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伴枕眠
2024-06-06 01:09:35
作者: 長亭落雪
小時候,凌釋因為失去家人的溫暖,便越發渴望純粹的真情。所以那時說她,「心中無是非,只有在意的人」。對旁人是狹隘,對他卻是彌足珍貴。
賀南風說著,將凌釋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繼續道:「你在它最重要的地方,獨一無二的地方,除了你,再沒有任何男子能夠靠近。」
但也有其他地方,屬於親人,屬於昭玉姐姐,和其他事情。只其中屬於男女之情的一地,只有凌釋一人。她不必說完,對方已經懂得。
凌釋溫柔一笑,反握住了她柔嫩白皙的手:「我明白。」
「你不覺得,我不夠愛你麼?」
凌釋搖頭,道:「南風,你為我做過的一切,世上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像你那樣愛我。」
可賀南風,卻一直覺得自己什麼都沒做。
「如果你覺得,並不夠的話。」凌釋仿佛看穿她心頭所想,頓了頓,又道,「那是你沒有看清自己。」
賀南風一怔:「看清自己?」
凌釋點頭一笑,竟抬手比劃,一面道:「如果兩顆心,其一是占住一顆小心的全部,其實不過方寸之地;其二是占住一顆大心的一處,其實卻有萬物生息。如果是你,你會選擇什麼?」
賀南風知曉他是說,謝婉儀是小心,自己是大心。她心中一處,卻比對方心的全部,還要寬廣。凌釋願意居於寬廣之處,與外頭天地共存。
可她卻不由蹙了蹙眉,沉吟道:「人們不是說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更何況對於世間男子,歷來都想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小鳥依人?早做慣了,女子的天地。
凌釋笑道:「若為雞首,難免誠惶誠恐,甚是疲累。」
意思是如果處於小心之中,是對方全部,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會帶來莫大影響,自己也是對方唯一的依靠,便難免小心翼翼,心中疲累。但賀南風知道,這不過是打趣的話,以凌釋性子,絕不會因為對方的依靠覺得睏倦。
「何況,」他抬手將她碎發理到耳後,「你若心裡放著我,哪裡得銀錢,送我價值萬金的斗篷?」
這話一出,賀南風不由失笑,仿佛月下盛放的梨花,姣美溫柔至極,看得凌釋心軟似水。
她傾身摟住凌釋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嘆了口氣:「阿釋,你真好。」
凌釋一笑,將她溫柔抱住,打趣道:「為了賀三小姐芳心一隅,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賀南風再次失笑,片刻,抬眸緩緩道:「阿釋,我不久會救一個人。」
「嗯。」
「他是一個男子。」
凌釋依舊笑著,仿佛並不覺得這有什麼,點了點頭:「他是誰?」
賀南風回答:「恆順公主的一個面首。」
凌釋聞言,這才微微一頓,隨即道:「是救他一人,還是救他們所有?」
「我只想救他一人。」賀南風道。
「為什麼?」
賀南風沉吟片刻,道:「我曾無意做了些事,會讓他受到傷害。所以,我要彌補以前的過錯。」
凌釋默然,隨後,竟也不問究竟是何時何事,便「嗯」了聲,仿佛就此揭過,他並不在意。
賀南風不由再次,勾了勾唇。她的阿釋,真是天生與眾不同的溫柔妙人兒,卻又跟前塵有了變化,這才與今時的她,更加契合。
想著,喜悅之中莫名多了幾分心猿意馬,直起身子笑道:「阿釋,我們歇息吧。」
說著,便拉住對方往床邊走。
凌釋倒反而一愣,遲疑著腳步未動。
「南風,」他道,「我打算看一看你,就……」
意思是,凌世子雖然深夜造訪,卻並沒有其他圖謀,不要叫她誤會了。
賀南風含笑打斷,道:「我知道。」
