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魚的眼淚3
2024-06-06 00:44:39
作者: 四喜楠瓜
乙西透過飛機的舷窗向下看,除了雲霧什麼都看不到的那一瞬間,忽然徹底的鬆了一口氣,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讓她第一次覺得可以暢快的呼吸,小心翼翼的活著,看著別人的顏色,討好型的人格,這些都讓她無比厭惡自己。
第一次徹底的逃離乙家,也逃離令人厭惡的一切,她的人生以後都要為自己而活。真正到達久安給自己的那張紙上面寫著的地址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半了,才下飛機就感受到北方天氣的燥熱和粗狂,晚上刮起來的風有些乾淨又有些冷。
沒有人發現乙西已經搬離了出租屋的事情,因為壓根沒有人關心她,真正大家覺察到她忽然消失很久是因為李道再也聯繫不到乙西,今天可是結婚前最後一次彩排的日子。婚前的一切事宜沈裕都沒有露面,都是由李道負責和乙西對接,但是現在連李道也聯繫不到她的時候,大家忽然意識到,她好像之前一直在演戲,假裝乖巧,
沈裕站在會場外的走廊上,對著窗口點起一根煙。他看著窗外那鮮花鑄造的小路,心裡沒來由的煩起來,現在回憶起來,蛛絲馬跡很多事情都有蹊蹺的,其實乙西的演技並沒有那麼好,只是大家壓根沒人去關注她,每個人都覺得她只要安安靜靜的聽著安排,不要發表任何意見就可以了,她恰好看出了所有人的心思,裝作自己很聽話的樣子,他看著那根菸頭微渺的火星緩緩燃盡,腦子裡的那根弦也繃緊了,
她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子,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她的通話記錄調出來了麼?」沈裕問。
李道點頭:「她在和你通完電話之後,接到過盧久安的電話,她和盧久安是很多年的好友,」
沈裕看了眼腕錶:「你給盧久安打個電話,既然是好友,她肯定知道乙西去哪裡了,她大概不會說,你想想辦法,讓她說出來。」
李道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沈裕斜斜倚在牆上,他覺得自己的心思忽然變得自己都不明白,以前看著她在自己身邊的時候煩的很,眼下她偷偷跑了,自己又覺得沒來由的煩,還真是有能耐,算計自己一次還不夠,現在還逃婚,這不是甩了沈家和自己一個耳光麼,緩了半分鐘他才掏出手機撥號,打給了好友。
「新郎官?」電話馬上就有人接,語氣帶了幾分疑問:「你現在還有時間聯繫我?不是忙著準備婚禮的麼,」
沈裕低下頭捏了捏鼻樑:「乙西跑了。」
「什麼…」
「你別問細節了,我現在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沈裕打斷序列,「你幫我一起找找吧,明天就是婚禮了。」
乙西兜兜轉轉終於找到那住戶區的時候卻被鄰居老婆婆告知,那家搬走了,就在上午的時候搬走了,天色暗下來,烏雲不知道從何處聚集而來,她慌忙掏出手機給老婆婆看照片,「婆婆您看看,之前在這住的人是不是他?」
老婆婆上了年紀,也瞧不清,模模糊糊只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也不敢確認,乙西追問,「婆婆,另外一個姑娘家是不是一直喊他乙煬肅,」
「沒有,那個男娃不是這個名字,我想你是找錯人了,小女娃,」說完老婆婆就關上門了,只留下乙西一個人坐在台階上,沒了力氣,好不容易找到這,卻還是沒找到大哥和微微,空氣中一股鹹濕沉悶的水汽味道,應該要下雨了。
坐了好一會,她深呼吸一口氣站起來,先找個地方住下,明天白天再說下一站到底去哪,
乙父的秘書快步走到乙父身後,欠了欠身,低聲道:「出事了,乙老,現在聯繫不到乙西,她大概是走了……」
乙父打斷了他:「什麼叫走了?」
「她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沒有人可以聯繫都她,我們已經派人去了她新搬的出租屋,裡面她常用的物件都拿走了,她之前應該就已經計劃好了,」
乙父聽完把煙狠狠摁熄,「那你們還不趕緊派人去找,明天就是婚禮了,她現在走了,我們這些人不都被打臉了麼?」
「我們現在已經請公安那邊幫我們查她的出行記錄了,大概需要一些時間,請相信我們一定會……」
「不用了。」一直坐在一旁聽著的蔣錦易有些古怪的笑了一下:「……我想,我知道她去了哪裡。」
乙父有些詫異,稍微楞了一下,卻沒多問什麼。
乙西拎著行李箱到了酒店門口的時候,大雨終於傾盆而下。她轉身看著身後計程車的車燈在嘩嘩的水聲中漸漸隱沒,有些慶幸自己沒被大雨澆到,等到進了房間的時候,她幾乎已經筋疲力盡,累得直接躺在酒店的沙發上,衣服鞋都沒脫,直接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乙西是被門鈴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走到門邊,透過貓眼看著外面站著的服務員,「有事麼,」
