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將對弈

2024-06-06 01:17:48 作者: 劉不白

  二里河村,晌午,村土客棧。

  徐長生揉了揉睡得發脹的眼睛,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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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狐狩和胡銃子還是挺照顧他這個新人的,把這張單人床讓給了他睡覺,不過按照這個床的規格來說,也真的容不下胡銃子那副老虎身架。

  昨天把四周的隔音措施做的很好,再加上這幾日跟著這兩個活閻王受盡了苦頭,這一覺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屋子裡面沒有其他人,空氣里胡銃子的膿瘡味道都淡了許多,不知道是自己的鼻子已經被熏的失去了靈覺還是真的走了有些許時候,當下他不再耽擱,提了東西便跑出了門。

  土客棧裏白天很吵鬧,出了自己的隔音房間才聽見隔壁叮叮咣咣的滿是噪音,也不知道在鑿著什麼東西。

  他沒有想要逃走,因為他知道這兩個閻王想要抓自己簡直輕而易舉,再者說手頭也沒有任何交通工具,他可不想和那個自稱是越南老兵的變態傢伙玩老鷹捉小雞。

  徐長生扛著幾個比自己還大的包裹,喘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不過還是在一戶農舍裡面找到了令狐狩二人,胡銃子見著了他,咧著膿瘡大嘴衝著他打了個手勢。

  徐長生一溜小跑來到二人身後,活脫脫一個跟班書童的職業形象。

  令狐狩正忙著和鄒先生在那裡不知探討些什麼,佘小春也在,只不過身邊又多了一個壯年後生,正是不久前的張龍。

  「先生我既然來找小友,足見我們的誠意,大家都是明眼人,那些冠冕堂皇便不再說了,小友昨兒望見了那衣服上的鬼畫符,自然便也知道了個大概,我等也不必再藏著掖著了,你看可好?」

  鄒先生坐在一把搖椅上,一邊舉著茶水敬令狐狩一邊對他說道。

  「真的是黃三爺的傳人做的你們的牽頭?」

  令狐狩接過來嘬了一小口,也不知是真喝假喝,不過面子上倒是給的足夠。

  鄒先生也不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不錯,昨晚我便也猜了出來,小友應當也是那傳人做的牽頭兒,這黃三爺的黃頁本就剩下不多,有關於這沙丘的言語又只剩下隻言片語,確實是不好揣度的,我覺得還是大家都拿出來共同參悟為好,咱家為表誠意,先拿出來我們的黃頁殘卷,小友你看可好?」

  令狐狩從懷裡掏出一張黃頁拓片,先於鄒先生丟在了身前的八仙桌上:「我從不占人便宜。」

  鄒先生聽聞這話哈哈大笑:「小友這脾性先生喜歡得緊,老夫做搬山活計也有四十多年了,就是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說著也往桌面上丟出了兩張拓片。

