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心上人了
2024-06-06 01:07:57
作者: 長亭落雪
畢竟賀佟為人,是不可能對兒女泄題的,何況對方去寒山時離春闈還早。因此在蕭琰眼中唯一解釋,就是賀南風果真像她那番話一樣,靠著對皇帝官員的了解,下棋般一步步推測而出的。
她既然推測出考題,若要助人一臂之力,肯定會選擇親人朋友。但又從之後調查試探,發現連同她兄長賀承宇在內,並沒有人提前知曉題目的跡象,那奪魁的宋軒也確實有才學在,不大可能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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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蕭琰最不解,她為何要獨獨告訴他。因為兩人在書院時僅點頭之交罷了,平常連話都未說過幾句。
這個問題,賀南風一時間還真不曉得該如何回復。
畢竟,重回而來的賀南風,作為一個才貌雙全的大家貴女,前塵博覽群書和今時成竹在胸是她的優勢,但面對所有敵人朋友,面對此生目標,一直有幾個問題需要解決:
一是復仇,將前塵覆滅賀家的狼子野心們先一步打殺;
二是補償,將前世夫君的一往情深,用今生一生專注與關懷來彌補,將前世父兄、親友的付出給與竭盡所能的回報和保護;
這第三,則是選擇。到底是本性善良,又知書達禮的賀三小姐,即便對報仇和補償過程中難免利用前塵優勢,卻不能利用得那麼無所顧忌,且心安理得。比如先借了南陳醫女所創的黑茶,為自己成立重華號後,便也早打算好待未來遇到對方時,必定多加補償的。
她的聰慧讓她能人物皆盡其用,但心底總因為有所愛之人,而無法徹底割裂的善良,讓她即便不曾多餘留心,甚至刻意冷情里,都在善惡行事前不經意,就有自己的尺度。如此,便不會在為自己謀利,培養人手時,就肆意毀壞他人前程。否則,前年科舉人才,只怕盡數是她所選。
但之所以告知蕭琰,除了因為對方未來光明且出身名族蕭氏,叫她試圖重複結交李昭玉的路外,還因為前塵賀家破滅時,六公主駙馬蕭琰,是滿朝文武中,唯一一個在新帝面前,替文敬候賀佟求情的人。
也許是出於憐憫,或者對父親才情的欣賞,賀南風不得而知。雖則結局並未更改,然依舊使她心存幾分感念在。離開書院的前一日,她看到蕭琰獨坐亭中時忽然想起,前塵春闈後,文華殿內曾因在他和宋軒之間選出第一,掀起過一場文官的爭論,連父親賀佟都覺得,同樣內容、角度闡釋,但後者詞句更加飄逸華美,從文采上,是勝過蕭琰的。
雖則最後蕭琰奪魁,卻據說是殿試前,被六公主慶元偶遇,對這剛毅俊朗、身形挺拔的蕭家兒郎一眼相中。皇帝寵愛公主,便順水推舟,狀元郎駙馬爺叫他齊全了。但之後數年,不少妒忌之人依舊對他頗有微詞。
因此,賀南風提前告知對方題目,除了試圖結交,也有幾分,希望他能比宋軒更早準備,好將前塵這一星半點的瑕疵抹去,也算是對當初求情之恩的回報了。不想反而害得對方險些落第,著實有些始料未及。
但不管出於知曉未來的結交,還是報恩前塵的友善,都無法這樣告訴對方。
所以遲疑半晌後,她才暗暗長嘆一口氣,抬眸笑道:「也許,那人不過看出蕭大人前途無量,自作聰明罷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蕭琰一怔,不想她會回答得這樣輕巧,頓了頓,悶笑一聲,不知如何反駁。
賀南風便又笑笑:「可惜弄巧成拙,不然,蕭大人此刻不定已是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了。」
她此言屬實,但蕭琰卻斜眼看著她,似能看出什麼蹊蹺來一般,沉寂半晌,緩緩道:「三小姐,下官已有心上人了。」
他這是以為她看上他了,所以才告知考題麼?賀南風愕然一愣,隨即啞然失笑,笑得蕭琰漸漸面沉如水。
「蕭大人,多慮了,多慮了。那人她,也有心上人。」
蕭琰冷哼一聲,叫人難分清這不滿,究竟是因為誤會別人多情,還是發現自作多情。稜角分明的五官在燈火映照下,顯得越加劍眉星目、丰神俊朗。
他今時不曾入宮邂逅慶元公主,那所謂的心上人也應該不是對方。賀南風霎時明白,為何前塵皇帝賜婚後,蕭琰是企圖拒絕過的了,原來人家早有心上人了。或許是漢中舊識,青梅竹馬?
