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人

2024-06-06 01:17:59 作者: 劉不白

  徐長生的一雙麒麟睛像兩盞明晃晃的探照燈一般注視著面前的青銅棺材,令狐狩安靜的躺在裡面的絲綢墊子上,慘白面色的頭顱忽的轉過來迎著他的方向,嘴角一咧衝著徐長生擠兌出了一個豐盈邪異的笑靨。

  徐長生被這突如其來的笑容嚇得冷汗直冒,也顧不得胡銃子身上的味道有多麼的重了,收了眼眸一個勁的往他的身後鑽。

  胡銃子聽了徐長生的話後深信不疑,當下便要拿刀撬那青銅棺材,鄒先生眼睛尖,上去一把奪下刀子,惹得胡銃子一陣怒目相向。

  「前輩,你這是做勞什子!長生方才的話您也聽著了,俺們令狐定是還沒死透,俺可不能讓他憋死在裡邊兒!」

  胡銃子一陣亂吼,上去就又想撬棺材,奈何鄒先生非等閒之輩,幾個小擒拿就將這個戰場老兵給製得服服帖帖了。

  「你這後生憑地是莽撞的很,那小友七天前死的透透的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若是沒有死透正常人也不可能假死超過七日。再者說你這小兄弟的一句話也不知道摻了多少水分,萬一是他看錯了豈不是讓你這兄弟白白地死後不得安生!」

  鄒先生一邊費力制服胡銃子,一邊嘴上用功勸阻著他的性子,老飯勺等人也都隨聲附和表示鄒先生考慮周全。

  胡銃子聽了這話當時就腦子一涼,一下子又沒了主心骨兒,當下也不再吵嚷,想聽聽鄒先生還有什麼話說。

  鄒先生見他不再掙動,便收了手對徐長生道:「長生後生,你就廢點心力再去看看,是不是當真有你方才說的那般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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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長生本已經給嚇破了膽,奈何眾人都紛紛盯著自己,這活計外人沒有這對兒眼眸又做不得,平日裡依靠的胡銃子如今也不站在自己這頭兒。

  當下只好強忍住心裡的慌亂,不情不願的又轉過來麒麟眼睛,偷偷瞟了那棺材一眼,不成想瞟了半晌,一聲輕咦從他嘴巴里叫出聲來。

  「怪了......令狐......令狐似乎是根本就沒有動過,那顆腦袋還是方才的模樣!」

  徐長生百思不得其解,在那裡又壯著膽子擠著眼睛望了幾下,還是疑惑地搖了搖頭。

  「長生娃子,你和胡爺好好說道說道,你當真是見著了令狐沖你笑了?會不會是看花了眼睛?人命關天別給俺開玩笑!」

  胡銃子一把抓住徐長生的胳膊,險些將他這副小身板給抓的背過氣去。

  徐長生不住地點頭,又仔細描述了自己方才看見的情景,還自己抿著左邊的嘴角模仿了一下令狐狩微笑的樣子。

  胡銃子一見著這幅德行立時便跳了起來,吼叫著說令狐狩生前很少有笑容,一旦笑起來就是這種抿著一邊嘴角的壞笑,以往他還總嘀咕令狐狩說這笑裡頭灌滿了壞水兒,鄒先生從旁聽了半晌後問了句:「你先別激動,那令狐小友死後是不是經過了法醫鑑定?」

  胡銃子早就腦袋昏沉懵懂了,本來因為徐長生的模仿心眼子有些活絡起來,聽了這話又想起如今種種心裡又涼了半截兒,便隨口附和了一句:「在哈爾濱就鑑定過了,已經確診死亡,沒啥勞什子生命跡象。」說完又重重的嘆了口氣。

  「這便說的通了,咱家活了這麼大歲數了,這死人也經手了不少,不過如今咱家先賣個關子,先不和你說道這其中原委,其實到底是先生自己的推斷,不曉得說的穩不穩妥,再者說如今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四周的情況還沒摸清楚,不好這般安逸著。」

  鄒先生說完便拍了拍手電,將光調得亮了些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

  不遠處有幾縷微弱的手電光斑若隱若現,漸漸地光線逐漸放大,蘇老大的聲音從前方幽幽傳遞過來:「老爺子,過來看看。」

  徐長生驚魂未定,胡銃子招呼了他一把,將他的行李背在自己身上朝前走去,臨走時又回身瞥了一眼地上的青銅棺材,神情複雜不知道在尋思一些什麼。

  四周的唯一光源就是眾人的手電筒,徐長生揉了揉青筋暴起的太陽穴,咬了咬牙再次用令狐狩的眼睛打量了下四周,由於這雙眼眸著實是不凡,一時間本來黑暗的視野一下子盡收眼底。

  鄒先生和蘇老大正在前方查看著一個類似於洞穴之類的地貌結構,蘇騰龍在給佘小春檢查身體狀況,佘小春身子薄弱顯得有些氣喘,剛才又服下了蘇騰龍給他遞過來的兩片葡萄糖。老飯勺和槍膛子等人都在四處亂逛,只是並沒有離鄒先生的手電太遠距離。

  眾人的位置應該是在一個巨型的地下空洞之中,和防空洞有些許的相似,這條水道是人工挖鑿聯通到這裡的,洞穴的前方有著很大規模的一片塌方,在水潭右側的山壁上有著一個半人高的洞穴,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哪裡。

