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入甕之局
2024-06-06 01:07:16
作者: 長亭落雪
賀南風心中絲毫不為所動,面上卻看著也是一震,訝然抬眸時滿滿不可置信,眼中淚水充盈,渾身是嬌弱又無助的美麗。
「皇上明鑑,臣女真的沒有要害娘娘。」
美人梨花帶雨,景帝臉色卻只有厭棄:「賀南風謀害皇嗣,罪無可恕,先打入天牢,等有司審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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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還是親寵官員之女,否則謀害皇子的罪名,不定就杖斃了。
此言一出,便再無半分轉圜餘地,后妃之中先前驚訝的,便看著賀南風露出可憐之色來,不禁搖了搖頭,一聲輕嘆。
宋皇后也許顧及皇帝與賀佟君臣情意,婉言勸道:「皇上,此事突然,也許其中另有蹊蹺,不足還是交給李霄闔查證再發落吧。」
景帝冷冷道:「人證物證俱全,還有什麼好查的。」
「但賀家小姐一直知書達禮、行事謹慎,確實不像做出這種事的……」
「好了,」景帝不耐煩的一揮手,示意皇后不用再多嘴。皇后都不敢再勸的話,其他人也自然更不敢多話。
眼見事情就要塵埃落定,卻忽聞那先前宮女又道:「可是娘娘上午來的時候,就吃過橘子了。」
景帝一怔,驀然回頭:「你說什麼?」
宮女滿臉都是沒幹的淚水,一邊自己擦著,一邊回答:「太醫說這個毒毒性猛烈,肯定剛吃不久。但如果真的是橘子有毒,娘娘她上午來的時候,就吃過了,可之前一直沒有事。」
宋皇后道:「那是什麼時候?」
「剛到寺里的時候,娘娘看著橘子鮮紅可愛,就挑大的叫奴婢剝了兩顆。當時賀三小姐也在,還勸娘娘說橘子雖是酸甜可口,但到底入腹冰涼,叫娘娘不要一下吃太多。於是娘娘才住了口,剩下了半個。」
橘子是熙貴人選的,宮女剝的,也就是說,賀南風不可能預料對方選的哪顆有毒,哪顆無毒。若真在橘子裡下藥,熙貴人應該再上午就小產了。
景帝沉吟片刻,道:「剩下的那一半在哪裡。」
宮女想了想,道:「在奴婢上午隨身的袋子裡。」
「拿過來。」
「是。」
宮女返身,在衣裳架後一番尋摸,掏出帶皮的半個橘子來。景帝示意太醫再查,又是一陣研究後,向皇帝回復道:
「啟稟皇上,這一半橘子無毒。」
眾人心頭一顫,果不出所料,先前吃的無毒,之後的每個都有毒。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橘子裡的毒,是有人在大典期間闖入禪房注入的。
熙貴人除了齋飯,就只吃過賀家三小姐的橘子,如果中毒小產,絕對是賀家三小姐謀害無疑。只可惜對方不曾料到,熙貴人上午便吃過橘子了,而且還剩下半個作為證據。
賀家三小姐當時一番好意相勸,不想如今正好救了自己一命,可見真是好人有好報啊。而那背後下毒之人,用心也實在太險惡了些,只不知是針對熙貴人腹中的孩子,還是為了陷害賀家小姐。
一直低頭垂淚的賀南風,這時淡淡勾了勾唇。隨即便聽皇帝起身道:
「傳李霄闔,給朕查清楚,大典期間誰來過熙貴人的禪房。」
「是。」
眾人再低頭,看向那柔弱的白衫少女時,眼中便更可憐了幾分。只一人忽然面色慘白,正在不知驚異還是忐忑中時,忽然對上少女清澈的眼眸,似帶著淺淺笑意一般。
柳清靈驀然一怔,只覺心中忽而收緊,但仔細看去時,又什麼都沒瞧見。
那晚的潛龍寺尤其禁衛森嚴,任何人都不得進出過。到巳時兩刻左右,禁軍統領李霄闔終於帶著一個小和尚向皇帝回復道:
「啟稟皇上,大典期間其他人都在正殿內外,沒有察覺何人出入禪房,只有這小和尚當時尿急沒去,說他看到過一個丫鬟模樣的人,鬼鬼祟祟從熙貴人禪房所在的院子出來。」
如此,那丫鬟模樣的便極可能,就是趁大典之機前往禪房下毒的人。
景帝眉宇微蹙,道:「你可能認出那人模樣?」
小和尚雖是第一次面見天子神色惶恐,還是想了想肯定回答:「回皇上的話,小僧記得那人長相。」
「好!」景帝大手一揮,「帶他去認,一個一個地認,一定要把那人找出來。」
「是。」
話音剛落,小和尚方要轉身,就聞得屋裡一聲驚呼,隨即便見一個丫頭摔倒在地。
眾人愕然,那暈倒之處便讓出一片位置來,身邊丫頭扶起那人時,小和尚正好一眼瞧見,不禁跳起興奮道:「是她,就是她,我看的丫鬟就是她——」
滿堂順著合上手指看去,就看到那摔倒的丫頭面色慘白,連忙磕頭告罪,身邊是柳家姊妹,一個震驚,一個惶恐,都渾身顫抖著。
「呀,這不是柳家小姐的貼身丫鬟麼?」
「原來下毒的人是她。」
「難怪方才都沒有想起,這樣一個小丫鬟,誰會注意到。」
