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窩
2024-06-06 01:27:13
作者: 小島
第二天上學,鄭吳驍沒有看見粉紅色信件,他鬆了一口氣。
課間休息時,祁斟過來找他,「我記得你家倉庫有那種裝紅酒的木箱子?」
鄭吳驍:「是啊,怎麼了?」
祁斟:「幫我找兩個吧。」
鄭吳驍:「沒問題,幹嘛用的?」
祁斟:「給貓做窩。」
鄭吳驍:「???養貓了?」
祁斟:「流浪貓,怕凍死。」
鄭吳驍:「大小有什麼要求?」
祁斟比劃了一下,「稍微深一點,因為會側著放,口衝著側面,深一點的話裡面空間就寬一點。」
鄭吳驍想了想,「還得要防水布吧?剪刀?膠帶?我家都有。我們在哪兒操作?」
祁斟撓撓頭,「肯定不能在家裡操作。」爸媽看見了會把他罵死,不務正業。
鄭吳驍:「這樣,我中午回家,把材料帶過來,下午放學,我們去鴛鴦角。」
學校有一處老樓,老樓靠著學校西面的院牆,但是老樓和院牆之間還有一片較為狹窄的空地,空地上有幾處旮旯,如果從老樓往下看,這幾處旮旯都是視覺盲區,最初,一些小情侶發現了這個好地方,就時常過來會一會什麼的,就得了這個名字。後來一些抽菸的學生也喜歡來這裡偷偷摸摸吞雲吐霧一會兒,或者一些想解決問題,但是又不想或者不屑通過老師來解決問題的人,會來這裡談判。
再後來,學校發現了這個情況,就把這處空地修建成了一處小花園,取名「勤學園」,吸引了很多人過來讀英語背課文什麼的。幽會抽菸談判的……也就不選擇來這裡了。
不過,大部分的人還是叫這個地方鴛鴦角。
如果誰私下管它叫勤學園,會被鄙視,會被認為:一、你是中規中矩老實巴交無聊透頂好學生,拜拜!二、已被招安,搞不好會給老師打小報告,不值得信任,拜拜!
反正大家就是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來判斷你跟我是不是一國的。
鄭吳驍中午去了趟超市倉庫,找到了兩個感覺還不錯的木箱子,還找了別的材料,叫上祁斟,兩人一人抱著一個箱子到了學校。
課間,祁斟跟余道寧說了此事,余道寧又叫上了唐棠。放學後,四人就一起去了鴛鴦角。
改造貓窩其實非常簡單,就是給木箱子包上一層防水布,然後做一個門帘,門帘有遮風避雨保暖的效果。
鄭吳驍和祁斟合作,余道寧和唐棠合作,要不了二十分鐘,兩個貓窩就做好了,之後,大家就準備給貓送過去。
「秋日慰問送溫暖,濃濃情意暖貓心!入秋以來,天氣漸涼!然而蕭瑟的秋風,冷卻不了一顆顆送溫暖的心!……此次活動共計慰問困難小貓兩隻!通過慰問不僅溫暖了困難小貓的心,讓它們溫暖過秋過冬,也讓它們實實在在感受到了關懷!」余道寧心情甚好,開始吟誦現編的小作文。
大家就一通笑,抱著貓窩朝學校外面走去。
今天是一個陰天,早上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唐棠的爸爸就叮囑她帶傘,唐棠給余道寧打了個電話,讓她也帶傘。
