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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不出去,困在這一年

2024-06-06 00:00:55 作者: 沐茶茶

  周圍黑漆漆,身體被冰冷的水包圍,很軟可很冷很窒息,無邊絕望。一股壓力撲面而來,壓的宋茶身體下墜,往湖底。

  沉入水底,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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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無天際的冰,冷,疼痛刺骨。

  再次睜開眼,眼前天花板是白色的。

  宋茶喉嚨里有澀痛的東西,她張嘴,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一雙手伸過來,輕輕的撫著宋茶消瘦的臉頰,她轉頭。

  慢慢轉過去。

  她看到一雙信任沉靜眼尾泛紅的眼睛。

  「你哭了?」這是宋茶想說的話。

  可是她張嘴一開一合,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宋茶不相信。

  她掙扎的坐起來,不管滾針是否把手扎出血,她不在乎,她的執著和堅持讓傅雲起捨不得對她說重話或者對她做什麼。

  他依她。

  等宋茶坐起來後,他把她摟在自己懷中。

  傅雲起的衣服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很蒼白很難聞,宋茶沒少在醫院,太熟悉這種味道。

  她喉嚨發痛,心中發苦。

  宋茶眼神直直的,有些遲鈍空洞。

  推開傅雲起,宋茶抬頭看著他。

  她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嘴唇發白,頭髮凌亂的散在肩膀上,身上的藍白住院病服太寬大,裹住小小瘦瘦的她。

  讓人看一眼都覺得心疼。

  宋茶張嘴,又說了一句話,沒有聲音。

  盯著傅雲起兩秒,她眼淚毫無徵兆流下。

  宋茶手背扎針的地方出了血。

  她感覺不到疼。

  她手指緊緊攥著白色床單,毫無徵兆的大滴流眼淚,壓制不住的悲傷滾滾而來,不明白,她不明白,為什麼。

  上一輩子,她是惡魔嗎?

  害人害世,讓人間生靈塗炭,不可原諒?

  所以,今生,活著才這麼苦,贖罪?

  她失去的太多,可老天不心疼。

  還要繼續懲罰她,讓她一輩子不能再懷孕再也做不了媽媽,還要……

  剝奪她說話的權利。

  讓她,成了啞巴。

  宋茶哭的無聲,只有眼淚,連哭,都沒有聲。

  那一天後,宋茶再也沒笑過。

  也沒有張嘴來過一次口。

  醫院裡都傳開了,有一個二十三歲的姑娘,長得挺漂亮,只是很倒霉被人報復推下水後,身體受損不能懷孕。

  還說不了話了。

  很可憐的一個姑娘,太可惜了。

  宋茶出院後,沒留在這座嘴碎壞話傳千里的小縣城,傅雲起把她帶回南湘,安排在自己常住家裡,請了專人照顧。

  傅雲起下半年的工作行程全推了。

  對外宣稱,因為身體原因,暫時休息一陣。

  這半年,傅雲起幾乎對宋茶寸步不離。

  宋茶除了吃飯睡覺,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自己的臥室,房間在二樓,是採光最好的一間,落地窗明亮。

  能看到外面的山和海。

  宋茶就靠在飄窗上,盯著窗外山黛看。

  看啊看,從清晨看到黃昏,再看到無邊黑夜。

  夏天過去,秋天來臨。

  很快天冷了,到了一年四季的冬天。

  宋茶就像一個金絲雀一樣,每天不離開房間半步,她穿著長長的黑色裙子,披頭散髮,頭髮長長了,長好多。

  她依舊說不了話。

  時間久了,甚至,都忘了怎麼溝通。

  她的眼神從在醫院被搶救回來,醒過來那一天基本沒變過。

  暗沉的,消寂的,悲傷的,孤獨的。

  安靜而絕望。

  傅雲起打完電話上樓,宋茶還坐在那裡,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遠山,沉寂在自己世界裡。不哭也不鬧,不言語。