賀南風笑得越發明亮,隨即見對方臉色實在不好,才又向外頭看了一眼,轉移話題道:「雖說今夜無虞,但為防萬一,我明天將那姑娘,悄悄送到其他地方養傷。蕭大人之後在這一帶,也自己要多加小心。」
蕭琰點頭,就見她微微一禮,繼續道:「若那姑娘醒了,南風會及時派人通知蕭大人。」
「好。」
「那南風先休息了,蕭大人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嗯。」
兩人施禮,各自走開。
賀南風進屋,就聽紅箋迎上道:「小姐,方才隔壁東升從角門過來,問發生了什麼。」
畢竟這樣一番嘈雜,幾人在邱遲的莊子肯定也是聽見的。倒叫賀南風想起,而今韓澈、姜老頭都在,邱遲又行動不便,若那些個黑衣人搜尋不到,騷擾隔壁,也是多餘麻煩。
她沉吟片刻,道:「你明天叫邱表哥他們,搬到我南苑的莊子去。」
這處莊園是邱氏所留,府里上下和不少外人都知道,但南苑留月山莊,是賀南風置辦的私產,除了兩個丫頭同李昭玉,連侯爺和大公子都不曉得。
紅箋雖是不知為何忽然要搬,還是點了點頭,隨即又道:「那屋裡受傷的姑娘呢?」
賀南風一笑,道:「山莊大,正好師父和阿澈能照顧,一起去吧。」
「是。」紅箋應下,「那奴婢這就安排。」
「嗯。」
賀南風點頭,待對方去後,才又走到那房間門口,看著裡頭昏迷不醒的蒼白少女,陷入思索當中。
前塵今時,她都沒有半點,跟這張臉相關的記憶,也實在想不出,為何逸王府的暗衛,會追殺這樣一個十多歲的美麗女子。被砍死那個,應該是她捨身護主的丫鬟吧,所以方才昏迷中,才若有若無喊著「綠兒」兩個字。一切,都只有等對方醒了再看。
逸王府。她微微沉吟,隨即蹙了蹙眉,關門退了出去。
轉眼就到四月,留月山莊之外,樹陰花濃,春情瀰漫。
據蕭琰傳信說,她們離開西郊後當晚,便有一撮黑衣人盤桓四周,好在當地佃戶人多,聞得狗驚叫聲後,大量火把照來,才把對方趕了出去。
接著不久,他的上司兆京布政使,居然親自前來查看新路督造情況,私下言語之中,竟暗示他說出那夜救的女子去處,並用加官進爵來誘惑。
如此可見,逸王府為追殺此女可謂不遺餘力了。只未料到蕭琰軟硬不吃,明知人在賀南風手裡,卻偏偏尋而不得,又不敢真鬧到侯府,於是只得逡巡焦灼。
但賀南風為了萬無一失,還是命段清段靜調遣人手,護在山莊內外。其中一部分是未光所給,另一部分,則是這兩年她自己收攬培養的,個個武藝高強忠心耿耿,只聽命於小姐本人。
便是這批人,在未光幫助之下,查到了當初打劫韓澈師徒的那撥匪寇,替姜老頭把他師門代代相傳的醫術古籍,給找了回來。也使得賀南風依靠那本醫書,猜出了前塵姜氏醫館背上殺人之罪的前因後果。
書中記載了一種古方救命的猛藥,能治療頭疾,緊急關頭續命。但其中有大量水銀,若稍微不慎,就會使人致死。姜老頭前塵便因為自負疏忽,或者救人心切,用上這個藥方,不想害死了個患頭痛的朝廷命官,使得姜家醫館被封,他自己牢中慘死,叫韓澈也流落街頭。
賀南風今時自然要避免此事發生,但又不能告訴師徒原委,叫對方棄這個藥方不用。而且這種方子也無法用人試驗進行改良,於是賀南風拿到書後千思萬想,終於得出一法,能保證最後做出的藥粉不會致命。
水銀又叫丹砂,如同古代術士煉丹一樣,在這藥方中也是經過高溫煉製消除毒性而保有藥力。賀南風按照方法幾番炮製後,發現每次輕重不一,根據道教先人典籍,認為輕者應當更脫離水銀本身毒性,而交由紅箋在雞鴨身上試驗的結果也的確如此。
於是便在那藥方之中加了一環,即藥成後先通過沉水測驗,若藥粉浮起,則說明水銀之毒已經通過其他藥物高溫中和,若未浮起,則說明毒性未完全除去,必不可用。
此舉令姜老頭再次大為吃驚,後面便不止一回向韓澈感嘆,說可惜賀南風生於侯府貴門,又志不在此,否則若跟他潛心研習醫道,必定能成為千古岐黃大家。雖是可惜罷,卻對少女從此言語要更加聽信不少,前塵那般自負清高的脾性,居然順著侯府嫡女的意思,另外開門收徒來。
於是到去年年底,姜氏醫館搬遷到一處更加的宅院,姜老頭除韓澈外也新收了四個男女弟子,姜家醫術更逐漸成發揚光大之勢。所以近來韓澈同師父都在京郊,醫館也能正常開張看病。
而那受傷少女,也於悉心照拂下,在被救的第三天,醒了過來。
她大抵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所以睜眼見透過窗戶的天光,映照著那淺笑吟吟的紫衣少女時,恍恍惚惚輕聲叫了句:「七姑,你是七姑麼。」
一旁紅箋便笑:「原來小姐竟果真生得像人長輩。」
不然,為何對方一睜眼,就喚她七姑。
賀南風無奈搖搖頭,向少女笑道:「我不是七姑。」
「你不是麼?」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