到了小老虎和武松生活的那片區域,四人開始琢磨把貓窩放哪裡,四處觀察,都覺得應該把貓窩放置在那個破敗的院牆後面,一個是比較隱蔽,另一個,也有一定遮風避雨的效果。
這時候,秋雨淅淅瀝瀝下起來了,唐棠和余道寧從書包里拿出雨傘,撐開。
「哇,你們居然帶傘了!」祁斟說。
「嗯,唐棠一早給我打電話讓我帶傘。」余道寧說。
把貓窩放置好之後,他們發現這個貓窩其實有點輕,如果大風,是有可能被吹走的,加上門帘是用膠帶粘上去的,不是非常牢靠,尤其是如果泡了水,粘性沒了,門帘就會掉下來。
於是他們就打算找幾塊磚頭,一個是可以把蓋在上面的門帘壓結實一點,另一個也是增加貓窩的重量,免得被吹走。
這時候,余道寧和唐棠手裡都拿著一把傘,按照通常情況,肯定是余道寧和唐棠打一把傘,另一把傘給祁斟和鄭吳驍打。
但是這一天,唐棠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了。
當時,鄭吳驍正蹲在貓窩的位置鼓搗,往裡面塞各種舊衣服,唐棠舉著傘走到了他身後,算是給兩人打傘,然後對余道寧說:「你給祁斟打傘啊。」
祁斟正準備找合適的磚頭,余道寧聽唐棠這麼一說,就撐著傘走到了祁斟的旁邊。
鄭吳驍抬頭看了一眼打傘的唐棠,「謝謝啊!」
唐棠:「不……不用謝。」
余道寧帶了食物和水,呼喚小老虎和武松過來吃東西,兩隻小貓探頭探腦了一會兒,可能是看見今天人多,不太敢過來,余道寧就把食物和水放在貓窩旁邊。
一切搞定,四人準備去吃東西。
祁斟和余道寧一把傘,說說笑笑地在前面走著,鄭吳驍和唐棠一把傘,走在後面。
唐棠打的傘,因為她較矮,鄭吳驍較高,她就得伸長手舉著傘,但是鄭吳驍剛才收拾貓窩,把手搞得比較髒,看唐棠拿著的是把白白淨淨小碎花的傘,感覺自己要去拿著傘把手,就給人弄髒了,想了想,把手伸到雨傘外,讓雨打濕了,搓洗了一下,問唐棠:「你有紙巾嗎?」
唐棠翻了一下書包,「沒有……」
極其後悔,一年365天,364天半都帶紙巾,為什麼偏偏今天不帶!
鄭吳驍笑笑,「沒事。」然後把手在褲腿上蹭了蹭,「我來打吧。」
鄭吳驍從傘柄中間的位置拿過雨傘,兩人就默默地走在路上。
走著走著,唐棠感覺雨傘漸漸往自己的方向傾斜,就是要讓她多打一點的意思,心臟猛地一跳,低下頭,心裡碧波蕩漾,千百場小劇場同時開演。
看了一下鄭吳驍,鄭吳驍目視前方,是非常好看的側臉。
唐棠想找點話跟他說。
說什麼呢,說「高三是不是很忙?」
自己又否決掉,廢話,高三當然忙了,這是什麼破問題,問這種問題顯得自己像個白痴。
說「你是不是又長高了?我感覺你又長高了!」
否決,這句話不僅白痴,還花痴。
說「那天你家的水煮魚好好吃哦!是你爸爸做的還是你媽媽做的?」
嗯!這個問題還不錯!唐棠正準備問出口,猛然想到,那天的飯菜好像是陳冬冬的爸媽做的?鄭吳驍爸媽好像不太會做菜?
幸好沒問!
唐棠又開始思索下一個問題,對了,乾脆就問「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吧!