  由於黃三爺的黃頁的材質比較脆弱,搬山探海又是苦活計,不可能隨時帶在身上,一般這種物事都是用拓片來代替的。

  兩邊的人都圍了上來觀摩那三枚拓片,令狐狩也有些好奇的發問:「你怎麼會有兩枚?那傳人不是分開來賣的嗎?」

  「這是那假的屍解人的,老夫昨兒刨開了他的肚子在腸子裡找著的,料想這主兒應當也是來走這趟活計的,結果還真的是讓先生我給猜著了。」

  鄒先生邊說著這些開膛破肚的事情邊嘬著茶,神情說不出的享受與愜意。

  「還真是想不透那混帳小子,好好地黃頁非要分成幾份來賣,價錢還高的嚇人,真是什麼年頭兒都有貪財的主兒,到時候若是挖出來個廢物沙丘老子就回去給他來個腦穿孔子。」

  胡銃子咬著大牙抱怨道,渾然忘了自己做這行當也是為了一個財字,不過這老小子天生沒念過什麼書,有些道理便是說的狗屁不通都不會臉紅一下,當然即便是紅了也看不出來。

  「怎麼會是這樣?」

  令狐狩和鄒先生這時正看著三塊拓片上的信息,一時間都有些被戲耍的感覺。

  卻說那八仙桌上的三塊拓片上各寫了一句話,令狐狩的是「沙丘在土中」,鄒先生的兩塊分別是「沙丘在水中」「沙丘在金中」。

  「我去,再湊兩塊五行就湊齊了,這他媽的是哪門子線索,那王八蛋估計也是知道合起來賣沒有人會傻到去買才分開來賺的,龜兒子把俺們令狐都給耍了去!」

  胡銃子立刻就坐不住了,在那裡呼呼喝喝要去把那傳人的腦袋給剁下來泄憤。

  令狐狩瞪了一眼胡銃子讓他安靜些,轉身又仔細觀察了幾塊拓片半晌,慢悠悠的說道:「這麼說來,那水中死的人也是一個搬山者不假,只不過他的死因有幾種可能。」

  「要麼是自己私吞了拓片結果被搭車走活兒的同夥給殺了,他不死心將這拓片吞進了肚子讓別人不易找到,要麼是被人故意設局殺害丟在了這裡給徐前輩當做了一個線索,我們先假定這個兇手是黃三爺的傳人,不過估計我把這人的城府想的有些過於深厚了,因而這種假說也不大可信。不管怎麼說,我都覺得這個人死在這裡太過巧合,有些不對勁。」

  「小友思維縝密,先生我當真是開了些眼界,不過小友莫要尋思過多白白搞得心裡添堵,咱們是搬山人,只要找到沙丘其他的便隨他去吧,不是咱們這些人應當關照的事情。」

  「老夫的拓片寫的是「沙丘在水中」,那傳人又說當初黃三爺便是在這裡尋到了那沙丘的下落,先生我才會在那水窪把這人搞上來,只不過不知這黃頁是真是假,看起來......」

  「這黃頁說的都是真的。」

  令狐狩打斷了他的話,做了個敬泰山以示歉意,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在晚輩看來,這黃頁肯定不只字面上這麼簡單,是否用了通假等手段也不能確定,總之按照黃三爺給我們安排的軌跡去走肯定會有收穫便是了。悶著頭去想這些不確定因素不若來分析下我們手上的線索。」

  「先來說我的,沙丘既然在土中,這土應當指的便是地勢,這周圍據我了解共有十座山,離此地近的便是香爐、橫頭和驛馬,只不過大山找穴如大海撈針,牽頭人說這次不是倒斗挖墳,藏經風水等等是用不上的。」

  「本來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頭緒了,但前輩的拓片裡有寫到,沙丘還存在於水中和金中,這便有了兩種理解,一種便是這座山必須要有山泉和礦藏,由此可以縮小範圍,另一種便是我自己的猜想了,我認為這水應該就是村邊的那個水窪,而且那個死者死在那裡應當也有些關係。」

  一旁的張龍這時趴在鄒先生的耳邊叨咕了幾句,鄒先生有些驚訝的點了下頭,沉吟半晌衝著令狐狩說道:「不瞞小友,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我們的裝備剛剛被未露面的第三方拿走了,那撥人估計現在應該已經進了山了!」

  徐長生這才想起來令狐狩和自己說過,這所土客棧裡面還有著第三方勢力,只是一直不露臉,做這行當的也不好去隨便打攪,不成想如今卻叫他們鑽了個空子。

  「趙虎那小子哪?」

  鄒先生問身後的張龍,張龍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不清楚,本來是他看著行李的,俺是方才回了趟屋子發現行李沒了才趕來跟您說的。」

