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無涯

  冰冷的海水寒氣徹骨，徐長生喘著粗氣漂浮在水面上，一邊打著寒戰一邊面露驚異。

  「怎麼會是你？」

  無怪乎他會這般發問，因為方才拽他下來的那個面罩男不是別人，正是分別不久的蘇騰龍！

  蘇騰龍見到徐長生也是心情大好，當下利落地扯下內衣，又將徐長生的傷口仔細包紮了一下：「海水不乾淨，傷口會發炎，還是要儘早找到乾燥的地方換藥。」

  徐長生還沒有太緩過神來，又仔細地確認了一下，發現果真是蘇騰龍不假之後，這才喜上眉梢地搭起話來：「你怎麼會在這？還穿著這套衣服，難不成你是抓我們來的人？」

  「唉我哪有那本事？一言難盡，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上岸再說。」

  蘇騰龍說著指了指東方：「馬上就要到岸了，天色太黑陸地基線看不真切，若是白天有日頭的話，就能知曉還剩多少海程了。」

  徐長生一聽這話心裡踏實了些，果然和令狐狩計算的不假，他這才想起自己的胖舅舅來，忙四下打探了一圈，卻發現張發財和令狐狩不曉得游到哪裡去了，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影，偏偏就沒有他們的影子！

  這下子徐長生心底發慌起來，蘇騰龍扯了扯他說道：「別找了，方才我和幾個夥計見著了你們，所以用攀城勾爪給你們拽了下來，但是這裡人太雜，天又黑，我的夥計也失散了，不打緊不打緊的......」

  話說到這裡，四周的人群又開始躁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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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騰龍一下子就慌了神，忙搭眼瞧看，結果嚇得亡魂皆冒，拽起徐長生死命往遠處海域潛游。

  徐長生還沒有反應過來，突兀地被人一拉又被海水灌了頂，一下子刺骨冰寒的鹹水衝進鼻孔，像泡騰片一般在腦子裡沸騰鼓盪。

  無數根敏感神經像電蛇一般錯亂縱橫，刺扎的疼痛感一直涌冒到視網膜上，他受不了這種刺激，一邊在水中咳嗽一邊嘩嘩地淌著熱淚。但海水依舊是灌進了腦部，剛咳嗽了幾口就又灌進了好多海水入肺，一時間險些就此窒息休克過去。

  徐長生的眼前一片漆黑，耳膜被水封住聽不見什麼聲音，只有海水壓強傳來的流體轟隆聲在雜亂的顫動，像是電流不穩的老式收音機一般雜亂無章。

  過了許久，徐長生掙扎著把腦袋鑽出水面，貪婪地呼吸著海上的冷氣。

  這個時間的海上氣溫冷的懾人，空氣進入濕噠噠的水肺裡面要多痛有多痛，他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吸氣，臉色糾結得像便秘一般難受扭曲。

  身邊的蘇騰龍猶自在那裡搗著水，抓著他的領子玩命地往遠處的黑暗裡游。他剛想抱怨蘇騰龍的莽撞突兀，忽然眼神一掃輪船的方向，這才明白了為什麼他會這般恐懼慌張。

  原來方才他們所處的輪船四周，那些拿著斧子的鬼面人正在集結人手，像一群蠻橫兇殘的海盜一般呼呼喝喝，而且正在像下餃子一般往下跳！

  輪船四周的海水裡面全是殘肢斷手，甲板上更加血腥兇殘，血水四處飛濺隨著船板流淌下來，漸漸整個輪船四周全都是一片暗紅色的海域，隨著船體的行進拖出了一條攝人心魄的巨型血道子！

  而更加讓徐長生膽寒的是，有幾個鬼面人正拿著斧頭朝自己游過來！

  他不再耽擱，卯足了剩下的氣力玩命打水，跟著蘇騰龍一起往遠處游去。但是鬼面人身上沒有受傷，而且體力比徐長生兩人好太多，兩邊的距離正在快速的拉近著。

  他們要殺人滅口！

  蘇騰龍臉色也是煞白無比，後面的水花聲響越來越大，徐長生感覺自己像是被死神凶獸追著索命一般，渾身濕透也不曉得出了多少的冷汗。

  忽然，身邊的蘇騰龍猛烈地推搡他一下，給他指了指前面的黑暗：「分頭走，能走一個賺一個！」

  「啥意思？」

  「你身上流血太多，胳膊應該劃不動水，跟著我遲早遭殃，別磨嘰！」

  徐長生還沒明白他什麼意思，蘇騰龍倒是果決得很，當下放開了徐長生的衣領，像是狠心腹黑渣男甩女友一般揚長而去，不矯揉造作也不過多留戀，這倒是搞得徐長生更加的頭大如斗。

  不過他不是傻子，立刻拍打著腳掌往蘇騰龍所指的方向拼命游去。

  不遠處蘇騰龍的方向似乎有點點星光，在他的眼角餘光里閃爍著細碎的斑點，他回過頭瞥了一眼，赫然明白了蘇騰龍為什麼要這麼做。

  原來，蘇騰龍正在用自己的面罩反射月光！

  那種面罩的材質是金屬電解質反射膜，摻雜了氟化鎂和二氧化矽，因而消光係數很大，即便是月光這種不穩定的光源，都可以有很好的折射率。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蘇騰龍這麼做完全是利用了自己的面罩反射，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了鬼面人的視線裡面成為了待宰的活靶子，而徐長生由於缺少反光物質，因而已經在龐大深沉的夜色里失去了蹤跡！

