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還有多高
2024-06-06 01:24:20
作者: 劉不白
牆下面的羯蟻叫喚的歡快熱鬧,牆上面的人兒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發燒。
霧隱雷藏說那句話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一些,但是此時此刻並沒有人將這層紙捅破,畢竟人在絕境裡面就是需要一些最天真的寬慰,這是最後的救命稻草,雖然依舊絕望,但是必須攫住。
所有人都默默地開始上路,他們看著四周密密麻麻的乾屍,嗚呼哀哉卻又無濟於事。
乾屍們穿著各種年代的衣服,精瘦的皮包骨隨風而擺動,白色的大褂子和破敗的身體凌空鼓盪,一排排一列列縱橫交錯著在巨牆上展示陳列,除了被釘住的部位以外,其他的地方盡皆在肆意的晃蕩,遠遠望去像極了一大片慘烈的遊魂。
當然這個說法也應當屬實,畢竟他們已然成為了遊魂,只是不曉得魂魄被大風颳到了何年何月,亦或是直接一個大巴掌拍散在了厚重的牆體上沒了痕跡,用當初那個老叟的話來說,那就是落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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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生睜著雪亮的瞳孔舉目眺望,上面那些死人像敦煌壁畫裡面的飛天一般若隱若現,轉換個角度再看一眼,又覺得接連成片遮天蔽日,牆體的高度讓人望塵莫及,只有到達臨近巔峰的垂直距離才會見到曦光,不過從徐長生的眼睛裡,卻是可以清晰地瞧看清楚上方的一切。
麒麟眼能夠清楚地望到巨牆的頂端,在那裡有烈陽出現,從他這個角度瞧看上去,這些密密麻麻的屍體凌空卓然,四周的乾屍隱沒於暗處似魑魅魍魎,一直綿綿亘亘蔓延到頂端,逐漸的好似乘風御劍的謫仙,最終在巨牆臨巔的那些則翩然驚鴻,沒有了絲毫的懼怕神色,只剩下了一片火辣辣的日頭照耀下的純白。
徐長生一時間心思暖和了些,畢竟太陽照在心窩子裡的感受還是那麼的美好。
「我們繼續爬吧,現在沒有退路了,最起碼往上的路有他們陪著,應該好走不少。」
柳飛揚頗為無奈的說道,伸手拍了拍身邊的乾屍,眾人都明白他什麼意思,上方這麼多的死人屍體和釘牆器具,都可以當做大家攀援時借力的著力點,而且有些傢伙是被長槍長矛釘死的,甚至可以說在上面休息片刻再繼續攀爬,當然前提是自身的體重長槍還承受的住。
照此說來,這還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所有人都為之一振,當即看著身邊的這些乾屍眼神溫婉,立時間便多了幾分親切的感覺。
「誰又曾想到,這些野心家來到此地攀登巨牆,結果最後盡皆死在了這裡,成為了別人登攀高峰的踏板,後人用前人的白骨作為踏板,活人用死人的身體作為踏板,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王四也感嘆了一句,但隨即便被胡銃子罵咧道太過窮酸。
之前霧隱雷藏的意思非常明朗,來到這裡之後所有人的體力都開始透支,就像是身邊這些乾屍一般,最初發現的這些乾屍應該是最早的一批人,也就是說他們最先到達了這裡,但是在這個高度上耗盡了體力,下方有食人蟻無路可退,上方前路渺渺根本期無可期,最後也只得選擇了榨乾最後的力氣不甘死去。
這裡有一處細節分外悲慘,那就是他們自己選擇的死法,徐長生觀察到,牆上乾屍的身體旁邊有許多的凝腥血塊兒,大片大片的噴灑在牆壁上,被瞳光一照立時間顯得陰森可怖起來,而這些血很明顯就是乾屍釘死自己時流下來的血液了。
「的確,他們不是被謀殺,而是完全無奈絕望的自殺。」柳飛揚感慨了一嘴道。
羯蟻的體態著實龐大,但是也正是由於太過龐大,以至於它們根本不可能再像正常螞蟻那般爬上牆,不過下方密密麻麻的圍聚了眾多的羯蟻,他們嗅到了活體的氣味,所以說下去就是死路一條,而繼續往上走也會沒了體力,方才眾人是被羯蟻逼迫爬上來的,再者說根本沒有想到這牆會有這麼高,現如今真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我還是不大相信,但是不排除有這種可能,人在極度絕望痛苦的情況下會選擇了結自己,死在這裡是最好的歸宿,不用掉下去摔爛身子,也不用被那些畜生生吞活剝,想想倒還真的是最好的死法了。」王四說道。
所有人都在不停的前進,一邊前進一邊說著話,這種情況下必須隨時調動身體機能,鬆弛懈怠都會自尋死路,徐長生也呼哧帶喘的不斷抓取四周的乾屍,借力往上勇猛的攀援,他的身體雖然好,但是背後背著一個大活人總歸是太有負擔,因而現如今也開始有些體力不支起來,不過這可著實不是什麼好的兆頭。
「大家都說說話兒,一個勁兒的悶著也不是啥好事兒,死氣沉沉的是走不到最後的。」王四開始調動起了四周人的情緒,但是到了此刻已經沒多少人真的在聽他說話了。
徐長生憂心忡忡的回過頭看,下方的僱傭兵體質千差萬別,雖說都訓練有素,但此時此刻的強度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夠經受的了的,到了現在已經不曉得向上攀爬了多少米,所有人都是滿頭大汗,手臂在不住的顫抖,握住刀子的手也在不斷地戰慄,著實是疲憊到無以復加。
但是越是這樣子,恐懼心理就越發的在眾人心底瀰漫蕩漾,這種恐懼會不斷地疊加,最後將脆弱敏感的神經元完全擊潰。
「媽的,要壞菜!」
突兀的一聲吶喊傳遞出來,眾人朝下瞧看,赫然發現一位僱傭兵的手臂出現了痙攣,軍刀脫手雙臂胡亂的揮舞,他不甘的咆哮了一嗓子,隨即用痙攣的手臂緊緊箍住身邊的乾屍,咬著大牙狠下心思,嘎嘣一聲將右臂掰斷扭成一個死結兒,緊緊地箍在了那具乾屍的腳裸上!
