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美人
2024-06-06 01:13:45
作者: 靈追
俞氏倒想到了另外一層。如今她們家在和忠孝侯府聯姻,忠孝侯又和永寧公主是那樣的關係,爹他們不找自己,卻找了大姐那邊,莫不是有什麼避諱?
大俞氏見俞氏表情微凝,忙開口道:「爹本打算第一時間來找你們的,還是娘攔住了他。如今你們府上要和忠孝侯府結親,若為這件事出頭,恐發生什麼變數;還不如來找我家老爺。」
說到這,大俞氏頗有些自豪的道:「要說這件事,其他人也許不敢出面,但我家老爺是出了名的公正不阿,再加上他族兄弟大多是言官,倒不怕這些皇親國戚。」
俞氏搖了搖頭,有些遲疑的道:「這永寧公主畢竟是金枝玉葉,不是一般勛貴家的小姐,況且聖上又如此寵愛她,我怕姐夫吃虧。要不我還是去一次忠孝侯府吧......」
「這......」
「姐姐!」俞氏拉過了大俞氏的手道:「我也不過是去見見未來的兒媳婦,別人也說不了什麼。」
「那好吧。你可別強出頭,先探探忠孝侯府的口風,若能幫的上忙,再行事也不晚。」
「我醒得」
邵顏拉了拉俞氏的袖子,開口道:「我也去!」俞氏剛想拒絕,邵顏搶著道:「娘畢竟是長輩,穆姐姐是晚輩,有些事你們之間不方便說,我卻少一點顧忌,就帶上我吧。」
俞氏心一軟,便點了點頭。
大俞氏在邵府用了午膳後,便回了府。俞氏和邵顏則換了身出門的裝扮,上了馬車,一路駛向了忠孝侯府。
忠孝侯府如今是穆青林管著後院,當她拿到了帖子後,明顯吃了一驚。但她仍然有禮的在大門外迎了俞氏和邵顏。待三人寒暄著進了穆青林的青蕪院,才各自坐了下來。
俞氏端起了邊上的茶碗,抿了一口,才猶豫著把事情說了個大概。俞氏到底顧忌著穆青林是未嫁之身,說的有些遲疑,要不是邵顏在邊上時不時的補充一句,穆青林差點沒明白過來。俞氏心想著帶女兒過來果然沒錯。而穆青林的心裡卻翻起了滔天大浪。
她砰的一下站了起來,氣急敗壞的道:「我道她最近怎麼就安生了,原來是又起了壞心!如今竟然連進京述職的官吏都不放過了!真是好大的膽子!」
想到永寧公主之前也只是綁了幾個未出仕的子弟,如今竟然連朝廷命官都不放過了,穆青林的心裡就砰砰跳了起來。如今忠孝侯府和淑妃他們是綁在一條船上的,她做出這種事情,難道就沒有考慮過他們的立場嗎?
穆青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壓下了心裡的戾氣,她斟酌著開口道:「伯母,你放心。這事我會跟父親商量的,總會想辦法給俞家一個交代。」
俞氏欣慰的點了點頭道:「那就多謝穆小姐了。」
「娘!」邵顏拉了拉俞氏的袖子。
穆青林則有些尷尬,「伯母,您叫我青林就可以了。」
俞氏沉默了片刻,才喚了一聲青林。穆青林忙高興的應了一聲。
兩人離開忠孝侯府時,已經日暮西下。俞氏有些著急的拉著邵顏上了馬車,兩人並沒有注意到忠孝侯府的街尾處,一輛華貴耀目的馬車正緩緩駛向了這邊。馬車內的人揮了揮手,那輛馬車便跟上了邵府的馬車。
永寧公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著那輛馬車,也許是因為那日美好的回憶,也許是因為別的什麼......
她閉目安靜的坐在馬車裡,猶如一塊枯萎腐朽的木雕。直到車夫輕聲問道:「公主,前面就是邵府了。」
永寧公主這才睜開了眼睛,淡淡道:「就停在這裡吧,別向前了。」
她撩開了車簾的一角......
