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公子攔路記

  葉文暉拿到廖雲天的診療複印件後，第一時間聯繫了劇院院長，向他打聽廖雲天的情況。

  「哦，雲天啊。哎他是挺可惜的，大概二十天前跟我說，他以後可能要退出這一行了，我問他原因他也不說。畢竟是劇院的王牌，肯定捨不得他走，開了很多優厚條件，但他不為所動，鐵了心要離開。」

  「後來跟他打商量，說他是劇院的支柱，能不能再等一段時間，這期間就不給他安排工作了，他這才答應。」

  院長說到這，又嘆了口氣道：「看來白夜劇院今年不順，好不容易敲定了他的接班人，結果又出了這一茬。哎，改天得去找個大師，看看劇院的風水是不是不太好……」

  葉文暉打斷他的碎碎念，徑直問道：「你是說劇院找好了他的接班人？是誰？」

  「何路夫啊，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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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院長還說了些什麼，但是警局在場無一人聽得進去，辛翼和葉文暉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葉文暉用手勢下了個命令：全城通緝廖雲天！

  掛完電話後，葉文暉見辛翼依舊臉色不佳，問道：「怎麼了？」

  「我有點擔心夏螢。」辛翼道：「她手機丟在桌子上沒帶走，人聯繫不上。」

  「她去哪了你知道嗎？」葉文暉問道。

  辛翼逐漸捏緊那張寫著「廖雲天」三個字的紙條，半天后，他才開口道：「她應該是去找他了。」

  「一個人？」葉文暉無奈地笑道：「夏夏進隊都這麼久了，還是喜歡單槍匹馬啊。」

  「不。」辛翼搖了搖頭，道：「她應該是不得不一個人去。」

  --

  「所以，」夏螢看著他，試探著接話道：「何路夫從你的角色B角升為A角來代替你，於是你就殺了他，是吧。」

  「可以這麼說。」廖雲天坦率承認道：「其實新人接替這件事並不常見，但即使是新人也要有實力吧。何路夫一個紈絝子弟，他有什麼，背景嗎？可惜你現在見不到了，要是你曾在劇院裡聽過他開嗓練聲，保准你會笑掉大牙。」

  廖雲天說到這，發出一聲冷笑：「總是有這樣的人，憑著一點背景就能輕而易舉得到許多。的確，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所以我就想辦法調節一下這種不平等。」

  他說到，抿了抿嘴唇，消解了下有些激動的情緒，重新露出微笑道：「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對，不是嗎？」

  「恕難理解。」夏螢冷冰冰地說道：「既然你已經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現在我就要依法對你實施逮捕了。」

  說完便起身，想要掏出手銬，卻見廖雲天輕輕巧巧一擺手，不慌不忙道：「急什麼，我既然在這裡等你，就沒想過逃跑。夜色還漫長，你為什麼不聽我把話說完呢？」

  「你還要說什麼？」夏螢道。

  「還要說什麼啊，比如……」廖雲天垂下頭，雙眼不看她，只輕輕一笑道：「我這病，是誰導致的呢？」

  「什麼？」夏螢聽出他話裡有話，不由愣住，不解地看向他。

  「聽說你的第一志願是去北城支隊隊對不對？」廖雲天單手托腮，饒有趣味地看著她：「我聽說了，北城支隊是全國排名第一的刑偵隊伍，海城雖然也不錯，但到底比不過海城。所以，你最後為什麼選擇了海城？」

  夏螢自從入隊後，就已經聽到太多人問自己這一問題，因此早已失去耐心：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關係嘛，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廖雲天微笑著看她，道：「你可知道，你媽媽為什麼不想讓你去北城？」

  「你怎麼知道是我媽媽不給我去的。」夏螢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眼鏡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知道很多啊，比如……」廖雲天湊近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北城有你媽媽絕對不想讓你見的人。」

  「不想讓我見的人……」夏螢還在回味這句話，面前的廖雲天突然臉色蒼白，雙手捂著脖子發出「呃呃」的沙啞聲，身體猛然往後倒。

  夏螢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一個箭步竄到他的身邊扶住他：「你怎麼了！」

  廖雲天依舊躺在地上「呃呃」地呻吟著，他瞪大眼睛努力發出聲音，卻一點也發不出。夏螢想要趕緊撥打120，一摸口袋才發現自己沒帶手機。

  「你支撐一下，我送你去醫院！」夏螢說完便想強行將廖雲天背起來，卻被他擺手制止。

  「不必……你是好孩子……你是無辜的……」廖雲天幾乎是用氣息在說話，夏螢要湊到他嘴邊費力地聽著，勉強辨出一點聲音：「去北城……找……找……」

  「找什麼？」看著廖雲天的狀態越來越差，夏螢逐漸手足無措起來：「你別說話了，我送你去醫院，送你去醫院！」

  廖雲天聽到這句話，嘴角艱難地上揚了一下，像是露出一個微笑。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凝固在嘴邊，身體也不再掙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夏螢有些被嚇到了，咽了咽口水，逼著自己將手指放到廖雲天的鼻子下方，沒有呼吸。

