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的平靜2

  乙西準備下班的時候接到了沈裕的電話，她以為他是要說昨天晚上他提過的聚會的事情，忙說，我可以下班了，

  那邊音調不太對，隔了好幾秒才說，乙西，我現在在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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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想到再次見到沈奶奶會是在醫院，一向精神矍鑠的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她從病房退出去，站在走廊上，接過沈裕遞給自己的一個文件袋，

  「管教授說了太多，我剛剛有點恍惚，一時沒聽清，這是奶奶做過的檢查，給你看看，你簡單再和我說一說吧。」

  乙西翻過幾張，在看到第三張紙的時候微微楞了一下，再往下翻看見增強CT的報告，徹底犯難了，這要如何對沈裕說。

  他暗自咬緊了牙，「是不是很嚴重了，」

  她沒說話，只是伸手按在他肩膀上，

  他感覺到乙西的那隻手，格外的沉重。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著，最後，乙西終於點了點頭。說，「擴散了，」

  沈裕淡淡地嗯了一聲，轉頭看了乙西一眼。然後低下頭，沒出聲。

  她拿著報告去找了管主任，「您再看看。」

  管主任直搖頭，說：「小乙，你也是醫生，雖然你不是我們這一塊的，但是你既然已經看了報告，就不會不知道情況，你也是醫生，我也是醫生，咱兩不說其他的客套話了，我就挑明了。胰腺癌晚期，開刀已經沒有太大意義。況且，病人年紀大了，動手術就是白遭罪。」

  乙西看了一眼病房裡面站著的沈裕，表情顯然多了嚴肅，她沉默了一下，「那現在就是化療了嗎，真的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化療加中藥一起調理，最多半年的時間，沒有其他辦法了，乙西，難道我不想救人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有點慌了，是不是，」管教授當然知道，雖然行醫多年，但是當病症真的出現在自己親人面前的時候，任何人都會慌亂，就算是醫生，也會慌。

  管教授類似的話語，在過去的這些年裡，乙西聽過無數次，聽過無數醫生對著病人家屬說，當然，她自己也曾經對著病人家屬說過相同的話，可是現在依舊不能做到完全平靜的接受。

  沈裕看著她，希望她多少說點什麼，可是乙西真的一句都說不出來，她甚至沒辦法像平常一樣，以醫生的身份說出病人的真實情況，此時此刻，她只有保持沉默。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他捂住眼睛，坐在那裡，神情落魄。

  她頓了頓，隔了好一會才說：「沒有。管主任現在是腸道外科的領軍人物。如果他都說沒辦法了.....」後面的話她沒繼續說下去，但是她覺得沈裕應該大概明白了，也不至於再繼續說下去，乙西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是護士長打來的讓她趕緊回去。

  63床的病人出現顱內壓增高了。

  她輕聲說，「對不起，我得回科室了。」很抱歉，這樣的時候依舊不能在你的身邊陪著你，

  他點頭，試圖微笑，卻失敗，「你先去忙，」

  她趕緊回科室，63床的病人狀況不是很好，乙西一瞬間只覺得內憂外患，儘管她自己心裡無比擔心沈裕，卻依舊時刻記得自己是一名醫生，她還得對自己的病人負責，無比耐心的回答著病人家屬的每一個問題，正準備走的時候，卻被病房裡另外一個人拽住，

  是長期酗酒和人打架鬥毆腦殼被砸癟了一大塊的病人，藥效過去，現在疼的發了瘋，緊緊拽住她的白袍吼著：「乙醫生，我疼的受不了。我想死了，你再給我打一針吧，就一針。」

  止疼針當然不能隨便打，她說不行，乙西不給這個病人開額外的處方藥物，一方面是為了避免病人產生藥物依賴，另外一方面，也會有一些病人本身就有藥物依賴，但是沒有繼續得到藥物的途徑，就會劍走偏鋒打起醫院的主意來，這件事以前當然也發生過，

  乙西沒時間繼續和這個病人廢話，準備直接走。只是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後面哐當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碎的聲音，扭身一看，就看見剛才那個人手裡不知道從哪搞來的一個酒瓶子，指著護士，掄起酒瓶子就要砸。

  這是上星期才來腦外的年輕護士，乙西衝過去，把她掩在自己的身後，自己一個人擋在前面。

  「哎！」乙西第一次這樣生氣，衝著他吼，「這是醫院，你當這什麼地方，你再敢胡來試試。」

  病房裡有年輕的病人和病人家屬也圍上來，他打量了乙西一下，「臭娘們，別說廢話，給我止疼針。」那人冷笑一聲，酒瓶子朝著乙西砸過去，乙西側了躲過去，酒瓶落地，摔了個稀碎。

  她只覺得手面一陣溫熱，低頭，玻璃碴剛剛擦著手面划過去了，醫院的保安來的很快，幾個人衝上去把這個人制服，

  警察來的時候，乙西正在辦公室寫病歷，那個行兇的病人已經被帶走，是有案底的，乙西怕的沒錯，那人以前曾經去過戒毒所，現在又再次復吸了。這次進醫院也是提前計劃好的，就是為了鬧事多要點處方藥，

  世界上果然沒有不透風的牆，魯明析來了。他知道了肖婭住院的消息。

  乙西站在他旁邊一起往窗外看，透過這個方向看的是醫院花園，穿著病號服的孩子笑聲爽朗雖然接受各種治療，每日吃許多極為苦澀的藥丸卻還是充滿了朝氣，小孩的世界總是簡單的，父母的愛把他們保護的極好，小孩子的世界總是簡單快樂的，不似成年人一般有自己苦惱的事情，

  「去過病房了嗎？」她看了他一眼，然後收回視線，繼續看著遠方，

  「沒有，只在外面看了一眼就走了，沒敢進去，」他將手中快要燃盡的菸蒂扔入垃圾桶，「她現在怎麼樣，」

  「不太好，建議手術，但是她的父母還沒有下決定，畢竟是大腦啊，這個決定應該要思考很久，」

  「手術有風險嗎？」

  「當然，明析，有風險的，不是為了保護我自己說這樣的話，而是這台手術本來就有失敗的機率，我們是醫生，不是主管生死的上帝，我們是人，無法預測所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