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的心

2024-06-06 01:14:30 作者: 靈追

  邵長恆最能理解范明的感受,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道:「明德帝,他根本配不上明德兩字!我以為過了這麼些年,他應該收斂了,沒想到還是如此!」

  「爹,什麼叫這麼些年?難道以前也曾發生過這種事嗎?」邵長恆轉頭看向了邵顏。

  「顏兒,既然你已經參合了進來,以前的事我不妨也告訴你些......」邵長恆踱步到了窗口,抬頭看向了布滿陰霾的夜空,如此說道:「那會兒你哥還沒出生,我跟你娘也剛成親不久。恰逢你娘的兄長回京述職......」

  眼前的實景漸漸模糊,邵長恆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晨起,天空有些陰沉,俞氏起床後就沒什麼精神。邵長恆反覆問了俞氏,才知道她不舍自己的兄嫂。

  邵長恆想了想,便提議她再留一會兒,自己則回去跟爹以及姨娘打一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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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出門時,俞氏的兄嫂還客氣得讓邵長恆帶著傘,卻被邵長恆婉拒了。他踏著大步便向邵府趕去。

  途中,他看到新出爐的糕點,便挑了幾樣想包回去帶給傅姨娘和長陵。隨著日頭的升高,周圍的行人越來越多。他的步伐不禁加快。眼看著就要回邵府了,邵長恆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然而當他到了邵府門口,笑容卻被驚慌所取代。他看著被裡一圈外一圈包圍著的邵府,直覺告訴他出了事。

  他奮力的撥開擋住他的人群,正看到四名官差抬著兩個蓋著白布的東西要走出大門口。邵長恆一驚,趕忙上前攔住了他們。

  「站住!你們抬得是什麼?」

  官差有些不耐煩的道:「你誰阿?沒看到抬著屍體嗎?走開走開!」

  屍...體?邵長恆顧不得眼前的幾名官差,他上前幾步便掀開了那層白布!

  躺在上面的人何其熟悉!他曾經不喜歡她,也曾經排斥過她,但過了這麼些年,眼看著父親露出笑容,長陵出世,他早就慢慢接受了她。他喚她傅姨娘......

  躺在擔架上的傅姨娘瞪大了雙眼,衣衫凌亂不堪,額頭和頸部更是血痕累累!邵長恆咬了咬牙,又掀開了第二塊白布!當看到那張跟傅姨娘頗為相似的臉時,邵長恆雙腿一軟跌在了地上。

  官差嚴厲的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他抖著雙唇回頭道:「她們怎麼會死的?怎麼會......」邵長恆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離他最近的那個官差,聲音突然拔高:「她們怎麼會死的——」

  「關你什麼事!走開,別妨礙我們做事。」

  「呵呵,關我什麼事?當然關我事!她們都是我的家人啊——說,為什麼會死!為什麼!」

  其中一名官差聽了他的話,雙眼閃爍著道:「既然你是邵府的人,那我們便跟你說吧。昨夜邵府闖入了盜匪,傅娘娘和你們府上的姨娘為保貞潔,雙雙自盡了......邵老大人悲痛過度,剛剛已經暈了過去。」

  「爹他......」邵長恆顧不得糾纏那幾名官差,他拔腿便跑進了府中。「爹——」

  當邵長恆見到邵老大人時,他正雙目空洞的望著門口。他見到邵長恆來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快去找長陵,去找二皇子!快去找......」

  「長陵和二皇子怎麼了?爹,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府上怎麼會來盜匪!不可能啊......」

  「別問了,快去找,快去找——」邵老大人斑駁的老臉上流出了淚水,邵長恆趕忙應下跑出了屋子......

  「那爹爹後來是不是沒找到那位二皇子和......小叔叔......」

  邵長恆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頹然的走到邵顏和范明面前道:「呵,什麼盜匪......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盜匪......是了,余家滅門也說是賊寇盜匪,我竟然信了......」

  邵長恆的雙手覆在了臉上,他低下頭笑著笑著便沉默了下來。范明是知道這件事的,但卻並不知道詳情。如今聽邵長恆這麼說,更是疑點重重。

  再聯想到邵長恆之前的話語,范明大膽猜測道:「京都的防衛一向嚴格,很少能有盜匪出入。

  更遑論死的一個是皇帝的妃子一個是邵府的姨娘。這件事可比余家的事還要嚴重,但事發後,陛下竟沒有處置任何人,甚至連遷怒都沒有......」

  「對,不但如此。之後金龍衛順勢崛起,便演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邵顏聽了半天,總算了解了整個事件。原來這就是當年小叔叔出走的原因。那二皇子了?他又是生是死?但無論如何,這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那個端坐於龍椅之上的人。他是絕對脫不了關係的......