  像一個木偶娃娃。

  整個人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把自己困住了。

  走不出來,別人也進不去,有一道枷鎖擱在了她的心上,阻擋了她自己和外界,她把自己困在了他放開她手,她落水的那一天。

  她出不來。

  靜靜看了宋茶一會兒,想到剛才打電話,電話那頭紀沐北的不冷靜,傅雲起疲憊的揉了揉眉骨,隨後進臥室。

  他敲門,宋茶沒反應。

  她聽到了,只是不想理會,沉浸在空白中。

  傅雲起從背後把宋茶摟懷裡,抱了抱她,隨後溫柔說了句「你頭髮打結了,該洗了」,說完就鬆開宋茶,去盥洗室放水。

  水溫正好,傅雲起去抱宋茶。

  她的手搭在他脖子上,另一隻手穿過她腿彎,她這半年,傅雲起精心養著,甚至親自陪著她餵她吃飯。

  可惜,體重還是沒長多少。

  她的病不止在身體,還在心上。

  衛生間很暖熱氣騰升,家中本來也開了暖氣。

  宋茶躺在鋪滿玫瑰花瓣的浴缸里,身上黑裙沒脫,整個人隨著裙子一起沉浮在水中,她下意識的瞳孔一縮。

  宋茶本能的恐懼害怕。

  「溫溫,我在。」

  傅雲起傾身去抱宋茶,宋茶身上裙子濕的,弄濕了傅雲起身上的襯衫,他沒在意,親了親宋茶臉頰,輕輕拍她後背。

  「寶貝,別害怕,放鬆。」

  「乖,不害怕,放鬆下來,我在。」

  滿滿的,宋茶不再抗拒,身體放鬆下來。

  傅雲起單腿跪在浴缸邊,他的眼睛眉毛上沾了水,剛才抱宋茶時宋茶掙扎弄的。宋茶靜靜看傅雲起一眼,抬手。

  她把他眉間的水擦掉。

  傅雲起唇角微微勾了勾,傾身過去,單只手臂撐在浴缸邊沿,他的臉湊近,先是跟宋茶鼻尖輕輕的碰了碰。

  隨後,他吻在宋茶唇上。

  宋茶睫毛一抖,閉上眼。

  她圈住傅雲起脖子,讓他舌尖與她吻的更深。

  之後,傅雲起開始給宋茶洗頭。

  他動作輕柔,很小心,生怕扯斷她一根頭髮。

  洗頭髮用了半小時,稍後扯過很大的浴巾,傅雲起脫了宋茶裙子,用浴巾裹住她身體把人抱起來放在大床上。

  傅雲起拿吹風機。

  頭髮吹乾後,宋茶也睡著了。

  傅雲起給宋茶掖好被子,放床頭柜上手機又響了,傅家的。

  剛出門,碰上照顧宋茶的阿姨。

  「傅先生,太太睡了嗎?」

  阿姨來的時候,就知道傅雲起是讓她專門照顧太太的,之所以認為宋茶是女主人,是傅雲起的妻子,是因為宋茶手上有一枚鑽戒。

  那顆鑽很大,也很漂亮。

  同樣,先生手上戴的也有一枚婚戒。

  傅雲起點頭,「睡了,別吵到她。」

  阿姨點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溫牛奶,沒送進臥室,跟著先生下樓。那杯牛奶放著也不是,反覆加熱也沒營養了。