「那你……」
「是南風,想抱著阿釋哥哥歇息。」賀南風說著,貼近站在對方身前,咬唇凝望著他的眼睛,眸色熠熠生暉,「阿釋哥哥,我們好久沒有一起歇息了。」
凌釋看著她靈動的眼睛,聞言似憶起當初寒山同眠的點點滴滴。大抵今時賀南風與當初小公子截然不同了,若將當初的情形套到現在,凌釋只淺淺一想,好好個白玉般的少年,居然微微紅了臉。
賀南風這兩年多時光,生長得極好。天生麗質加上小小年紀的養生習性,「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更明眸善睞、櫻唇紅潤、青絲如瀑外,身段姣好,姣好里甚至帶著幾分嬌嬈。
父兄眼中的賀南風,溫柔乖巧;李昭玉眼中的賀南風,聰慧善良;旁人眼中的賀南風,端莊大方,美麗溫婉,既有豆蔻年華含苞欲放的清新,也有同齡女子裡實在難尋的,舉手投足無處不是貴女大家之氣。
而此刻凌釋面前的賀南風,一身雪白中衣不遮不掩,從肩到腳的嬌嬈身段,映著月光若隱若現。她不在像初放的春華,而像是一顆熟透的梅子,讓人望上一眼,便不禁心動垂涎。
賀南風生得美麗,卻從來不甚把美貌當一回事。這時卻似倚仗著自己美麗和妖嬈,意圖調戲勾引對方一般,抬手挽住了凌釋的脖頸,撒嬌道:「夫君,讓妾身陪你上床安歇吧。」
凌釋微微一顫,臉色便更紅了些。
賀南風進退有度,適合而止:「不過歇息片刻而已,往昔也不是沒有,阿釋哥哥何必猶豫呢。」
凌釋無奈,只得跟上前去。行至一半,又立即站住,嘴上道:「不行,南風,你等我處理完王府之事,便來求娶,名正言順娶你進門之後,我們在——」
可話音未落,還未回神時,便被賀南風不知哪來的力氣拉到床邊,要親手為他剝去外裳。
凌釋再次微微一顫,連忙握住了賀南風的手,開口時,嗓音都有了些變化。
「南風,不,不行。」
「為什麼不行?」
「等我迎娶之後……」
賀南風再次打斷,但手上的動作還是停止了,微微沉吟道:「阿釋,你不是說,你只有我一人了麼?」
凌釋一愣,怔怔看著對方。
「你我如何,外人不知。你我不如何,外人也不知。」賀南風繼續道,「與其顧念世俗和旁人,不如你我自己活得自在順心。你我既是相互認定的夫妻,又何必再顧忌那一紙名分?難道你,就真不想與南風一起麼?」
凌釋凝眉,沉吟半晌,紅著臉踟躕道:「我,我自然想,可……」
賀南風被他那為難模樣逗得失笑,乖巧放開了手,示意他自己脫衣:「再說,不過一齊睡覺罷了,南風這還不是,體貼夫君奔波辛苦?」
凌釋再想拒絕,竟找不到合適理由。只得瑟縮著脫下衣衫,被對方含笑接過,掛在一旁。
爾後,少女再溫柔揭開被子,自己先躺了進去,示意凌釋上床:「離天亮還有許久呢,夫君就不想,溫柔鄉醉芙蓉,一帳春曉?」
凌釋頓了頓,還是鼓足勇氣乖乖躺了進去,渾身竟僵硬得如石頭般。
名門子弟一般十二三歲起,就有了暖床丫鬟,以便教導人事,也為了今後不被女色所迷。但凌釋是沒有的,一是逸王妃對長子的今後並不關心,也就沒有盡心安排。
再者,前塵她嫁過去後很久都沒有生育,旁人不知真相,便以為是凌釋的問題。一次偶然間聽下人私語說,世子從前一直仿佛將男女之事視作洪水猛獸,而今娶了世子妃,看來也沒改變,頗有不舉之嫌……
誰能想到,他們世子非是不舉,不過近不得世子妃的身罷了。而從前不要丫鬟暖床,前塵賀南風未曾想通,今時才明白,是因為夫君一早喜歡上幼年的自己,以他的性子,便不可能再叫旁的女人觸碰。
賀南風這時看著她木樁般的肅穆阿釋,一面心中忍笑,一面在他耳邊輕輕吹了口氣,溫柔道:「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這是,《詩經》的一篇。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妻子說天亮了,丈夫說還早,你看夜色正好,明星有爛,不要辜負溫柔時光。我願與你化作飛鳥,成雙作對,生死不離,只要有你在身旁,歲月靜好,攜手及老。
從來辜負香衾事早朝,都是不解風情的木魚腦袋。香帳錦被的溫柔,哪個男子不想遲留?