  「你們不會是知道了些什麼,想撇下先生我獨自吞貨吧?」

  鄒先生盯著張龍陰翳地看著,張龍知曉面前這主兒是個地道的狠茬子,當下也有些慌亂。

  「這個是萬萬不敢的!我和趙虎一直敬重鄒先生是搬山的老前輩大能人,哪裡敢觸怒虎鬚,再說要真的是趙虎卷了行李走人也不能留我一個在這兒,除非我活膩歪了!」

  「那可不一定,先生我這麼些年什麼人沒見著過,不管是那未露面的一撥人還是那趙虎,拿了先生的東西便不能善了了,到時候你若真的是叛徒可別怪我手段血腥。」

  鄒先生為人謹慎,瞪著張龍淫威凜凜地說道著。

  「您可能錯怪他了。」

  令狐狩突兀的說了這麼一句,鄒先生對他還是蠻看重的,當下也沒有繼續為難張龍,衝著令狐狩笑笑問道:「小友可是看出來什麼端倪?」

  「這個不用看的。」

  令狐狩說著伸出左臂,朝著農舍外面指去,一眾人俱都順著手指看向外面,一個壯年漢子正站在院門口,歪著頭衝著大家笑,正是未在此地的趙虎。

  「趙虎!你鬧什麼迷糊,白白讓鄒先生問了我半晌,還不快些滾進來!」

  張龍見了趙虎以為可以洗白自身,當下走到他面前去呼喝起來,鄒先生伸出手想攔住張龍,口中念叨了一句話:「有些不對勁......」

  但張龍已經跑到了趙虎的跟前,聽見鄒先生的話回了下頭,忽的感覺臉上有什麼東西熱乎乎的,用手一抹竟然是暗紅色的鮮血!

  他猛地望向趙虎,卻發現他仍舊歪著頭在那裡咧著嘴笑,這口血便是從他的嘴裡噴出來的,嘴角還留有點點紅色的污濁。

  張龍以為趙虎中邪了,忙上前用手不斷的搖晃著他的身子,卻發現眼前人的笑容越來越邪異恐怖,眼神越來越放肆擴張,眼眶大開裡面的眼球血絲密布,將整隻瞳孔都顯露了出來!

  他的身體裡似乎埋藏了一枚雷管炸彈般不住抖動,最後竟然開始原地抽搐起來。

  張龍有些被這個場景嚇懵了,手上的力道不足以控制住趙虎的顫抖:「鄒先生!快想想辦法!我這兄弟真真兒是不行啦!」

  他不住地呼喊著趙虎,手臂掄圓結實的給了趙虎幾個大耳光,只是除了半邊臉腫脹起來外並沒有絲毫的作用。

  趙虎的樣子像極了一個馬戲團的小丑,他的嘴巴咧得超過了人體所能夠擴張的極限,與那雙不住流著豆大熱淚的紅腫眼睛形成鮮明的對比,可以看出此時的他正在承受著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巨大痛苦。

  「救......我......」

  趙虎從咧著的嘴巴里擠出了幾個字來。

  張龍望著自家兄弟這幅模樣,心裡糾結著痛得厲害,不過著實是幫不上什麼忙,令狐狩望著趙虎的怪樣子也不說話,畢竟不是自己隊伍的事情,沒有必要去當活菩薩。

  「鄒先生!徐祖宗!你救救我家兄弟!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你救救他!救救他......!」

  張龍回身跪在鄒先生的腿前不住的叩頭,鄒先生也是第一次見著這種狀況,看著情緒激動的張龍也不好就這般回絕。

  他剛想上前去仔細瞧瞧,忽而眼睛一瞪,之後重重地嘆了口氣,衝著趙虎指了指。

  張龍見狀回過身子,望著身後的場景久久反應不過來,一時間竟愣在了那裡。

  身後的趙虎,此刻咧著的大嘴鮮血滿溢。

  他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突然間開始瘋狂的生長,下排牙齒交錯著穿透了牙齦與上牙膛,最後在整個天靈蓋上穿出了一圈密密麻麻的血洞!

  上排牙齒則穿透了下巴,一直延伸到了胸腹處,有幾根虎牙兇猛的穿透肋骨間的肌肉刺穿了心臟的瓣膜!

  現在的趙虎,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扇庖丁肢解過的血腥標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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