  徐長生將自己的所見告知了鄒先生等人,蘇家兄弟在那裡拿著檢測儀表檢查了半晌後用手電比了個沒有問題的手勢。

  「獸醫大夫,是不是你們的人打的洞?」

  這邊蘇老大一邊拿手電照著洞裡面的情況,一邊出聲詢問著蘇騰龍。洞穴裡面的能見度更加的低,黑暗的濃度很高,手電的光線並不能照射到很遠的地方,基本上無法窺測前路。

  蘇騰龍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鄒先生在洞穴的四壁上摸索了半晌,沉吟道:「這不是他們的人弄出來的。」

  「這洞穴的存在年歲恐怕至少要幾年了,之前肯定有人先於我們所有人來過這裡,這洞還是盜洞的打穴手法,所以應當還是當年的土夫子一脈的人幹的,和我們來的時候的那條水道出自一人之手。」

  「現在進去嗎?」蘇老大問道。

  鄒先生看了一眼夜光手錶,搖了搖頭道:「時候不早了,生火做飯,今天就到這裡,等明日養足了精神再進洞。我之前擔心那些塌方已經造成了這裡承重的隱患問題,不過看起來這種拱形建築的材質和設計再撐幾十年也不成問題。」

  一行人找了離洞穴較近的角落做了飯,胡銃子沒什麼胃口,隨便往嘴裡塞了點東西就跑到青銅棺材邊上盯著它發呆,徐長生明白事理也不去打攪他,自顧自的找了個角落撐了睡袋開始睡覺,沒過多久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覺不打緊,夢魘一個接著一個的壓著枕頭。

  先是令狐狩從棺材裡突然直挺挺的坐了起來,走到了自己邊上和自己聊天,過了一會兒又覺著自己越聊越困就將令狐狩背回了棺材裡,走到了棺材的邊上竟然發現裡面已經有了一具完好無損的屍體,搭眼一瞧竟然是自己死在了裡邊!

  這一個驚嚇著實是不輕巧,一聲驚叫便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背後的冷汗已經透過衣服打濕了睡袋。

  看了一眼夜光手錶,這一覺睡了將近五個小時,身邊已經有了一些人在準備出發的行李裝備。

  胡銃子睡不著所以留下來守夜,望見徐長生這副模樣,一邊抽菸一邊遞給徐長生一支:「做夢掩著了?」

  徐長生不會抽菸,又礙不過胡銃子的面子只得接了過來,狠狠地嘬了幾口,結果咳嗽的十分厲害。

  胡銃子也不取笑他,盯著他把肺子裡的氣兒理得順了些,接著問他夢見什麼了。

  徐長生一五一十的將夢境描述了一下,說完掃了一眼身旁不遠處的青銅棺材,總是覺得和一個死人一同在這裡躺了一夜怎麼著都不大舒坦,一時間又覺著心底裡面一片濕漉漉的涼。

  胡銃子聽完之後也覺著有些膽寒,急忙將鄒先生叫醒將事情說道了,鄒先生聽完後不但沒覺著驚悚,反而噗嗤一聲輕笑了出來「到底是讓先生我給料的不假。」

  「前輩,這話又怎麼說?」胡銃子急忙問道。

  鄒先生理了理思路,畢竟剛剛睡醒還有些睡眼惺忪:「這話說來你們或許理解不了,總之能領會多少便是多少吧。首先咱們說道一下這位小友看見的那個笑臉,一開始咱家以為是單純的詐屍現象,這是古時候傳下來的說法,只不過這令狐小友並不符合詐屍的條件。」

  「一是沒有胸中殘留的悶氣,再者說也沒有被貓鼠之類的沖了邪,人死亡之後身體裡面的電場已經不復存在,這位小友應當是已經腦死亡,即便是沒有這棺材是青銅所制而且水銀密封,著實是沒有供他喘的氣兒了。」

  「這個俺是曉得的,以往俺家殺雞的時候,一刀將那雞腦袋給剁了下來,結果那隻雞的腿倒騰的忒歡實,又自己跑回了雞窩裡,小的時候給俺嚇得不輕,是不是就是腦神經沒有死透?」胡銃子又冒失的插了一句嘴。

  鄒先生習慣了胡銃子這副德行,附和著點了下腦袋:「不錯,只不過這位小友應當不是詐屍,只不過若要解釋的清楚明白又需要大費一番口舌了。」

  徐長生上前做了個敬泰山,恭敬的念叨著道:「前輩您就一口氣說個明白真切,也讓我們這些小輩人長長見識,不然令狐死都死的不明不白。」如今他也算得上是懂得了些許道上的規矩,禮數周全的道理盡數懂得。

  「你們若是想聽,那麼先生便和你們說道說道,正好還有些弟兄還沒睡醒,只不過這一說便又是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我這裡先和小友解釋一下夢中的事情,按照我們古時候的說法,老一輩兒的解夢書上都有記載,小友夢裡面的現象有著三種解釋,無非是大吉大利,重大轉變和將有貴客到來。」

  胡銃子見狀又要插話,鄒先生一伸手止住了他,轉身衝著徐長生緩緩地說道:「先生不是來做周公的,其實說起來,問題不是出在令狐小友身上,而是徐長生你身上,準確來說眼下你們根本就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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