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燉白菜

  余道寧捧著新毛衣回家的時候，余爸余媽正在看電視劇《雍正王朝》。

  余道寧眉飛色舞地講述了自己如何抽獎贏得毛衣的經歷，還試了試毛衣，穿起來大小剛好。

  心情大好，哼著「啊哈啊，啊啊啊黑貓警長」去洗澡去了，邊洗澡還邊唱著范曉萱的《我愛洗澡》。

  我愛洗澡皮膚好好，嗷嗷嗷嗷！小心跳蚤好多泡泡，嗷嗷嗷嗷！潛水艇~~~在禱告~~~

  余爸余媽對視了一眼。

  余爸：「你說……咱們女兒這個智商，是隨了誰？」

  余媽：「肯定不隨我。」

  余爸：「也不隨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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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余爸：「幸好生在現代，笨就笨點兒，不妨事兒。」電視機里《雍正王朝》正在進行勾心鬥角的戲碼，「要是生在古代……這種電視劇里，不知道能活幾集。」

  余媽：「活不過片頭曲。」

  又看了一會兒電視劇，余媽打趣道：「你過去不是老擔心有一天好白菜被豬拱了嗎？」

  余爸：「嗯……」

  余媽：「我覺得這豬還行，配咱們家白菜……」

  余道寧洗澡出來了，聽見了「豬」和「白菜」兩個關鍵詞。

  余道寧：「咱們明天吃豬肉燉白菜嗎？」

  余媽：「……」

  余爸：「對，明天吃豬肉燉白菜，我一早就去買。」

  余道寧：「今天老師還跟我們說，讓我們吃東西注意葷素搭配呢！豬肉燉白菜就很好！有葷有素的。爸爸，我還想吃牛肉燒土豆，排骨燉蘿蔔……你挨個給我安排上哈！」

  余爸點點頭：「沒問題。」

  余道寧就高高興興回自己臥室了。

  余爸余媽又對視了一眼。

  余媽：「……我怎麼忽然覺得，人家那個才是白菜，咱家這個……是豬呢？」

  最近兩天，鄭吳驍打球的時候，都把書包放在近處，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往他的書包里塞的信件。

  結果釣魚沒成功，這兩天，並沒有人往他的書包里塞信件。

  就在他以為這個惡作劇已經結束時，一天，他踩著晚自習的鈴聲進教室，正準備把書包塞進桌斗，忽然發現，桌斗里有一封粉紅色信件。

  之前兩次都是塞進書包，這次是塞進桌斗，這是為什麼呢？

  鄭吳驍隱隱覺得，其實那個人，還是想把信件塞書包的，但是，由於自己最近包不離身，無法塞書包，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選擇塞桌斗。

  這就意味著……那個人，其實一直在留意他。

  「留意」是往好聽了說，其實鄭吳驍心裡的詞是「窺視」。

  沒錯，被窺視，被窺探，被偷窺……是鄭吳驍現在的感覺。

  鄭吳驍打開信件，裡面寫著：我最喜歡男孩子穿白襯衫了！你是我見過的穿白襯衫的男孩子中，最好看的！你知道嗎，我有段時間做夢，都夢見你穿白襯衫的樣子了！於是我去商店裡買了一件同款，掛在衣櫃裡，看見它，就好像看見你。嘻嘻，我是不是好聰明？

  鄭吳驍感覺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內容還是完全接著之前的內容，只是……有種讓人說不出的不適感。

  鄭吳驍把信件扔進桌斗，整個晚自習的過程，他的感覺，就好像桌斗里放著一隻死蟑螂。

  他想把信件扔掉，但是，這些信件的內容是前後相連的，他真想看看寫信的人到底想幹什麼，於是沒有扔，帶回家，和之前那兩封信放在了一起。

  這一天放學，他把桌斗鎖了起來，在這之前，他從來不會上鎖。

  結果第二天上學，桌斗里又出現了粉紅色信件——是從縫隙里塞進去的。

  信件內容是：你覺得……我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嗎？

  鄭吳驍感覺心裡炸毛了。

  課間休息時，他去學校附近文具店買了一些膠帶，改造了一下桌斗，讓桌斗在鎖上之後，毫無縫隙。

  他問過同桌陳俊，有沒有見過誰往他的桌斗里塞東西，陳俊搖頭，沒見過。問過前後左右幾個人，也都是同樣的表示。

  第二天是月考，要考一整天，每個人都坐自己的位置，只是把桌距拉開。

  鄭吳驍走到自己座位，粉紅色信件就趴在他的課桌桌面上，腦袋轟的一下。

  因為高三學生的桌面上，堆的東西都比較多，所以這封信件等於放在一堆書山里，不算非常顯眼。

  鄭吳驍撕開信件，裡面內容是：我懂。欲拒還迎不是嗎？你這樣，不就是想讓我更喜歡你嗎？鄭吳驍，你可真是一個懂得操縱人心的男孩子。

  老師抱著一摞試捲走進來了，第一門考英語，上來就是聽力部分，鄭吳驍心神渙散，漏聽了好多處，選擇題不少地方只能靠蒙，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長，兩長兩短就選B……

