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
2024-06-06 01:01:51
作者: 蘇小北
掛掉電話後,夏母靜靜地端坐在沙發上,思考了許久。而後,她撥出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餵?」
「看來電顯示還以為看錯了,您今天怎麼會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你是不是給夏夏寄了個U盤?」
「她找到你了啊。是個聰明孩子,果然不讓我失望。」對方輕輕笑了一聲。
「聽說你讓一個安裝了監控的便利店工作人員,幫你寄了快遞。」夏母淡淡說道:「你是不是,故意想讓她找到你?」
對方聽到這笑了:「怎麼,擔心我跟她說些什麼?」
「要是真的擔心,我也不會告訴她你的名字。」夏母語氣平靜道:「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你跟夏夏說什麼,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是嗎。」對方的聲音突然陰冷下來:「那我們拭目以待。」
「請便。」夏母掛掉電話,昂起頭,窗外最後一抹夕陽,緩緩西沉。
夜深了。
夜晚八點,即使已經搜到了此人的地址,夏螢還是選擇驅車來到白夜劇院。
此時離案發當天已經過去半個月,白夜劇院仍舊處於暫停營業的狀態。據說股東內部出現了重大分歧,導致劇院遲遲不能營業。不過這些夏螢都不關心,她只想抓住真正的兇手。
拿到姓名和地址後,夏螢原本想要告訴辛翼。但都走到辦公室門前了,她又停下了腳步。
這個人想單獨見她一面。夏螢的直覺這樣告訴她。
這不是她第一次出現這樣的直覺,那天她偶然闖進劇院密道的時候,也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或許她能知道更多東西,一些,與此案無關的東西。
深夜的白夜劇院孤獨地屹立在路邊,失去LED光照的它不再散發出絢麗的色彩,在月光的覆蓋下顯得落寞又孤寂。夏螢推了推大門,門上了鎖。
夏螢皺著眉思索了一會,便抬腿朝後門走去。上次她追捕黑影時,記得劇院後方有一個側門。
如果真的像她自己所想的那樣,他也許會把側門打開,等著她。
這種莫名的篤定從何而來她也不清楚。她從不信辦案需要所謂直覺或是預感,但她此刻真真切切意識到,冥冥中有什麼在指引著她,讓她一步一步朝著劇院後方走去。
距離一點一點在拉近,下一個轉角後,劇院的側門就會映入眼帘。
夏螢毫不猶豫地邁出最後一步。
果然,側門大大方方對外敞開,像是在等待著誰。
夏螢頓了頓腳步,深呼吸一口氣,便迎著門走了進去。
從側門進入後,便到了上次夏螢來過的演員休息室,公共區域放置了一塊長方形木桌,用於大家共同吃飯、休息。夏螢從桌椅旁走過,警惕地發現,有一間演員休息室,似乎在往外散發著微弱的燈光。
夏螢右手緊緊握住了腰胯部的手槍,想了想,又拿下手槍背在身後,彎下腰,放輕腳步緩緩順著光源靠近。
門上的演員名牌越來越清晰,夏螢立在門前,終於看清楚了門上的字。
廖雲天。
剛加完班的辛翼推開辦公室門,隨手拿起桌上沒開封的礦泉水,環視了四周,擰開瓶蓋灌了一口:「你們幾個,怎麼還不下班?」
「辛隊不也是沒下班麼。」有個男警員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道:「案子未破,能做點事是點事。」
「說是這樣說,也不能總熬夜,熬壞了身子怎麼辦。」辛翼放下礦泉水,起身在室內隨便掃視了幾眼:「嗯?夏夏忘記把包帶回去了啊。」
「她好像有事吧。」男警員說完,又推了推眼鏡:「看她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
「不清楚。」男警員搖了搖頭:「她打了個電話,然後就直接離開了,去哪沒有說。」
「打了個電話?」辛翼邊說邊走到夏螢桌邊。夏螢的桌面很整潔,除了電腦水杯外幾乎沒有其他東西,與劉一楠桌上的各種卡通娃娃形成鮮明對比。
辛翼隱約看見鍵盤下好像壓著什麼東西,掀開一看,是一張紙,紙上潦草寫著幾個字。
廖雲天。
辛翼神情一愣。
此刻廖雲天就坐在夏螢對面,手邊放了兩杯熱茶,一杯推至到夏螢旁邊。他鼻樑高聳,眼鏡狹長並且眼角微微上揚,使他這個人看起來有些面帶桃花的意味。
然而無論是他的穿著還是自身的氣質,都很好地壓住了他面部的輕浮,整體呈現出一股由內而外的溫和與沉穩感。
夏螢坐在他的正對面,細細打量著他。但他似乎毫不在意這打量的目光,慢悠悠品了一口茶,而後微微一笑,道:「用這種方式將你請來,實在冒昧,還請諒解。」
「不會。」坐在他面前,夏螢忍不住也挺直了腰背。她注意到對方用了「請」這個詞,難道說,她找到這裡來,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個想法讓夏螢不太舒服。像是為了重新拿回主動權,她搶先開口問道:「那個U盤,是你寄給我的吧?」