  「范兄,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范明將手背在了身後,表情肅穆的道:「我先回去一下,看看雲卿瑤和黎氏再做定論。」

  「范兄,你要早做決定!我看金龍衛可能已經知道了那本冊子在你手上......」

  「決定?邵兄,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邵長恆一步一步逼近他道:「上面的天不是一成不變的......」

  ......

  京郊那處偏僻的莊子上,黎氏正打算休息,卻沒想房門被撞開了。一名黑衣人正夾著昏迷不醒的雲卿瑤進了屋子。黎氏正待驚呼,黑衣人取下臉上的黑布道:「我是范大人的人!」

  「啊......原來是范大人的人。我還以為......」黎氏轉頭看向了滿身是血的雲卿瑤,她愣了一下才認出她道:「這......她這是怎麼了?」

  「我是男子,不方便為她上藥,可否麻煩夫人一下?」

  「好好好,你抬過來吧。」

  此時的雲卿瑤已經面如金紙,她的身子斷斷續續的在抽搐著,手掌斷掉的那個切口更是不停地滴著鮮血。

  黎氏看的整個頭皮都在發麻,她試探性的要去解雲卿瑤的衣服。手指剛觸碰到衣領,雲卿瑤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她望著深色的床頂,艱難的道:「為......為什...麼!我們......明明是兄妹!咳咳咳!為什麼!為什麼——」

  一滴混合著鮮血的淚滴落在了圓枕上,黎氏的心突然的一軟。她為雲卿瑤抹掉了那滴鮮紅色的淚道:「伯母幫你上藥,別怕......孩子,別怕。」

  雲卿瑤伸出了那隻完好的手,緊緊的抓住了黎氏的衣袖!

  ——

  范明回到莊子上的時候,已是深夜。他本想一頭鑽進自己的屋子裡好好想想,但腳步停了一下,復又往黎氏的屋子走去。

  他也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去是不合適的,但心裡一旦知道了真相,他便想去看看那個家破人亡的婦人。

  黎氏睡不著,正坐在椅子上發呆。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床上的雲卿瑤,她的心裡莫名的湧上了一絲傷感。

  這個女子曾是她兒子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那時候她百般阻攔就因為她的身子不好。仔細想想若當時自己不那麼堅持,是不是兒子已經跟她成了親,可能連孫子都有了吧......

  如今倒好,兒子也不在了,這個女子又斷了手掌,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她當年究竟在堅持什麼?

  讓她的兒子臨死前都不能如願娶妻,也讓這個女子如今生不如死。黎氏用盡全力狠狠的錘了一下自己的腿,她不是一個好母親!

  就在黎氏自責之時,范明敲響了黎氏的房門。

  「誰?!」

  「是我,范明。」

  「范大人!」黎氏聽到是范明的聲音,緊繃的身子鬆緩了下來。她站起身打開門道:「這麼晚了,范大人可是有事?」

  范明看著滿臉憔悴的黎氏,心裡非常猶豫。按理說她是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理應告知她事實的真相。但事關皇族,又是如此聳人聽聞的醜事,他該開口嗎?

  范明此時特別能理解邵顏當時的猶豫,這件事說是錯,不說更是錯!

  黎氏見范明神色莫辨,分明想要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她試探著道:「范大人,可是查到了什麼?」

  「我......明日再來吧。」

  黎氏見范明要走,哪能如此放過。她此時最關心的就是余家的滅門案,看到范明的神色,她的直覺告訴她范明肯定知道了些什麼。

  「范大人,且住。」

  「夫人?」

  黎氏讓開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如今家破人亡,還顧著那勞什子的男女避諱做什麼?大人,請進。」

