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狩

2024-06-06 01:17:38 作者: 劉不白

  青年人轉過身子,望見那無頭屍體並沒有完全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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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的屍體死後下葬一年才會演變成為自然物質,不過這鬼婆娘卻著實不按常理出牌。

  不遠處的頭顱已經停止了掙動,黝黑的雙眼開始變成玻璃水晶一般的灰白色物質。

  這是由於氧氣從大腦全部排出所致,灰白的腦漿凝固在皮層深處,雙眼腫得像兩粒碩大的核桃,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由於無頭屍體的新陳代謝中斷,地上的鬼婆娘開始大小便失禁起來。

  灰色水晶般的眸子因為血壓消失而變得暗淡無光,只是原本就雜亂的黑色長髮竟然又瘋狂生長了起來。

  它的頭髮像觸手般四處繚繞,一直將整顆頭顱包裹成一隻碩大的黑色粽子。

  黑色的頭髮一直長到畸形嘴巴里,硬生生把那條惹人作嘔的舌頭箍成了一根烤腸。

  「她開始屍僵了,這是厭氧性生理反應產生的肌肉痙攣和細胞分化......」

  青年人說到一半不再說了,因為他和張發財關注的並不是這些常識性的東西。

  地上無頭屍體的腹部突然產生不規則地隆起,衣服承受不住這種膨脹粗魯地爆裂開來。灰布褂子上的紐扣像子彈般朝著四周激射,靠近張發財這邊的兩顆被青年人一刀一個給分了家。

  已經缺氧發青的肚皮不住地膨脹,竟然有一隻嬰兒的手印從青灰色的肚皮中顯影出來,緊接著便是一陣窸窸窣窣類似某種草食性生物的咀嚼聲響!

  肚皮的靠下方,一張嬰兒的臉型輪廓在肚皮上愈發清晰明顯,似乎隨時都能撐破那層逐漸輕薄的囊壁。

  二人瞧看得清晰,那個嬰兒長著和鬼婆娘一模一樣的畸形嘴巴,正在她的肚皮里放肆地微笑!

  張發財暗暗地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怯懦的問了一句青年人。

  「這位小哥,眼下你看......?」

  「走。」

  青年人並沒有多說什麼,將自己的夜鷹平刃別在腰間。

  他走到那個鼓脹的無頭屍體面前,竟將那具看似不輕的軀殼一腳踹得橫飛起來,重重地撞擊在紅色朱漆大門上。

  肚皮裡面傳來一聲怨毒的嚎叫,不過怎麼聽都不像是嬰兒發出的聲響。

  「等會不想死的話,就別回頭看,不管聽見什麼聲音。」

  青年人丟下了一句話便逕自走了。

  張發財自問這些年來也跑了不少的活計,黑白兩道兒也都經手了不下百樁生意,卻還是真沒見過像這種把陰生意當球踢的人。

  當下他自然不敢再坐在這裡,立馬提了提腰帶,忍著左邊屁股的疼痛踉蹌地跟了出去,也不敢再去看這柳家大宅里究竟還有什麼了。

  不過這張發財生性不安分,不然也不會放著好好的縣大隊不干搞這玩命的買賣。漸漸他們離那座宅子越來越遠,張發財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回頭瞥了一眼。

  本來他心想著應該不會出事兒,不成想剛回頭便發現一個渾身是血的鬼嬰兒趴在自己的後背,正咧著那張畸形的醜陋大嘴準備咬自己的耳朵!

  這一下嚇得著實不輕,這鬼嬰兒像極了一隻被人蛻皮的野猴子。

  他的眼角餘光瞥見身後的大宅院,借著幽冷的月光可以清晰看見門口的情景,不過這匆匆一瞥卻又嚇得不輕——

  柳家大宅門口,一個一模一樣的鬼嬰兒正在啃食自己親生母親的屍體!

  鬼婆娘的肚皮已經完全被撐得爆裂開來,內臟混合著血水流淌了一地。

  那鬼嬰兒正手捧著一堆鮮血淋漓的肉球瘋狂地啃食著,張發財越看越覺得熟悉,最後竟然再也嚇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那團看似熟悉的肉球,不是胎盤,更加不是子宮,就是他自己的人頭!

  這一下徹底是將這個七尺漢子嚇暈了過去,期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到再次醒來已經是一天以後,在長春的一家站前酒店的房間內。

  他渾身上下每動一下都有著撕心裂肺的痛楚,齜牙咧嘴地從床邊拿起電話打給了徐長生,而此時的徐長生剛剛結束那個詭異的噩夢。

  打完電話沒多久,那個青年人來了,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青年人看他醒了也沒說話,依舊是那副你的死活與我何乾的木訥表情。