凌釋一愣,微微滑遠了些。
賀南風假意怕對方著涼般,伸手攔住了對方的肩膀,結果又立即被少年握住,似害怕她再有什么小動作一樣。
「睡吧。」凌釋道,迅速閉上眼睛,「我五更時就走。」
賀南風勾唇,索性收回了手。就在凌釋以為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時,卻又感覺小腹絲絲點點地微微發癢,原來,竟是那丫頭收回的手,在用指尖輕輕打圈。
他本來,就需竭力才能壓制的熱意,隨著對方這個動作噴薄而出,不禁渾身戰慄一聲輕呼下,不禁抓住她的手,嗓音已徹底變了:
「別動!」
眼睛卻又止不住地,往少女薄薄衣衫敞開處,白皙清潤的脖頸,和再下看去。
「別動。」他盡力重複道。
又是這兩個字。看來男子每回說這兩字時,意義都不大一樣。
賀南風失笑,從手上感覺到的力度和灼熱,完全能猜出對方此刻的倍受煎熬。她的夫君而今家事煩心,正在谷底,他雖不言,她卻要用自己的溫柔,讓他否極泰來。
「為什麼不能動?」她道,故意將臉靠近對方,一道道溫柔呼吸掃過他的面頰。
凌釋仿佛已渾身通紅了,嗓子沙啞得很,努力咽了咽唾平復心境,凝著眉一動不動道:「別動,南風。」
語氣竟有幾分祈求,手上的力道半分沒有減輕,都握得賀南風有些生疼了。
她便應下,讓凌釋鬆開,然後,看似乖巧地將手收了回來。然不過片刻,又放到對方胸口,同時溫柔道:「阿釋哥哥的傷,怎麼樣了?」
「好些了。」凌釋回答。
「還疼麼?」
「不疼了。」隨即似想起什麼,補充道,「但不能用力,否則就會崩開。」
不能用力……
他可是真怕到,這樣藉口都出來了。
賀南風再也忍不住,啞然失笑。
凌釋性子,不願成婚前碰她,她完全能夠理解。畢竟,要顧及女兒家的清譽,也要顧及賀家父兄,更不想給以後留下任何隱患。
但賀南風,卻不是個不諳情事的閨閣少女。早在寒山書院,便總想著何日一親芳澤再續前緣,等這兩三年。誰叫他送上門來,又叫她這般心軟,她今晚是下定決心要吃了他的。
「夫君——」賀南風拉長了溫柔聲音,語氣里全是嬌媚,昂頭在他耳垂上輕輕一啄,呼吸溫熱,「你近來恁樣辛苦,讓南風好好服侍你,好不好?」
凌釋未答,因為正用所有專注和力氣,壓制自己小腹的那股熱浪。
賀南風溫柔無比地拿起他緊緊握著拳頭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夫君你試一試,南風的心,是不是跳得好快?」
半晌,凌釋的手,終於慢慢鬆了開來,側臉看著她,嘴唇乾得似要裂開。良久良久,才開口道:
「南風,你真要這麼做嗎。」
賀南風一笑,咬了咬唇:「夫君,不喜歡南風麼?」
「喜歡,很喜歡。」
「南風也喜歡夫君。」她道,抬起盈潤的唇在凌釋嘴上輕輕一吻,雙眸澄澈而帶著點點微明,「南風還,想要夫君。」
少女櫻唇盈潤,妖冶欲滴,自己輕輕咬了咬。
凌釋沉默片刻,終於抓住她小巧的肩膀,吻了上去。
霎時只覺天地若失,世界化為小小一片方圓,只餘下他和懷抱中的少女。這是他午夜夢回的留戀,卻從未真實有過的體驗。
朦朧中,似聽到少女溫柔起身說了句:「夫君你不要用力,當心傷口。」
隨後只覺身上馨香馥郁,接著仿佛落入雲霧之中,再也沒有清醒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