  范明見黎氏堅持,終是踏進了屋子裡。黎氏反手便關上了門,將范明引到椅子上坐好,自己順勢坐到了他的旁邊。

  「夫人,我的確查到了一些事。但此事牽連甚大,你一旦知道了,就再也沒機會退出了。」

  「如今民婦夫死子亡,若不是因為他們的冤屈還未昭雪,我早就隨他們去了!大人!你若知道了什麼,但說無妨。我想知道,即便會死,我都想知道真相!」

  范明望著黎氏誠摯的雙眼,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雲卿瑤,才壓低聲音道:「殺你全家的不是盜匪!」

  「不是盜匪?那是......誰?」

  范明低下頭道:「金龍衛......」

  黎氏唰的一聲站了起來!由於起身的太過用力,凳子被她震的都晃動了幾下。

  隨著凳子停下了晃動,四周也歸於平靜,偌大的屋子裡只餘下黎氏粗重的喘氣聲。

  金龍衛,京都沒有人不知道他們。他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聖上,他們是刀,聖上專用的刀!

  「范大人的意思是......殺我全家的兇手......是那位?」

  黎氏用力的抓住了腦袋上的頭髮,直到頭皮被拉的生疼,她才斷斷續續的道:「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我公爹、我夫君、還有我的兒子他們對朝廷兢兢業業,恪盡職守!我想不通啊,我怎麼也沒想到!范大人——」

  黎氏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她抓著范明的衣服下擺道:「我家人究竟哪做錯了——那是一百七十三條人命啊!」話音剛落,低啞的哭聲便響了起來。

  而原本默默躺在床上的雲卿瑤,臉上也滑過了一道淚水。她緩緩睜開了眼睛,艱難的起身道:「伯母,對不起......我哥哥就是金龍衛。是我們家害了惜舟和你!對不起......」

  黎氏回過頭看著雲卿瑤,臉色複雜。而范明則搖了搖頭道:「與你無關。是余家的這位少爺拿到了不該拿到的東西......」

  「是那本書冊嗎?記錄著宮裡所用湯藥的書冊?」

  「你果然看過了?」

  雲卿瑤按住那隻斷了手掌的右臂,沉重的點了點頭。范明這才驚覺雲卿瑤少了一隻手掌,他趕忙上前道:「你這是!」

  「正因為我看過了,所以變成了現在這樣。若不是范大人的人趕到,我恐怕已經去見姨娘和惜舟了......」

  雲卿瑤低下頭望了眼空蕩蕩的袖子,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喜。悲的是自己血脈相連的兄長竟要謀害她的性命,喜的是自己如今這樣也算是還了一點雲家欠的債吧。

  她見黎氏仍舊跪在地上,便主動膝行著靠近她道:「伯母,你以前做得對。我的命真的不好,家裡又是那樣。早知道我便不該同意與惜舟定親的......我對不起他,對不起你,對不起余家這一百三十七條人命。」說著額頭觸到地面,砰砰的磕了幾個頭。

  若換做以前,黎氏早就拂袖而去了。但如今看著這樣的雲卿瑤,她的嘴裡如何說得出苛責的話。罷了罷了。兒子已經去了,難道自己還要為難他心愛的人嗎?

  黎氏吸了吸鼻子,扶起雲卿瑤道:「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我怪在你身上做什麼?如今我只想知道我兒子到底拿到了什麼,才惹上了這天大的禍事!」說罷眼睛直直的看向了范明,等著他回答這個問題。

  范明見黎氏和雲卿瑤的表情都是如此堅定,他索性也豁出去了。范明站起身背過手道:「我如今要說的這件事,可能會讓我們都遭遇到殺身之禍!」

  雲卿瑤聽了,跨前一步道:「我已經看過了那本書冊,左右都是一個死,我哥不會放過我的。」

  黎氏也道:「我也是!那次拱橋上若不是范大人的部下捨命護我,如今我也不過是余家墳頭上多出了一個土包。您有什麼話就說吧!我不怕。」

  「好!既然如此,我便告訴你們。」范明示意雲卿瑤和黎氏湊過身來,自己則壓低聲音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但他有意略過了邵顏和邵長恆那邊,只含糊說是自己的同僚發現的。

  雲卿瑤聽後,腦袋一暈,俯下身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黎氏則愣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哈哈大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哈哈哈!原來如此!狗皇帝自己做了齷齪事,卻讓我余家這麼多人為他墊背!畜生——畜生!」

  黎氏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若如今明德帝在她面前的話,她甚至可以撲上去咬掉他的一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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