  「這位小爺,救了小老兒的命,還不知怎個稱呼?」

  「令狐狩。」

  青年人一邊冷漠回應,一邊伸出右手手指,衝著地面指了兩下。

  張發財望見這個手勢當下便明了,這是北派的搬山手勢,喚作「盤山頭」。

  食指朝下說的是獨自走活兒,中指朝下則是相地論主,而令狐狩則是做這行的代號。

  畢竟不是合法的營生,用真名總歸是不大妥當。

  「那柳家的宅子你還是別探了,水太深,不可測,說不得。」

  令狐狩不願過多解釋,張發財是明事理的人,本還想向他請教下柳三太公的事情,見他這般固執便也不再多問。

  「即便是沒有撞喪陰生意,我也不能讓你隨便進去,那不是你這種人能進的地方。」

  令狐狩又補充了一句。

  「那小爺可否跟小老兒說道說道,那柳家宅子裡的東西是個什麼?」

  「乾達婆。」

  令狐狩淡淡地應了一句,張發財早些年在日本探海兒時便聽說了這種生物,這乾達婆又叫河伯姥姥,在日本奈良縣吉野郡十津川和石川縣能登半島都有出沒,只不過當地的政府至今不承認有乾達婆的存在。

  「你不該回頭的。」

  令狐狩可能是感覺氣氛有些壓抑,就多說了兩句。

  「那東西你碰不得,乾達婆臉上的脂粉融在嬰兒的胎盤裡,平日裡血液沒有毒素,只有在妊娠期才會這個樣子,不然你濺上她的血早已被腐蝕盡了。」

  張發財忙又賠笑奉承了一番,不過很明顯令狐狩根本不吃這一套。

  「誰派你來的?」令狐狩張口問道。

  「回小爺的話,是南陽古七盟的敖師爺。說長白山柳三太公是搬山的大能人,便吩咐小老兒前來走上一遭,不成想門臉兒都還沒進就給嚇出來了。說起來倒還真是慚愧,若是傳出去白白丟了古七盟的手藝門面。」

  說起這搬山探海兒,其實就是一種花錢賣命的探險營生。

  倒斗挖墳僅僅只是其中一種,大體上做的都是明面上不敢做與不能做的勾當。只要有主顧出錢,便有人出力,說起來倒是可以看做成一群不合法的僱傭兵更為好些。

  當然,這裡頭也是有區別的,區別就是他們比僱傭兵接的活計多了一項:

  他們會遇到的,很多時候不是豺狼虎豹,也可能不是人。

  「柳家的宅子好早就不住人了,你去了也是白去。我若是出來的晚些,你現在這一身肥肉早就成為屍蠟了。你那牽頭人看來是知曉其中利害,故意想弄死你罷了。」

  令狐狩面無表情地說道。

  張發財八字薄眉微皺,聞言心裡開始叨咕起來。

  他做摸金校尉也有些年頭了,逢人看事自然不會單薄。方才便想著這柳家大宅當年日軍侵華都不敢動一磚一瓦的地兒,這令狐狩是如何能夠在裡面來去自如的?

  他是柳家的什麼人?

  想到這裡,他心裡痒痒不死心,瞥了一眼令狐狩試探著問道:

  「那個小哥,不知道當問不當問,小老兒做這行兒也有些年歲,這乾達婆倒是的確知道些許。不過這玩意明明是日本的勞什子,怎麼就活脫脫的一下子出海蹦到了長白山來?」

  令狐狩被他問的愣了一下,不過神情上依舊無悲無喜。

  「這個好說的,這柳家大宅的第一位主子是明崇禎年間的官,那時錢塘一帶正鬧倭亂,日本鬼娃子戰亂鬧得正狠。除了倭寇與武士外,倒也帶過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這主子便是從當時的一位參將做起的。」

  「後來這主兒躲到了長白山,沒人知道原因,不過的的確確是帶過來一些不好的東西,這乾達婆娘就是其中一個。至於其他的,你就別多過問了,說不得,問不得。」

  張發財心討你為什麼知道的這麼多,不過這話著實是說不出口的。

  莫非敖師爺當真知曉其中利害,想故意把自己弄死?

  張發財心裡泛起嘀咕,不過做這行當借刀殺人的事情比星星還多,倒也是一點不見怪。

  當下他瞄了一眼自己癱瘓的身子,又堆起肥肉橫生的胖臉招呼道:「小哥莫怪,小老兒就是隨口一問,小老兒這身子骨是怎麼個狀況?」

  「被欒河童附了身,那河童本和乾達婆沒有干係,料想應該是喝水的時候誤把嬰兒胎喝進了肚子裡,你身子骨還算硬朗,所以死不了。」

  在令狐狩的觀念里,貌似只有死與不死之分,死不了就等於沒有事情。

  「當真有河童這種東西?」

  張發財咽了一口吐沫,轉動幾下眼珠子又想開了些,畢竟摸金校尉見到什麼都不算奇怪。

  「就你那雙凡人眼眸,看不真切怪不得你。」

  令狐狩突兀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一下子搞的張發財有些摸不著邊際。

  令狐狩一雙幽藍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張發財,他似乎能看見眸子深處那片熾烈的藍色汪洋,不知道為什麼這對眼眸竟然有著如此奪魄勾魂的力量。

  忽然,面前的幽藍色瞳仁竟憑空消失。

  一雙幽藍的眼珠子直挺挺地翻了過去,只留下兩個空洞的碩大眼白。下一秒忽的又換回來兩粒眼眸,只不過已經綻開成兩道橄欖球狀的不規則豎線。

  現在的令狐狩的一對眼睛,準確說來更加像是一對麒麟眼睛!

  張發財嚇得長大了嘴巴,極度恐懼導致身體不自然地抽搐起來。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似乎自己已經成了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你......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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