  一整天的考試，鄭吳驍狀態都不好，考完最後一門，飢腸轆轆的同學們大都跑出去吃飯去了，鄭吳驍趴在書桌上，霜打的茄子一般。

  最近熬夜略多，抵抗力下降，鄭吳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感冒了，加上考試一整天，用腦過度，他感覺有點發飄。他想把粉紅色信件的問題好好捋一捋，但是腦子就跟穿著打滑的鞋走路似的不聽使喚。

  班主任走進教室，看見趴著的鄭吳驍，「怎麼，今天的題有那麼難嗎？考趴下了？」

  班主任姓林，教英語的，因為她特別喜歡占用大家的體育課，只要她伸手，體育課就沒了，所以大家送她綽號「林沒沒」。

  每次她突如其來地在體育課之前出現，宣布體育課變成英語課的時候，下面總會有人小聲地唱「天上掉下來個林沒沒」。

  林沒沒本人知道這個綽號，也不討厭，怎麼說呢，總比隔壁老師被叫滅絕師太好，況且從一個微妙的角度來說，這個綽號證明了她的認真負責，抓住一切機會給學生上課，在校領導看來，也算是一種佐證其工作態度的東西。

  林沒沒，四十五六歲，性格忽而暴躁，忽而開朗，投擲粉筆頭的準頭，據說僅次於一位馬上就要退休的數學老師——那位數學老師，據說可以站在講台上，彈無虛發地將粉筆頭準確地投擲到最後一排打瞌睡的同學的腦門上。

  但是這位數學老師畢竟練了幾十年，林沒沒剛來學校不久時，就學會了這項功夫，只能說後生可畏。

  總體來說，林沒沒上課時候暴躁，下課時候還是挺開朗的，之前就是她安排鄭吳驍去校慶表演，鄭吳驍拒絕後腳底抹油，只留下一句「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鄭吳驍面對林沒沒「考趴下了？」的疑問，嘆了口氣，「還好。」

  林沒沒：「那是怎麼了？有氣無力的？哦哦哦，到了每月那幾天了吧？」

  鄭吳驍：「……」

  林沒沒：「對了，前天我在班裡說的那事兒，怎麼想的？」

  鄭吳驍：「什麼事兒？對不起老師我貴人多忘事。」

  林沒沒：「科技特長生。」

  鄭吳驍想起來了，前天，林沒沒在上課的時候，簡單介紹了一下科技特長生的情況，讓班上有這方面意願的同學下課後去找她。鄭吳驍自認自己毫無科技特長，並沒有去找她。

  鄭吳驍：「想起來了。」

  林沒沒：「省里要舉辦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前三名可以作為科技特長生在高考中加分，你要不要試試？」

  林沒沒對鄭吳驍一直不錯，鄭吳驍也挺喜歡她的，雖然鄭吳驍時不時跟她貧上幾句，但是林沒沒的課，他向來認真。鄭吳驍還是英語課代表，收發英語作業啦七七八八的活兒，也完成的不錯。

  鄭吳驍：「老師，可是我沒有科技特長啊。」

  林沒沒：「這次省里的比賽，是首屆，你懂我意思吧？我感覺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是參加的人不會特別多，準確地說，是高三的學生，去參加的人不會特別多，高一高二的，參不參加跟咱們沒關係，又不是同一年高考。高三現在時間太緊張，去參加這個比賽，需要花時間準備，很多人會權衡，這個花費的時間，與相應的加分，到底值當不值當；第二個可能，也許參加的人會很多，抱著有棗沒棗打一竿的態度，去試試，但是這種情況呢，我感覺普遍水平不會太高。畢竟是首屆，去參加的人大都是摸著石頭過河，你不是懂一些電腦，什麼C語言之類的嗎？你要不編個什麼程序之類的去試試？你要是完全沒有基礎，我肯定不會在這會兒給你提這個，那就純屬浪費時間，我是覺得你有基礎，如果能在比賽中拿前三，高考有加分，未嘗不可。高考錄取的時候，一分都能甩下好多人。」

  說完，林沒沒遞給鄭吳驍一沓關於這次比賽的資料。

  鄭吳驍接過資料，十分感激，「謝謝林老師。」

  晚自習的時候，鄭吳驍把資料看了一遍，然後開始寫今天的作業，寫到晚自習結束，也沒有寫完。

  收拾書包的時候，他又看了一眼粉紅色信件。

  從他收到第一封信開始，他就不認為這是情書，因為情書不會這樣寫，沒稱呼沒署名，收件人想反饋都沒地方反饋。他開始認為大概率是惡作劇，直到今天，他認為這些信件已經超越了惡作劇的範疇，純屬騷擾。

  之前，他一直稍微「做人留一線」，是因為，雖然他認為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是情書，但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真是某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女孩子寫給他的告白，就是因為這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對此保留了一點禮貌，並非對女孩子有多麼憐香惜玉，只是覺得不想無謂地給別人造成傷害。

  但是隨著寫信人的措辭越來越瘋癲，鄭吳驍也不想禮貌了。

  晚自習放學的時候，他用塗改液在桌面寫了幾個字：

  不管你是誰，給老子滾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