……
后妃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一聲聲落在柳家姊妹耳中,仿佛遭到雷擊一般。
「是你下毒謀害皇嗣。」景帝起身,冷冷看著對方,那眼神跟先前看著賀南風一模一樣。
那摔倒的丫鬟不斷磕頭,口中叫著冤枉,說她根本沒有離開過小姐半步,肯定是看錯了。
小和尚便不忿插嘴道:「我認得就是你,怎麼會看錯?」
「冤枉,奴婢冤枉啊……」
景帝抬手,示意對方閉嘴,冷冷一笑道:「你若早些招認,朕還能留你全屍。不然,朕要你九族陪葬。」
小丫鬟一怔,滿臉淚水愣在原地,似嚇傻了一般。
「她一個小丫鬟,怎麼敢謀害熙妹妹。」多時旁觀的嫣貴人這時含笑開口,別有深意般看了眼溫和平靜的賀南風,又看了看柳家姊妹,吟吟道,「臣妾聽說前些日子熙妹妹好似與柳嬪姐姐吵過一回,如今又是柳家丫鬟在禪房鬼鬼祟祟,呀,難不成——」
她話到如此,大家又都明白過來。隨即便聽柳嬪一聲怒斥,向嫣貴人道:「你胡說八道,本宮豈會為了那般小事謀害皇子!」
「可是,」嫣貴人又是一笑,繼續道,「妹妹剛才在寺院門口,可是見到熙妹妹向姐姐請安,姐姐理也不理呢,連對一旁賀三小姐,沒給半分好臉色。」
賀南風心中微微一頓,看向了對方。
嫣貴人從來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角色不假,今日這些話卻明顯有襄助之意。且對方居然早在門口就留心觀察了自己,這般情形,前塵可從未有過。叫賀南風不由思索,難道是春宴一曲,叫對方察覺什麼,有了結交之意麼。
不及多想,便聽柳嬪指著對方「你你」幾聲,氣得說不出話來,隨即是皇后吩咐對丫鬟用刑,那丫頭畢竟年紀還小,不消片刻,就喊起饒命來,將事情透了乾淨:
「是我家小姐讓我下毒的!皇上,是我家小姐讓我下毒的——」
眾人一怔,紛紛看向柳清靈,見後者臉色煞白汗如雨下,便知小丫鬟的話所言非虛了。
柳清靈「撲通」跪地:「皇上臣女冤枉,臣女怎麼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一定是這丫頭被別人指使,誣陷我的,皇上明鑑!」
但景帝眉宇冷峻並未理會,只抬手示意刑罰暫停,緩緩走到丫鬟面前:「你家小姐,為何要讓你下毒。」
小丫鬟一面因為傷痛掉淚,一面回答:「小姐得知賀家三小姐給熙貴人送橘子,就特意叫柳嬪娘娘今天帶上她,好趁大典時往橘子下毒,陷害賀三小姐。」
原來如此,素聞柳賀兩家小姐交好,不想居然背後這樣陰險,想出借刀殺人的毒計。滿座嬪妃無不是心頭安靜,看了看柳清靈,又看向賀南風,見後者也是一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柳家姊妹。
「靈兒,你,你為何要這樣做……」
少女眼眸含淚,楚楚可憐,仿佛因為姊妹迫害而傷心不已,看得人十分不忍。
「難道,難道就因為我父親不讓你再進賀家麼?」
原來還有這回事,眾人一嘆,原來親密姊妹背後,也早有隔閡在,大概這就是柳家小姐陷害的理由吧,也算合情合理。
柳清靈忙道:「南風你不要聽她胡說,我沒有!皇上,臣女沒有,真的沒有——」
嫣貴人一聲冷笑,看著那小丫鬟,打斷對方道:「你老實想想,果真只是為陷害賀家小姐麼?難道就不是為了替自家姐姐出氣之類?再說熙妹妹近來榮寵正盛,也難怪柳姐姐心中不快了。你好好想想,若是說實話,皇上皇后還可能對你坦白從寬。」
畢竟是柳清靈的丫鬟,微微一怔後,便明白對方的意思,這是要讓自己拖柳嬪娘娘下水。
其實即便嫣貴人不提,也無人不是這樣想的。但柳嬪聞言還是氣得臉色通紅,向嫣貴人怒斥道:「你這賤婢休要血口噴人!本宮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污衊本宮!」
本同為後宮嬪妃,嫣貴人卻被罵作賤婢,立刻又無限委屈起來,淚光盈盈向著皇帝柔聲道:「皇上——」
景帝臉色越發不好,轉向柳嬪冷冷道:「你說,此事是不是你主使。」
柳嬪悲憤交加,只好跪地毒誓自證清白,但不管誓言發得多毒,也明顯是沒有人信的。好在即便有嫣貴人引導,小丫鬟也沒有說出柳嬪指使的話,既然無憑無據,也只能當做是柳家二小姐一人所為。
「柳清靈謀害皇嗣,心腸歹毒,即日起打入天牢。柳嬪不知教妹向善,著降為貴人,月例宮人減半。吏部侍郎柳釗教女無方,著連降三級,外放出京。」景帝神情陰沉,繼續道:「婢女杖斃,若有家人,同誅。」
話音一落,三人癱倒在地,只有柳嬪還有微弱的聲音,顫抖著緩緩回答:
「臣妾領旨,叩謝皇恩。」
如此,一切便算塵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