正要說出口,前面祁斟回頭,看著他倆,「哎,你倆晚上想吃什麼?」
唐棠剛提起的準備問話的一口氣,又泄下去了。
鄭吳驍對祁斟說:「你們想吃什麼啊?」
祁斟說:「我們都行。」
鄭吳驍:「紅燒芋頭?」
祁斟:「你是說河邊那家?」
鄭吳驍:「嗯。」
余道寧:「紅燒芋頭?聽起來不錯!」
祁斟:「那家的紅燒芋頭確實很好吃,我跟我姐,有一陣兒老去吃。」
唐棠剛泄了一口氣的心裡,好像又泄了些。
鄭吳驍打著傘走在路上的時候,心裡想的是祁麟。
他想起三月的那個晚上,他下了晚自習,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看見祁麟站在琴行門口的屋檐下躲雨,當時他有傘,於是他們共撐一把傘回了居民院,他還給祁麟買了兩個紅薯暖手。他想起祁麟當時把手揣進衣服兜的表情,眉眼帶著一種……感覺「用紅薯暖手」這事兒特別新鮮有趣的笑容,好看極了。
然後就想起了祁麟帶他去吃的紅燒芋頭,那次之後,他沒有機會再去那家館子吃東西。今天忽然就想起芋頭那種暖暖和和軟軟糯糯的味道了,祁斟這麼一問,他就說出來了。
余道寧問唐棠:「紅燒芋頭可以嗎?」
唐棠點點頭。
余道寧:「走走走,咱們去吃紅燒芋頭!我給陳冬冬打個電話,看他在不在家,一起叫上。」
四人走到公共電話,余道寧給陳冬冬家打了個電話,陳冬冬剛放學到家,他現在在二中,路程較遠,下午放學和晚自習上課之間的空檔,他有時候回家有時候不回。
余道寧跟陳冬冬說了吃飯的事情,讓一會兒飯館見。
之後,余道寧又給自己家打電話,說不回來吃飯的事兒,並讓她媽媽給其他人的家長打電話告知。
四人到了飯館,點了幾個菜,陳冬冬也到了,大家就坐在一起吃東西,主要問陳冬冬二中的一些情況,然後余道寧也聊了聊自己在畫室學畫畫的見聞。
聊了一會兒之後,鄭吳驍從書包里掏出那五封粉紅色信件,放在桌面上,「這是我最近收到的騷擾信,你們幫我看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他倒不是隨身帶著這些信,而是知道今天晚上會一起吃飯,就拿出來了,想給大家看看。
其他四人開始看信,看到第一封信時調侃「哎喲鄭吳驍你可真受歡迎啊」,看到最後一封時,大家也都感覺不對勁了,確實是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余道寧將信和信封拿在手裡端詳,過了一會兒,問鄭吳驍:「我可以在上面塗一下嗎?」
鄭吳驍不明所以,「可……以啊。」
余道寧從書包里掏出鉛筆,輕輕地在幾張有印痕的信紙上塗了塗。
信紙上出現了一些字跡,並不是寫上去的字跡,而是因為在另一張紙上寫字時,現在這張信紙是在下方的,所以有了淺淺的印痕,經過塗抹之後,這些印痕就比較清楚地顯示出來了。
上面的印痕大都凌亂且淺,看不出什麼有用內容,貌似是數字,感覺是在演算數學題,有可能當時寫信人正在做數學卷子的時候,這張信紙正好放在卷子下方。
余道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近在上美術課的關係,她對於紙張、紋理、褶皺會比較注意。
她把感覺上有印痕的地方都塗抹了一遍,塗抹到最後一個印痕時,出現了兩個字:「秦艷」,艷字後面貌似還有字,但是因為已經是這張紙的邊沿了,所以看不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寫信人的名字。」余道寧說。
眾人驚了,陳冬冬豎起大拇指,「余點兒福爾摩斯點兒道點兒華生點兒寧。」
余道寧看著陳冬冬:「你在說啥?」
陳冬冬拿過余道寧手裡的鉛筆,在紙上寫下:「余•福爾摩斯•道•華生•寧。」
後來,余道寧看到網上超級夢幻的瑪麗蘇名字,類似安潔莉娜•海瑟薇•薔薇玫瑰•琉璃•洛麗塔•傾城紫雪……的時候,就會想到陳冬冬給她起的這個名字,就會大笑一場,然後會想起這一天,秋季的雨天,他們慰問困難小貓,送去了溫暖,並且還坐在河邊的餐廳,吃了熱氣騰騰的紅燒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