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反抗

2024-06-06 00:43:52 作者: 四喜楠瓜

  乙西的生活依舊是醫院,公寓,兩點一線。

  她是在剛下手術台回到辦公室之後接到母親陳平打來的電話的,那邊說,已經重新和沈裕聯繫好,就在今天晚上七點,還是金地,同一個包廂。

  她自嘲的笑笑,看著鏡子裡素麵朝天的自己,甚至都沒了再刻意去醜化自己的打算,

  只是換下了白大褂,穿著一件杏色的襯衫就去相親了,全然把陳平派人送來的小洋裝扔在了一邊。

  相親是姑姑一手安排的,沈裕推拒已晚,只能不耐赴約。

  

  他對自己今日的相親對象分毫不知,只是知道女方父親在商界頗有名氣,沈裕記起自己曾經和他在一起吃過飯,至於這個要和自己見面的女孩長相工作性格年齡一概不知。

  其實沈家姑姑早就讓人送來了詳細的資料,只是那資料自從送來就被扔在了一遍,沈裕直覺上直接忽略了這件事。

  他來赴約只是想,既然有所往來,不能失了禮數。至於其他,一切不必要,反正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至於來這場合的另外一人,乙西,雖然二十八歲沒有談過一次戀愛,也不覺得一個女人到了要相親的地步是多麼可悲。但是第一次相親就被放鴿子,她實在對這個未曾謀面的相親對象說不上多有好感,如果不是不想和父母繼續產生爭執不快,她一定不會再來。

  到了金地的七樓,領餐員引她到窗邊預定的座位,已經有個穿深咖啡色西裝的男子在那裡坐定,

  他面前放著一杯白水,裡面還有幾塊冰塊。

  乙西不打算繼續耽誤時間,快步走過去,卻在看見這人的瞬間,體會到了什麼叫緊張不安。

  竟然是他!

  他就是沈裕!

  好友久安口中的基佬,母親陳平口中極其優秀的青年?在醫院遞給自己手帕的男人,上次在金地一怒為紅顏的君子?

  沈裕也覺得有些意外,那個被玻璃劃傷的濃妝女子,原來她不化妝的時候是這樣,

  她從第一次見面起,就覺得這個男人氣場實在強大,比如現在,他一抬眼,便讓乙西覺察到了煞氣。

  「抱歉,我從醫院過來正好遇上下班點,路上堵車晚了幾分鐘。」

  「不妨事。」沈裕口吻冷淡,手指搭放在茶杯上。

  她倒是自顧自的笑了,「的確不算什麼事情,畢竟你放我一次鴿子,我遲到一次,算是扯平了,」

  那塊被她因為一時意氣丟進垃圾桶,後來又被撿回來洗乾淨的帕子重新放在沈裕的手邊,

  「謝謝,我一直帶著,之前還為了怎麼歸還發愁了好久,現在終於有機會還給你,」她說的平淡,刻意掩去自己心中萬千思緒,只是留心觀察沈裕的表情,只是見他依舊神情冷淡,似乎對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印象,

  有些漫不經心,沈裕放下水杯,聲音很淡:「只是一塊帕子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乙西只是笑笑。的確是自己小題大做了。

  她想,母親陳平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和他交往一段時間的命令怕是做不到了,心裡有了主意,乙西報以公式化微笑,嘴角微微上揚,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我知道自己大概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回去之後,你可以告訴你的家人,你沒有看中我。」

  沈裕並沒接話,只是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

  他本來還想,如果相親對象太會死纏爛打,會是一件頭疼的事情,但是卻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瞅眼色,那麼,他想把這個機會留給她,畢竟男士不能太沒有紳士風度,淡淡開口,「你可以告訴你的家裡人,你沒有看中我,」

  她笑著搖搖頭,自己哪裡能回去說這樣的話,

  乙西是存了自己的私心,她想,如果沈裕的態度很堅決,那自家父母也估摸著沒什麼法子折騰自己了。

  「我待會還有事情,先走了。」她已經十分迅速的把背包拿在了手裡,沒有任何繼續下去意義的見面不需要再耽誤時間,

  乙西是有些愚鈍但不是傻子,她清楚的知道這個男人不會喜歡自己這樣的人。

  他如此耀眼,也該和同樣耀眼的女孩站在一起。

  那才是般配。

  她先是回到醫院給自己的管床病人開完了所有的藥,回到自己租戶的小公寓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換上拖鞋,一如既往地躺在沙發上玩手機。只是沒幾分鐘,就接到了家中的電話,

  乙西百般不情願卻只能匆匆趕回,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了父親冷著的臉色。

  陳平放下茶杯,說:「你把相親搞砸了。」

  她說:「只是他沒有看中我而已,何來的搞砸。」乙西覺得心裡有些莫名的煩躁,沒有大哥乙煬肅在場,只有她一個人面對乙家父母的時候,她格外的焦慮。

  她說:「我自己不夠優秀,人家看不上我不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陳平語氣冷的要結冰。

  「嗯。」乙西這次是鐵了心軟抵抗到底,

  您讓相親,我去,您說要我無論如何和他交往一段時間,簡直是無稽之談。

  乙父看出乙西的牴觸,還有那些未曾說出口的心思,他說:「乙西,我不管他看沒看中你,這件事是我和他的父親安排的,我希望你可以心平氣和去努力一次。」

  一時間有些愣神了。

  她低聲說:「在相親之前我和他曾經有過三次偶然的碰面,其中有兩次,他的身邊都有一個很好看的女孩。」

  桌上的茶壺裡,水溫逐漸變得滾燙沸騰,鐵觀音的葉子尖細狹長緩緩地旋轉。。

  乙父的聲音很穩重,也很冷靜,「這與你無關,你要做的是讓他喜歡你。」

  她皺眉,說:「這不可能。」

  乙父頓了一下,「沒什麼不可能的事情,乙西,你只要明白,這件事是你必須要做的,就算沈裕不喜歡你,也要想盡辦法留在他的身邊。」

  「厚顏無恥的死纏爛打麼?」她幾乎是用了最尖銳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整個客廳都安靜了下來。

  她甚至可以看見乙父的表情逐漸變得厭惡,然後,乙父開口,「這是你的事情。」

  「憑什麼?我沒有自尊麼,跟在一個根本不喜歡我的男人後面,不丟人麼,為什麼從小到大,你們從來不問我討厭什麼,你們只會按照你們的意思給我下命令,我已經二十八歲了,」

  在乙西的印象里,不管是乙父還是乙母,只要他們提出要求了,那就是必須要求她達成的。他們的要求就像大山一樣壓得乙西喘不過氣來。

  現在,他們說要她一定要和沈裕在一起。

  乙西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陳平說,「如果嘉立還在,你以為我們會把你推出去麼。」

  如果嘉立還在,這區區六個字簡直就要逼瘋乙西。

  她再也無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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