  徐長生的鼻頭有些發酸，他曉得蘇騰龍的做法是在故意引開鬼面人，給自己營造安全的逃生環境。當下他也不拖沓，咬著牙保持神志清醒，但是他不能用手划水，手臂上的筋絡血管已經破裂，又被海水凍了一下，傷口處火辣辣的被鹽分灼燒的生疼。

  蘇騰龍已經見不到了，遠處的星星光點越來越遠，輪船那邊依舊是吵嚷的厲害，像是屠宰市場一般人聲鼎沸。

  他伸手捋了捋臉上的水漬，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遠處的海平面黑暗幽長，根本看不到任何海岸線的痕跡，雖說令狐狩的理論已經證明了陸地就在不遠，但是以他如今的體能是肯定不可能活著游到岸上的。

  再者說他現在流著血，這裡的海水萬一有鯊魚的話，循著血跡追蹤就會要了自己的小命，到時候他可不指望自己的燭陰血還夠那些大傢伙鯨吞牛飲的。

  咬了咬牙，徐長生一個猛子扎到水裡，開始往回潛游起來！

  他的想法很簡單也很直接，如今的情況若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回到船上得到藥品和食物的補給，況且令狐狩和張發財如今失散了，也有可能和自己的想法一樣回到船上等待時機。

  他本來就沒有游出多遠，沒過多久就回到了輪船的尾部。

  四周的海水已經被染成了鮮紅色，熱氣騰騰的殘肢斷手裹挾著肺臟腸子，在海面上密密麻麻地鋪了一片。整片海域成為了一鍋品類豐富的羊雙腸肚肺湯，而輪船則成了上面最為耀眼奪目的荷包蛋。

  徐長生經歷過萬顱坑的死人腦袋洗禮後，對於這種場面適應已經有了一定的抗性，因而倒也沒有太大的心理負擔，只不過濃郁的屍臭還是瘋狂地往鼻孔裡面灌，免不得又大吐了幾口酸水。

  在輪船的東側停泊著幾艘小型的快艇，徐長生在水下可以很明顯的觀察到周圍的一切，這才看出來這艘輪船的出處，竟然是大連港的船舶，徐長生看不懂船次信息，因而不了解這艘船是要抵達哪裡。

  鬼面人已經結束了屠殺回到了船上，徐長生沒有那種閒心去翻找張發財和令狐狩，他回到當初蘇騰龍拋擲繩子的地方，翻騰了半天找到了一根勾爪，由於這種事物質量輕盈，因而很不容易沉降下去，加上這裡沒有太大的海風，因而能找到也算是理所當然。

  這個時候，船上的黑面山魈又開始沸騰嘶吼起來。

  徐長生嚇的一脖子縮到了水裡，只留下一雙眼睛和一個大光頭，遠遠看去跟迷你版的愛斯基摩人鑄造的冰屋一般滑稽可笑。

  沒過多久，那些鬼面人紛紛從輪船上跳回了快艇里，徐長生注意到快艇的尖部有一個突出的金屬槽，料想著方才應當就是這個東西在撞擊船板，這和古代的攻城器械差不了多少，最起碼都是利用了動能和慣性力發揮作用。

  鬼面人回到快艇後，轉身拿著勾爪朝輪船上拋擲，上面的黑面山魈都乖張地排好順序，順著勾爪繩子爬回到了快艇里，看樣子已經被馴化成為了訓練有素的殺戮機器。

  霎時間，一面輪船上全都是攀城勾爪，密密麻麻的山魈大軍浩浩蕩蕩，像流水線一般往快艇裡面傾瀉而下，對於徐長生這種沒有見過什麼大場面的人來說，那震撼不亞於觀看侵華日軍繳械投降。

  等等！

  徐長生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他仔細想了一下突然醒悟，這些鬼面人使用的攀城勾爪，和蘇騰龍所使用的完全是一個種類，也就是說，蘇騰龍竟然擁有這些殺人屠夫的作案工具！

  怎麼回事？

  他不敢再去往下聯想了，畢竟蘇騰龍是救他而不是害他，再者說現在也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越來越冰冷的海水已經把神經凍得麻痹，他現在已經感到下半身沒了知覺，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鬼面人的動作很快，山魈並沒有耽擱多少時間。

  沒過多久，所有的快艇開足馬力，朝著不知名的海域深處隱匿了行蹤。

  徐長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忍著手臂的劇痛，開始一次次的嘗試著往上投擲攀城勾爪，但是無奈的是實在是沒有力氣，最好的成績也只是在船舷上打出來幾個零星的火花。

  就在他瀕臨絕望之際，輪船上方忽然冒出來一個黑色人影。徐長生嚇了一大跳，因為那赫然也是一個鬼面人，也就是說，還有鬼面人並沒有走而是選擇留在了船上！

  這可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壞消息了，徐長生剛想游開逃走，卻發現上面的人影竟然給他丟下來一個繩子，見他想要逃走一時間喊叫了出來。

  「你自己選擇，是被我們砍死，還是被下面水裡的夥計們咬死。」

  徐長生聽到這個聲音感覺異常熟悉，一時間也沒有想出來究竟是誰。他的眼光順著鬼面人的話掠過水麵，竟然發現紅黑色的水裡多了一抹白色的影子，正在緩緩地朝著他所在的海域逼近過來。

  鯊魚？

  上船被剁死，下水被分屍！

  徐長生心裡的恐懼成為了現實，他長大了嘴巴，許久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