「客房服務,」
「不需要,」她本來就不喜歡自己在房間的時候有別人在,乙西說完就立刻轉身往裡走,門卻忽然滴的一聲響,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人從身後按住。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就看見了站在最後面的蔣錦易,
「又見面了,乙醫生。」
「你怎麼找到我的。」乙西被人按在地上動彈不得,黑眸中犯上一層憤怒和恨意,「蔣錦易,我自問從來和你沒有交集,可是你卻再三的和我過不去,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蔣錦易慢慢蹲在她的面前,開口是低沉的男音。手指捏住她的下巴,「乙西,我只是受你父親的命令把你帶回去,僅此而已,我能對你做什麼呢,」
「別碰我,拿開你的髒手,」乙西十分抗拒的把頭往後仰,微微閉上眼,
蔣錦易笑了:「你對我就這樣的態度,我怎麼招惹你了?和哥說說。」
「你不是我哥,我只有一個哥哥。」
「你們還站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乙小姐請回去,乙先生想必還在等著呢,」
蔣錦易一發話,那幾個人便把乙西從地上拽起來往門外帶。
到底怎麼被他找到的,乙西一直都在想,為了避免被追蹤到,她並沒有直接在南川從機場或者高鐵出發,而是打車到了汽車站,跟了黑車,到了鄰市,從鄰市出發一口氣買了好幾班機票,他根本不會這麼快找到自己的,
乙西想不明白,開車的人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乙西忽然腦子嗡了一下子,感覺似乎可以對上號,手機,是手機,她一直帶著的就是那部手機,
雖然之前的那張SIM卡已經被她換下來了,但是那部手機卻沒換,蔣錦易難道給自己的手機安裝了定位追蹤系統?
是蔣錦易還是乙父?
她忽然覺得後背都變得僵硬冰冷, 乙父開了一天的會,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他筋疲力盡的坐進沙發里,秘書就是在這個時候把乙西帶進來的,乙父看向她的時候眼裡分明已經帶了紅,
秘書遞給他手機,「太太打了兩個電話來找您,讓您開完會給她回個電話。」
乙父點了點頭,秘書很懂事的退了出去。
「回來了,」乙父看著她,清了清嗓子,「乙西,有能耐了?」緊接著極輕的笑了聲,「你現在大了,我和你媽的話也聽不進去,好在你還有個哥哥了解你,能隨時把你找回來。」
「我只有一個哥哥,」
乙父聽了也不接話,
她站在那裡安靜的等著,
陳平並沒有等到乙父的電話,下意識的覺得不妙,自己開了車就往公司趕,忙不迭趕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卻發現門緊緊的關著,她推了兩下,壓根推不開,裡面是砰砰砰的聲音。秘書站在一邊臉色也不好,有些為難的說,「您別推門了,打不開的,乙先生從裡面反鎖了,」
「多久了?乙西被關進去多久了?」她的眼睛紅著,連嘴唇都在顫抖,
「十五分鐘,」
「趕緊去找鑰匙,會死的,會出事的,」
和以前每一次一樣,乙父扯著她的頭髮把她的頭往牆角撞,她掙扎,想喊人,卻不發出任何聲音,乙西使盡掰乙父掐住自己喉嚨的手,那雙手卻越捂越緊。
見她反抗,他拽著乙西的頭髮,一次又一次的往牆上撞,
陳平等了半天,秘書並沒有沒有動靜便知道了他的態度,她開始拼命的砸門,沈裕趕過來的時候便看見陳平發瘋似的一直在外面砸門,秘書站在一邊似乎頗為為難。
一看見沈裕,陳平也顧不上了,慌忙的拽著沈裕的袖口,「你趕緊幫幫乙西,她要被打死了,」
李道動作快,已經先撈起外面一把椅子,沈裕看了李道一眼,立刻撈起另外一把椅子,兩人抓起,朝門上使勁兒砸去。
一記一記尖銳的響聲,驚動了在場的所有人。
沈裕衝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乙西被那個以慈善著名的老人拖拽著,一見到沈裕進來,乙父惱了起來,用力扇了她幾個耳光,
她的額上,全是咬牙沁出的汗珠,跟著衝進來的陳平卻哭泣,情緒幾乎崩潰——誰讓你偷跑的!
乙西眼睛空洞,躺在那裡——原來,你真的不會擔心我會不會被打死。
陳平再也沒有了平時大家閨秀的姿態,聲音淒切又尖銳,你太不爭氣!要你有什麼用,要你有什麼用!!
沈裕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乙西為什麼不能一直租住在同一個地方了,她所有的不安全感到底來自哪裡,原生家庭,她的父母,沒有人知道慈善家乙父竟然是家庭暴力施暴者。而這個秘密則是陳平,乙煬肅,乙西一直以來隱瞞著的秘密。
他在看見乙西嘴唇咬出了血,卻硬著脊骨不願意妥協的樣子,剛剛忽然閃過一剎那的念頭—他想把她帶走了,沈裕面無表情,看著她,眼淚卻慢慢順著眼眶掉下來。這裡很暗,燈光不算明亮,沒有任何人看見他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