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滅口

  范明早料到她們會有劇烈的反應，所以退後了幾步，攔在了門口。「夫人，你們如今出去也於事無補。我敢打賭，一旦你們靠近皇宮，金龍衛必然會出殺手。雲庭連自己的親妹都可以殺，更何況你。」

  「我知道！可是如此深仇不共戴天！范大人想要我們怎麼樣？難道一輩子躲在這個地方嗎？看著仇人逍遙快活，而我只能苟且偷生。那我死了之後，有什麼臉去見余家的人！」

  「夫人！陛下身子並沒有想像中這麼好，快則幾年，慢則十幾年，到時候會有新皇登基。即時，你們便可以翻案了啊！」

  「幾年？十幾年？那個狗皇帝已經死了，翻案還有什麼意義？」黎氏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種結果，但她知道範明的人都在附近，她也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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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頹然的坐回了椅子上。雲卿瑤理解黎氏的想法，她用完好的那隻手捂著胸口道：「范大人，我會勸勸伯母的。你先回去吧。今日......我們累了。」

  范明想了想周圍都是他的人，便也點了點頭。他剛準備踏出屋子，突然回頭道：「雲姑娘，需要我再為你準備一間屋子嗎？」雲卿瑤虛弱的搖了搖頭。范明嘆了口氣，便幫她們關上了屋門。

  雲卿瑤見范明真的走了，這才走到黎氏面前道：「伯母......」

  「你不必勸我！」

  雲卿瑤搖了搖頭。「伯母，我不是勸你。我跟你一樣恨！但這件事我們不能牽連到范大人。他為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事，我們應該自己做完。」

  「你預備如何？」

  雲卿瑤按上了黎氏的手道：「我既然和惜舟已經訂了親，雖未正式拜堂，但也算是余家的人了。如今我兄長要殺我，我家裡恐怕也容不下我。伯母，以後你就是瑤瑤的母親。我與你一起報仇！」

  「孩子......我以前錯了，真的錯了。你跟惜舟說的一樣，是個好孩子。」黎氏深悔當時的行為，又想起了已故的兒子，不禁落下淚來。雲卿瑤見黎氏落淚，也跟著哭了起來。

  「伯母，莫哭。你還記得十日後是什麼日子嗎？」

  「十日後......」黎氏抹了抹眼睛，低下頭思量了半天道：「好似是皇后娘娘的生辰。」

  雲卿瑤重重的點了點頭。「我們明日想辦法甩開范大人的人。然後十日後我有辦法混到宮裡去！即時，便可以在文武百官面前，當眾揭穿他的醜事，還余家一個公道！」

  「好！好......即便豁出了我這條命，我也一定要揭穿那個狗皇帝！」

  翌日，雲卿瑤和黎氏藉口要在附近散散心，范明自然派了人跟緊了她們。但他顯然低估了女人，在雲卿瑤和黎氏相繼去上茅房時，她們走脫了官差的視線，逃得沒了影蹤。

  范明當時就派了人去找，但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們。他心裡焦急的同時，皇后的生辰也如約而至。

  京都的高門大戶間一下子沸騰了起來，邵家亦是如此。俞氏早在半年前就開始著手準備了。她準備的禮物是一隻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金玉鳳凰！

  俞氏眼見這幾日邵長恆和邵顏都怏怏不樂，穆青林的身子也有些不好，便有意在家人面前討個喜。當她將圍在金玉鳳凰外面的祥文雲帕揭開時，屋子裡一下子亮了起來。

  血紅色的玉石和赤金完美的組合在了一起，鳳凰展翅的形狀更是雕刻的栩栩如生。那鳳凰的眼珠子處則鑲嵌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琉璃石。

  穆青林和邵俊都滿臉驚艷的看向了俞氏。俞氏得意的同時，偷偷瞄了眼剩下的三個人。邵長陵因為見多了好東西，早就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邵長恆看了一眼，便心事重重的想起了事情。邵顏跟邵長恆也差不多，但她沒有想事情，只是呆呆的看向了窗外。

  俞氏嘆了口氣，突然覺得今年皇后的生辰，沒來由的讓人開心不起來。

  ——

  明日便是皇后的生辰，各家都在為即將而來的宮宴做著最後的準備。雲卿瑤和黎氏坐在一幢簡陋的民居里，聊著天喝著茶，全無緊張之色，看著倒有些愜意。

  只聽黎氏說道：「瑤瑤，你可別看惜舟長大了性子穩重，小時候也是皮過一陣子的。那時候每天都能看到他爹掄著一把戒尺，滿院子的追他。他每次著急了就會躲在我身後，因為他料定了老爺不會傷到我......」說著說著黎氏的眉眼便彎了起來。雲卿瑤也跟著一起笑了。