「你們走吧,爺爺走不動啦......」
同樣的慘劇接連發生,有的僱傭兵體力耗盡,軍刀遲遲不能夠插入巨牆裡面,最後直接將剛性極強的刀刃崩斷了,整個人只剩下一隻手堪堪握住軍刀,他死命的掙扎晃蕩,想要把自己盪到身邊的乾屍身上用腿盤住,但是最後還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滾落了下去,悲憤的嘶吼貌似是啼血一般悽厲,將眾人的耳根子震得嗡嗡作響。
然後,更加讓人心悸的是,下方傳來了羯蟻群一陣撕咬的窸窸窣窣聲響,當然裡面還伴隨著吞咽骨頭的嘎嘣嘎嘣聲!
眾人更加的恐慌了,攢起剩下的力氣玩命的往上攀爬,便在這時,又有幾個僱傭兵耗盡了體力,但是這些漢子已經沒有了嘶吼的力氣,他們抹擦了一把臉上的油汗,互相之間開始絕望的調侃起來。
「老王,這次咱們貌似是到頭了啊......」
「李轉子,你別說這話,咱倆還沒比試玩哪......」
「都到這一步了,下地獄去比嘛?」
「嘿嘿,咱倆個還指不定誰先死......」
「那就好好地跟你最後再比一次!」
二人說著抽出其中一把軍刀,隨即狠狠地刺扎在了自己的另一隻胳膊上,直接將自己釘在了巨牆之上!
「來,咱們跟乾屍前輩比比,看看誰的血能流的長!」
「哈哈哈......好啊......這般死了倒也清淨......就是不能給下面的畜生塞牙縫子!」
到了現在,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了這些乾屍的由來,但是沒有人會不合時宜的去胡亂放炮,因為根本沒有人會清楚地知道下一個會是誰,沒準即將輪到的就是自己。
剩下的人更加緊張起來,紛紛咬緊牙關往上攀登,有了這些已死之人做鋪墊之後,行進的難度明顯減輕了不少,但是這並不代表剩下的人能夠安然無恙,因為體力畢竟有限,而前路漫漫似乎永無盡頭。
又走了一個時辰,掉隊三十六人,說成是掉隊完全是為了安慰自身,因為現在的眾人已經經受不起更大的刺激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繼續掉隊七十八人。
到了第四個時辰,還剩下不到五十人......
徐長生已經逐漸趨於麻木,漸漸地感覺整個世界都有些放大了的感覺,這是即將脫水暈眩的預兆,身邊的胡銃子也有了些微的手臂痙攣,而就在此時,王四止住不再繼續前進,他抓著身邊的乾屍停住身子,乾屍是被一根紅纓槍釘死的,他費力的坐在紅纓槍上,顫抖著伸手進口袋裡面,掏出一根煙費勁的點著,哆哆嗦嗦的送到了嘴巴邊猛吸了一大口。
霧隱雷藏見他這樣子也沒多說什麼,當即讓他先休息一下繼續跟上,便在這時,王四無力地擺了擺手,彈了彈菸灰說道:「我走不動了。」
然後,他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僱傭兵,給他指了指斜上方的一具乾屍,僱傭兵明白意思,當即爬過去坐在了乾屍腦袋上,那句乾屍是被一把登山鎬釘死的,屁股可以堪堪坐在露在外面的部分。
「首長?」僱傭兵問王四有何吩咐。
王四又重重的吐出一口煙圈,隨即有氣無力的哼哼了一聲說道:「掏出槍來,給我個痛快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