俞氏和邵顏下了馬車。邵顏一如那日見到的美麗柔和。她下了馬車後,轉頭看向了一個方向。那裡正駛來一輛做工上等的馬車。邵顏拉了拉俞氏,俞氏忙笑著點了點頭。
馬車上下來了一個人,卻是永寧公主之前見到過的那個美男子,邵長陵。
永寧公主不禁傾身上前。那日雖打量過那個邵長陵,今日遠遠一見卻又多了些高雅不羈的風姿。隱約間她仿佛覺得自己和邵長陵的眉目間有著些許相似。
永寧公主嗤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如今已是黃昏時分,點點霞光下,三人有說有笑的這一幕是多麼的溫馨和諧。永寧公主有些貪婪的看著這種溫情。眼帘慢慢的垂了下來。
她的心裡仿佛滋生出一個魔鬼,那個魔鬼在叫囂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別人就能這麼幸福,而自己卻活的那麼痛苦。
明明差不多的年紀,她甚至比她更為尊貴!為什麼她能得到父母長輩的寵愛,而自己卻只能縮在角落裡忍受著那些骯髒!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永寧公主的雙眼裡升起了一股黑色的氣息,她的眼光逐漸從羨慕,嫉妒,最後變得冷淡......
若她也遇到了和自己一樣的事,還能笑得這麼開心嗎?
永寧公主的嘴角微微的翹了翹,她放下了車簾,輕聲道:「回府!」
馬車調轉車頭拐進了巷子。
邵長陵似有所感的轉過了頭,卻只看到了車尾處的布簾隨風飄過。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卻又不知道那不安的源頭在哪裡。
在他愣神的功夫,邵顏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正歪頭打量著他。「小叔叔,你在看什麼呢?」
「不,只是覺得剛才那輛馬車有些眼熟......」
「哪裡?」邵顏抬頭看了一眼四周,街上只有零星的幾個行人,卻並沒有馬車的影子。
她搖了搖頭便跟著俞氏進了門,邵長陵緊隨其後......
——
「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國度中,有過一位生來便帶著異香的女子橫空出世。她不但自己生帶異香,更有著制香的天賦。她一生製作了無數種香,且種種都是精品。
那個時候的達官貴人為了求她的香,可說是一擲萬金也不為過。但天妒紅顏,就在她雙十年華的時候,製作出了一種『罌粟美人』。卻沒想這『罌粟美人』給她招致了滅頂之災啊!你道這罌粟美人是什麼?
是一種連神佛聞了都情難自禁的香!有一名貴族女子為了得到一名聖僧的愛情,便向她買了這個『罌粟美人』。事成之後舉朝皆驚!
那名聖僧和貴族女子固然受到了懲罰,但制香之人卻被皇家秘密處死了。就連那些香都被收繳一空。原本所有的香都應該被銷毀的。
但處置此事的一名官員動了邪念,便偷偷留下了幾瓶,然而還沒等他使用,這名官員就突發疾病去世了。於是這剩下的幾瓶『罌粟美人』輾轉多處......終於在三年前,貧道有幸從一名游商處得來了一瓶。
起初我也不信這就是『罌粟美人』,但我花了近兩年的時間,查了諸多歷史古籍,終於讓我確定了!」
說到這,這名在街邊擺著攤位的中年道士拍了拍桌子,志得意滿的笑了起來。「答案就在這瓶子裡......」
眾人好奇的看向了他手裡的紅玉瓷瓶,他輕輕地揭開了瓶塞......