廖雲天聽完她的話笑了笑,又往自己的茶杯里沏了一點茶水:「夏姑娘,警校有沒有教過你,談判的時候,不要急於把自己的底牌都露給對方看啊?」
夏螢一臉漠然道:「或許,你應該先回答我的問題。」
廖雲天笑著看她,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為什麼?」
「為什麼?」夏螢不可思議地重複了一遍,一字一頓道:「因為我是警察,我在問你。」
「所以呢?」
對方又是輕輕巧巧地將問題拋回來,夏螢頓時啞口無言。她突然意識到今晚自己單槍匹馬過來是一個錯誤,因為她對他一無所知。
但他對她不是。
廖雲天,今年33歲。大學畢業後從事網際網路行業,但並不順利,一年內連換三家公司,職位都是公司最底層。25歲那年經人介紹接觸歌劇行業,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目前入行已經8年,成為圈內小有名氣的歌劇演員。
辛翼看著這些資料,凝神托腮思考著。就在這時,方才推眼鏡的男警員走了進來:「辛隊,已經派人去過廖雲天的住所了,門窗緊閉,室內無燈光,應該是無人。」
「無人……」辛翼對這個回答並不意外,摸了摸下巴,喃喃道:「那他會在哪裡呢……」
「辛隊。」男子湊近了幾步,將一張數據單遞給辛翼:「在搜查這個人資料的時候,發現了這個。」
「這是什麼。」辛翼將數據單接了過來,一愣:「喉癌早期?」
「這是從市醫院的耳鼻喉科發現的廖雲天就診記錄單複印件,我們聯繫了當天給他看病的醫生,醫生說,他對這個人有印象,因為患者的職業很依賴嗓子,一旦得了喉癌,職業生涯算是結束了。」
「8月25號?」辛翼看了右下角的日期:「差不多一個月前。」他略作思索,又問道:「醫生的意思是,他以後不能再唱歌了?」
「是的,並且要少用嗓,少吃刺激性食物。醫生說喉癌屬於惡性腫瘤,因為他是早期,可以儘早進行手術治療。但醫生說,這名患者知道治好也不能發聲,便拒絕了手術治療的建議。」
辛翼靈光一身,坐直身體問道:「這一個月里,他還在照常演出嗎?」
「這……不清楚。要不我去聯繫下劇院方,問一下情況?」
「不必了。」辛翼站起身,拿著治療單複印件往門外走:「我去趟葉文暉辦公室。剩下的,該交給外勤部了。」
手邊的茶水夏螢一口未動,她始終坐得筆直,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對面的男子。
「你為什麼要寄U盤給我?」夏螢再一次問道。
廖雲天用指腹輕輕摩擦著杯璧,溫和一笑:「生日禮物,喜歡嗎?」
果然是這樣。
夏螢內心一凜,表面卻不動聲色:「你認識我?」
「當然。」廖雲天歪了歪頭,用寵溺的眼光看著她:「你終於長成大姑娘了。真希望,你能一直做你喜歡做的事情。」
夏螢腦內飛速搜索著廖雲天這張臉,然而大腦卻一片空白:「可是我沒見過你。」
廖雲天在此時卻岔開了話題:「我能入這行,全靠你的母親。」
「我媽媽?」夏螢懷疑地眯起雙眼:「她不是歌劇行業的工作者。」
廖雲天仔細地看著她的表情,柔聲道:「其實你並不了解她對不對?」
夏螢想起自己和母親幾乎稱得上「生疏」的關係,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警惕地望著他:「你和我媽……是什麼關係?」
廖雲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放聲大笑:「哈哈哈,你放心,令堂對我是知遇之恩,我們關係很清白,不必多想。」
廖雲天說到這,又飲了一口茶。夏螢注意到他的聲音越來越沙啞,需要不停飲茶來潤喉。
「你嗓子怎麼了?」夏營問道。
廖雲天聞言一頓,繼而抬頭笑道:「沒怎麼。」
夏螢不說話,靜靜地坐在那裡,等著他說下去。
「剛畢業的時候,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小文案,寫出來的東西數據都不好,職業生涯坎坷。後來無意中認識了令堂,在一次KTV聚會後,她說我有演唱天賦。我的確從小對唱歌感興趣,聽到有人這麼說,當然很開心。
原本以為令堂只是說些場面的讚賞話,誰知道過了幾天,她邀請我去參加一場藝術團面試,說缺一個角色的B角,也就是替補。我去了,沒抱什麼期望,結果竟然通過了。」
「或許是真的有天賦吧,之後一路升到現在的位置,在圈內也積攢了一點名氣。」說到這,廖雲天謙虛地笑了笑,語氣里滿是欣慰和自豪:「無論如何,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全仰仗令堂的幫助了。」
「可是這,跟你殺害何路夫有什麼關係?」夏螢徑直道:「你是兇手,對吧。」
「當警察沒有證據,全憑猜想,這可不行。」廖雲天看著她,微笑道:「不過我不介意坦誠告訴你,對,何路夫是我殺的。」
夏螢握緊了拳頭,努力讓語氣平靜:「為什麼?」
廖雲天的笑容漸漸淡去,眼裡流露出一絲兇狠:「因為他,搶了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