  他死了。

  夏螢懵住了，腿一軟，下意識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警笛聲在劇院外響起，警方姍姍來遲。

  廖雲天是自殺，警方在搜查廖雲天家時，從他的臥室發現一封遺書，上面寫的內容大致都和夏螢敘述的差不多。

  他入行八年，一直兢兢業業，珍惜這份工作，對歌劇行業無比熱愛。然而意外的喉癌摧毀了他的職業生涯，最瞧不上的紈絝子弟成為自己的接班人，他接受無能。

  大概是知道自己快死了，他對於順手帶走一條人命似乎並無愧疚。至於偷走郭德鳴的手鍊、偷偷錄下他和小楊的錄音，皆是在信里被一句「開個小玩笑」所一帶而過。

  只是夏螢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廖雲天死前跟她說的那句話。她隱隱約約察覺到，廖雲天的死，或許跟母親有點關係。

  警方從當晚廖雲天使用的茶杯里發現足量砒霜，因溶於水中，導致夏螢的茶水杯里也有部分砒霜，若不甚引入，其劑量必然導致死亡。

  幸好當時夏螢滿腦子都是「何時逮捕他」，並無心思去喝水，這才僥倖逃過一劫。知道這事的劉一楠後怕到緊緊抱住夏螢，生怕下一秒這個人就不見了。

  「福大命大，福大命大啊。」劉一楠反反覆覆這樣重複道。

  除了遺書，警方還從廖雲天家中搜到了郭德鳴同款斗篷，這一下徹底洗去了郭德鳴的嫌疑。只是他回到家中的時候，依舊百思不得其解：自己這麼尊敬廖雲天這種實力演員，怎麼還被他惦記上了呢？

  無論如何，案件告一段落。只是這次的夏螢心情並沒有以前案件告破時輕鬆。她找了機會跟辛翼告個假，說想要休息幾天。

  「怎麼了，累著了？」

  面對辛翼的關切詢問，夏螢只是敷衍地笑了笑。她此刻心裡有太多疑問，關於母親，關於自己，關於北城。

  「去北城……找……」即使案件已經過了好幾天，廖雲天的話語仍是不是迴蕩在她的耳邊。

  去北城……找什麼呢？

  答案是未知的。「或許我真的要去一趟北城。」夏螢這樣想道。

  請假這件事，夏螢沒多聲張，只跟劉一楠說回家呆幾天。對此，劉一楠理解地點點頭，道：「是該回去看看了，中秋那會你都沒回家。哦對了，替我跟伯父伯母問聲好哈。」

  夏螢笑著應和了幾句，卻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她分明察覺到自己收拾東西的時候，劉一楠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然而當她望過去的時候，劉一楠依舊笑得如往常一樣天真無邪。

  夏螢暗暗嘲笑自己，「歌劇魅影」弄得自己開始疑神疑鬼，的確需要放鬆一段時間了。因此她把手頭工作跟其他同事做完簡單交接後，便拎著包離開了。

  請假批准的通知下來後，夏螢第一時間就想到去北城看看。當初順從母親的建議，來到海城的時候，她就想著兩座城市隔得不算太遠，也許可以過去看看也說不定。夏螢心想，或許命運當時就在這裡埋下了伏筆，她終究要來這裡一探究竟。

  她簡單打包了一些衣物，用同樣的說辭應付阮小軟的追問後，便開始期待之後的旅程。其實她並沒有想清自己去北城的目的。沒有認識的人，沒有明確想去的地方，她總不能站在路邊，見到一個路人就攔住對方問「您認識廖雲天嗎？」這未免也太荒謬了。

  即使這樣，夏螢想要去北城的心，也比任何時候都要堅決。

  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七點，在她洗漱完後拎著行李下樓後，竟然看到一輛囂張的銀色跑車，停在單元門門口。

  望著這輛似曾相識的法拉利，夏螢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在車篷緩緩收回的過程中，夏螢看清了坐在駕駛位上，是那位笑得一臉燦爛的富二代公子哥。

  「……辛隊。」夏螢幾乎是硬逼著自己露出一點笑意：「辛隊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