瓶口甫一打開,鮮紅色的光點便漂浮出了瓶口,在瓶子周圍打著轉。眾人正稀罕間,一股說不清是什麼的香味悄悄的瀰漫開來。有些意志不堅定的男女聞了,紛紛雙眼迷離,神思不屬起來。
那名道士眯了眯眼睛,在周圍這群人里過了一遍,便把目光停在了街中心的那輛華貴的馬車上。
他嘿嘿一笑也不上前,接著說道:「若其餘的『罌粟美人』都不知所蹤。那我手裡的這瓶可就是這世間唯一的一瓶『罌粟美人』了。」言罷,中年道士撫了撫短須,便把紅玉瓷瓶封了起來。
那些原本意亂情迷的男女回了神,大呼神奇。但問價的卻寥寥無幾。
中年道士也不急,老神在在的坐在攤位前搖頭晃腦,也不知在念什麼。
那輛華貴馬車的車簾掀起了一角。坐在馬車外的內侍聽了吩咐,下了馬車後便徑直朝這攤位走去。
「哎!那個道士,這瓶東西什麼價錢?我主子要了。」
中年道士並不開口,只拿手比了個五字。
「五百兩?」內侍正準備往衣襟里拿錢。卻沒想道士搖了搖頭。
「五千兩?」內侍的表情有些猶豫,他往後看了一眼,車夫正聽著裡面的指示,便朝他點了點頭。
內侍從衣襟里拿出一疊銀票,在眾人震驚的眼光中,遞給了那名中年道士。卻沒想中年道士用手擋了擋,開口道:「五萬兩!」
「嘿!你這道士!不過一瓶香,竟賣到五萬兩!你知不知道馬車裡坐的是誰?」
「貧道不知。貧道只知道我這一瓶『罌粟美人』值五萬兩!」
「好你個不知好歹的道士,你給我等著!」說罷一回頭便跑向了馬車。
車內的永寧公主挑了挑眉,語氣陰鬱的道:「既然他不要這五千兩,便一分都別給了!」內侍領命,招呼了周圍的護衛一起涌了過去。
中年道士皺了皺眉,高聲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可是天子腳下,你們打算做什麼?」
領頭的那個護衛嗤笑了一聲,鄙夷的道:「天子腳下又如何?馬車裡坐的可是天子最寵愛的永寧公主!我們公主說了,既然這五千兩你不要,便一分都別要了吧!」說罷長劍一指,「把那瓶東西交出來!」
「我若不交呢?」
「不交?那你這雙手也別要了!」領頭的護衛一揮手,後面的人一擁而上。
周圍的民眾見此情景,忙避了開來。這下中年道士便赤裸裸的暴露在了護衛面前。他咽了咽口水,剛準備護住那個瓶子,便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雙臂還來不及疼痛,便跟身體分了開來。
「啊!殺人啦!」
「天啊,這永寧公主簡直是妖魔,怎麼能如此殘忍?!」
「快逃快逃!」
在紅玉瓷瓶快要掉到地上的時候,一名離得最近的護衛利落的接了下來。
『罌粟美人』到手,護衛也不管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道士,便興沖沖的前去邀功了。坐在馬車裡的永寧公主漠然的看著這一幕,放下了車簾。
那名倒在血泊里的道士瞪大了眼睛,恨恨得盯著地上兩條被砍斷的胳膊,他全身顫抖著轉過頭,盯著那輛華貴的馬車離去。心裡眼裡都是恨意!
好你個永寧公主,你今日斷我兩條胳膊,他日我必定讓你用命來償——
天空逐漸灰暗。
當夜幕降臨之時,永寧公主總算從宮裡回了府邸。洗漱過後,她便把玩起了手裡的紅玉瓷瓶。高嬤嬤有些好奇的看了那瓶子一眼,卻聽永寧公主說道:「之前抓來的那個俞易如何了?」
「還是不肯吃飯。這樣下去恐怕人都撐不住了......」
「呵呵,還真是夫妻情深。」永寧公主握緊了手裡的玉瓶,幽幽的道:「無妨,我今日正好買了個好東西,便在他身上試試吧。」
高嬤嬤有些擔憂的說道:「公主,這俞易畢竟是朝廷命官。就算是聖上,恐怕也護不住你啊。」
「哈哈!高嬤嬤~我不需要誰來護住,更何況是『他』?『他』不是喜愛我嗎?我便看看『他』喜愛我到何種程度......更衣!我今晚便去會會那俞易。」
深夜的公主府又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衣擺摩擦聲。秦方遠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那群人繞過了他的屋子,去往後面,他才有些失落的垂下了雙手。
今日這位公主又要去寵幸哪個男人了呢?她明明不該是這樣的人,卻為何一次次做著這樣的事?秦方遠不理解這個如同迷霧般的女子。只是想到她那日的哭泣,他的心底莫名的就會慌亂。
秦方遠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