧，很快就離開了路口。

  祁麟這才明白，鄭吳驍現在到處給人當家教了。

  上次說的壓歲錢，大概狠狠把鄭吳驍傷到了，你說我花的是壓歲錢，我這就掙錢給你看。

  祁麟有點頭疼起來。她沒想到鄭吳驍性格原來又擰又軸。

  她不知道吳靜跟鄭吳驍說過什麼「祁麟找別人能吃香喝辣，找你就是吃苦受窮」之類的話，但是就鄭吳驍那天和她吵架時候說的「追你的男人那麼多，你隨便挑一個，都是不拿壓歲錢的」，她也能大概想到，鄭吳驍現在在和什麼事情較勁。

  她估摸鄭吳驍給人補課，大概一兩個小時，應該在八點左右回家，於是她七點半就到居民院門口等他了。

  八點十分，遠遠看見鄭吳驍走過來，鄭吳驍也看見她了，愣了一下，走上前來。

  祁麟：「我今天看見你了，看見你去別人家裡，給人補課。」

  鄭吳驍：「你在哪兒看見我的？」

  祁麟：「就你從學校回家那個巷子，那個路口，有個水果店那裡。」

  鄭吳驍：「哦。」

  祁麟：「你都高三了，還給人補什麼課啊。」

  鄭吳驍有些煩躁起來，「你到底要我怎樣？我自己攢的錢，你說是壓歲錢，我給人做家教掙的錢，你又說我不該給人補課。」

  祁麟：「等你高考完再說吧。」

  鄭吳驍：「高考完又怎麼樣？高考完我還是沒有錢啊，我上大學的學費還得問家裡要呢，你又會怎麼說我？我一天沒法自己掙錢，你就一天看不上我，是不是？」

  鄭吳驍：「你自己上班，自己掙錢，了不起，可是我現在就是沒有辦法上班啊？我能怎麼辦？等於說我上班之前，給你花的每一分錢，你都要審判一下 ，是不是？」

  鄭吳驍：「我大學還要念四年呢！家裡給學費，給生活費！是不是這四年裡，我隨便給你買個什麼，你都要讓我說清楚錢是從哪裡來的？」

  祁麟急了，「那你就不要買來買去啊！要什麼東西我自己買就好了。」

  鄭吳驍：「好，不給你買東西，那兩個人在一起總要吃飯什麼的吧，一起吃個飯，我付了錢，你會不會說，鄭吳驍，你這是爸媽給的生活費吧？」

  祁麟愣了一下，她只是覺得，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如果鄭吳驍給她花的錢，只是從吳靜鄭源那裡拿來的錢，稍微倒了一道手，就花在她身上了，這跟她直接花了吳靜鄭源的錢毫無區別，如果是這樣，她在面對吳靜鄭源的時候，就毫無底氣了。

  祁麟：「我多掙點錢，也許就夠我們倆花了。」

  鄭吳驍匪夷所思地看著她，「你覺得……我想讓你養我？」

  祁麟很認真的回答：「現階段，我的錢肯定不夠兩個人花，但是我想想辦法，也許可以的，我上次不是去拍GG嗎？一次就掙了一千塊，我覺得我……」說到這裡，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臉上有道疤，當時可是沒有疤的，於是她語塞，沉默了。

  鄭吳驍沒有注意到祁麟的表情變化，只是被祁麟說的這些奇談怪論激怒了。

  鄭吳驍冷笑了一下，「我要真是小白臉，就不找你了，找個富婆。」

  祁麟被噎住了。

  祁麟拿出手機，放在旁邊的台階上，「你拿去退了。」說完就走回了居民院裡。

  幾乎就是她轉身的一瞬間，祁麟聽見撲通一聲，回頭一看，鄭吳驍直接把手機扔進了旁邊的水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