  笑過一陣後，雲卿瑤突然用帕子捂住了嘴。儘管聲音壓抑，黎氏仍聽到了她的咳嗽聲。她見雲卿瑤彎著腰忍得厲害，便上前拍著她的背道：「又不舒服了？那藥丸還有嗎？」

  雲卿瑤點了點頭。從荷包里作勢取出了一樣東西，便快速的吞進了嘴裡。黎氏見了，這才放下心。「好孩子，其實明天我一個人去足矣。」

  「伯母！」雲卿瑤深呼了一口氣，才勉強壓下了喉嚨口的疼痛。她用左手抓著黎氏的袖口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簡單的七個字卻蘊含著不容他人拒絕的力道，黎氏聽了一把攬過她道：「傻姑娘！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我已經一把年紀了，你還年輕......」黎氏說著說著聲音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來：「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

  雲卿瑤垂下了眸子想了半刻，才悶悶的道：「這輩子沒能跟惜舟拜堂成親，是我最大的遺憾。伯母，我想堂堂正正的跟惜舟拜個堂。」

  黎氏沒想到雲卿瑤的心愿竟是如此！她放開了她，低下頭道：「瑤瑤，惜舟已經去了。你不必如此......」

  「伯母，明日我們便能報仇了......我想在那之前堂堂正正的喊您母親！」說罷，不顧黎氏的勸阻，走進內室後便拿出了余惜舟的牌位。

  雲卿瑤用僅有的那隻手舉著余惜舟的牌位，一步一步走向了黎氏。她每走一步黎氏便感覺到胸中一痛。待雲卿瑤走到了黎氏面前，她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伯母，這裡沒有鳳冠霞帔，沒有喜字紅幔。我和惜舟只能簡單的拜個天地了......」雲卿瑤的頭抵在了冰涼的地面上。黎氏知她的心意，便吸了吸鼻子坐到了上首。

  只聽黎氏喊道：「一拜天地！」

  雲卿瑤舉著牌位對門外拜了一下。

  「二拜......高堂。」

  雲卿瑤轉過身，讓余惜舟的牌位正對上黎氏拜了下去。

  「夫......」喉嚨突然有些哽咽，黎氏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夫妻對拜......」

  雲卿瑤將牌位舉到了自己面前，彎下了腰。

  「禮成！」

  這兩個字讓黎氏和雲卿瑤突然一陣恍惚。冰冷簡陋的木屋仿佛一下子變成了余府的大廳。

  原本安靜的周圍也逐漸熱鬧了起來。黎氏和雲卿瑤抬起頭正看到笑的燦爛的余惜舟和周圍往來的賓客。

  「恭喜恭喜！余公子和雲小姐真是天作之合！」

  「余夫人好命啊，有這麼乖巧聽話的兒媳婦。」

  「誒喲，真是郎才女貌。」

  余惜舟聽了這些話，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他對著黎氏和雲卿瑤笑道：「母親，娘子，我們以後一定會幸福的！」說罷，余惜舟朝雲卿瑤伸出了手。

  雲卿瑤喜極而泣，正待牽上那隻手，耳邊突然響起了『咚咚咚』的打更聲。

  沉悶的打更聲仿佛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黎氏和雲卿瑤的美夢。兩人清醒過來時，依舊身處於冰冷簡陋的木屋內。周圍早就沒了前來賀喜的賓客以及余惜舟。

  雲卿瑤將余惜舟的牌位珍而重之的抱在了胸口，她流著淚對黎氏叫道：「母親！」

  黎氏反手將雲卿瑤緊緊抱住，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懷念著剛剛的南柯一夢......

  另一邊，養好傷的雲庭走出了雲府，正欲往皇宮而去。卻沒想一輛做工考究的馬車停在了他家門口。雲庭一眼便認出了馬車上的標記。他躊躇了一下才開口喚道：「玉華。」

  馬車中的女子掀開車簾，正是他的未婚妻子，御史中丞謝明義的嫡女謝玉華。謝玉華容貌俏麗，氣度高雅，她見了雲庭，害羞的遮著臉道：「聽聞你受了傷，原本還想給你送些藥膏子的......」

  「嗯...你先進府找我母親和妹妹吧。聖上交代的差事還沒辦好，我得先去一次宮裡。」說罷也不等謝玉華的反應，便一躍身上了馬匹。

  謝玉華見雲庭沒說幾句就要走，忙從馬車中探出身子道：「你...早點回來。」

  雲庭側過臉點了點頭，便一拉韁繩奔馳而去。

  謝玉華遂下了馬車，在丫鬟的攙扶下進了雲府。

  當雲庭到達養心殿時，早有內侍等候在一旁。他見了雲庭，朝他見了一禮，便伸出了雙手。雲庭解開腰間的佩劍交到了內侍手中，便大踏著步子進了殿內。

  明德帝見雲庭來了，朝周圍的內侍和宮女揮了揮手。他們得了令後便魚貫而出。

  養心殿的大門被緩緩關上，明德帝的臉隱沒在一片陰影中讓人看不真切。

  雲庭知道自己辦事不利，二話不說便跪了下來。「臣有罪！」

  「怎麼？余家的事還沒辦妥？」

  「余家還剩一個黎氏，但她現在受到范明的庇護，已經藏了起來。臣......還未找到她的蹤跡。」

  原本鬆緩的手指突然握緊，明德帝站起身道：「那個婦人你還沒解決掉？還扯上了范明！那本冊子呢？！啊？」

  「可能在范明手中。但臣不敢完全肯定......」

  明德帝聽了這話，並沒有馬上暴怒，而是緩緩踱步到了雲庭面前。他低下頭看著匍匐在他腳底下的雲庭道：「抬起頭來，再說一遍......」

  雲庭冷冽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他抬起頭儘量保持著平靜道：「那本冊子可能落到了范明手中......」

  明德帝越過他走到了一座燭台前，他輕柔得拿起了那根點燃的蠟燭，細細觀察了半天才道：「我讓你去滅掉余府，你卻漏了一個女人。我讓你去殺了那個女人，你還牽扯出了范明......雲庭啊雲庭，你說身邊的狗犯了錯，主人會如何懲罰他呢？嗯？」

  雲庭的心口驟然一縮。但他想到自己這些年來為明德帝做的事，便強迫自己安下心來。不會的，他應該不會為這點事就殺了我。

  雲庭誠懇的磕下頭道：「請陛下再給臣一次機會，這次臣必定會殺了黎氏以及......范明！」

  「蠢貨——」明德帝突然抓起了雲庭的臉，拿起那根點燃的蠟燭，便狠狠的按在了他的臉上！「你以為范家是余家嗎！范家出仕的雖不多，但京都中到處都是他們家的姻親！若你把范明殺了，便是給我惹下天大的禍事！」

  「陛下！嘶！」雲庭硬生生忍住了臉上的劇痛，他喘著氣道：「陛下恕罪！」

  「呵！雲庭我給過三次機會了！第一次讓你在路上殺了余惜舟，你卻讓他跑回了余府。

  第二次我讓你滅了余府，你不但漏了一個，還牽扯出了范明......

  第三次，我讓你殺了那黎氏，你倒好！這麼些日子了，連個女人都找不到，我要你何用！啊？！」

  明德帝惡狠狠的看著手上這張年輕英俊的臉，突然覺得礙眼至極。他冷冷一笑，在雲庭猝不及防下，把滾燙的蠟燭扎到了他的眼睛裡！

  「啊——」雲庭一把打掉了明德帝的手！

  明德帝一看手被打紅了，當即黑了臉色。「我養的狗，竟敢傷我！雲庭，你今日別想走出養心殿！」明德帝一甩衣袖，從高台上取出了他的佩劍，劍尖迅速的指向了猶自在地上打滾的雲庭。

  雲庭即使目不能視，也聽到了急速而來的破空之聲！他絕望的抬起了頭......

  雲府中，謝玉華正跟廖氏和雲幕辰聊得投契，她順手拿起了桌邊的茶碗，正待喝下，手上突地一抖，茶碗毫無預兆的掉在了地上！

  廖氏趕忙吩咐著下人來打掃屋子，雲幕辰則滿含關切的看著謝玉華道：「玉華姐姐，有沒有傷到？」

  謝玉華搖了搖頭，撫著胸口道：「不知為何，心裡慌得很......手上一個沒拿穩就掉了。」

  雲幕辰噗呲一聲笑道：「是不是快要成我嫂子了，所以緊張？」

  「誒呀，你這個壞丫頭！伯母，你看看幕辰~」

  廖氏笑著走過來道：「玉華不怕，伯母幫你教訓她。」說罷攬過了雲幕辰，在她的後背拍了幾下。雲幕辰忙道：「你看你看，你還沒進家門，我娘就幫著你呢~誒喲！」

  謝玉華笑看著廖氏和雲幕辰打鬧，心裡對自己的未來也充滿著憧憬。她扭頭望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屋門口，突然殷切的希望雲庭能快快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