  阿姨說:「先生,您把太太的牛奶喝了吧。」

  阿姨知道,但凡跟家裡太太有關的東西,先生都很看重。甚至太太喝過的水沒喝完,先生都不讓其他人碰。

  傅雲起沒說什麼。

  等把牛奶喝完,阿姨聽到門響,去開門。

  門口站著喬瑾。

  阿姨回頭跟傅雲起說,有人找他。

  傅雲起看到喬瑾,沒讓喬瑾進來意思,外面下了雪,門外和門裡是兩個溫度,喬瑾穿的白色的羽絨服,頭髮披肩。

  喬瑾眼睛是紅的。

  她說:「傅哥哥,現在連你家門都不肯讓我進去了嗎?今天是小年,我過來提前跟你說聲新年快樂!」

  傅雲起只淡淡回一句「嗯。」

  他嗓音平靜聽著很敷衍。

  一句「嗯」,讓喬瑾眼睛更紅。

  她咬了咬唇,忽然衝過來,撲到傅雲起懷裡緊緊摟住他的腰不鬆手,喬瑾心裡特別難過,也特別不甘。

  「傅哥哥。」

  秦瑾聲音都有了哽咽,「對不起,我以後不逼你了,我再也不逼你了。」

  傅雲起眉眼淡淡的,望著遠處的雪和樹。

  他眼底有洶湧的波濤和寂滅。

  稍後,他拉開喬瑾,疏離聲:「你可以走了。」

  說著就要進屋。

  喬瑾一把按住門,紅著眼,「傅哥哥。」

  喬瑾目光落在傅雲起的左手無名指上,那枚男士婚戒占據的地方讓她心裡一痛,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幾秒後,她問他:「你就這麼想娶她?」

  哪怕,宋茶不能生育。

  哪怕,宋茶已經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傅雲起一雙黑眸盯著喬瑾濕潤的眼睛。

  他說:「是,我想娶她,和她結婚。」

  喬瑾嘴唇抖了抖,她笑了,眼淚肆無忌憚只往下掉,她看著傅雲起,「那你為什麼不娶她,婚戒都戴上了,為什麼不跟她領證結婚?」

  傅雲起冷淡眼神看喬瑾很久。

  他說:「難道,你不知道原因?」

  「我什麼不能和我愛的溫溫結婚,不能捆綁住她的一生,你不是知道的嗎?」

  說完,傅雲起進屋。

  門在喬瑾眼前關上,阻隔了她這輩子再怎麼愛都不會再得到的人。

  喬瑾蹲下去,捂住臉哭起來。

  剛剛傅雲起問她——你不是知道原因?

  喬瑾知道啊。

  她知道,傅雲起愛溫溫,想和他的溫溫結婚,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醫生說,傅雲起的心臟一天天衰竭,也許撐不到半年,從三月前的車禍之後。

  為什麼會衰竭,喬瑾最清楚不過。

  都是因為她,都是這位她!

  喬瑾第一次後悔,想殺了自己用自己的命換傅雲起的命,讓他好好活著。

  過年那天,傅雲起沒回傅家。

  他給阿姨放了假,家裡只有他和宋茶兩個人。

  簡單的飯,吃的簡單而滿足,窗外得煙花騰空絢爛開放時,傅雲起一個人穿著白襯衫,站在落地窗口,背影孤獨。

  傅雲起的眼睛是紅的。

  他怕,怕死,怕這輩子,娶不到溫溫。

  他想和溫溫結婚。

  想照顧她一生一世,到白頭。

  怕他的溫溫沒人愛,沒人照顧,沒人疼。

  宋茶沒穿鞋,地毯是熱的,她也看到了窗外的煙花,等煙花放完,傅雲起還是一個人,在那個位置站著一動不動。

  他背對著她。

  宋茶一步步走過去,從身後摟住傅雲起腰,兩條細細的胳膊圈住他。

  傅雲起一愣,低頭,看到宋茶手腕。

  他壓下眼中翻滾絞痛的情緒,等平靜下來,拉開宋茶的手把人帶到前面來,他攬住她的腰肢扣壓在懷裡。

  捧住宋茶的臉,傅雲起吻下來。

  他這次吻與以往不同,既兇狠又纏綿溫柔,像是想把宋茶揉入骨血中,想把她拆之入腹吞入身體裡,永不分離。

  宋茶躺在了落地窗前的沙發上。

  她頭髮散開,被困在傅雲起溫熱的懷抱中。

  傅雲起緊緊抱著她,看著宋茶。

  眼裡是摯愛深情。

  「溫溫,你是我這輩子摯愛,是我的唯一。」

  傅雲起低下頭,宋茶閉上眼。

  他深吻宋茶,唇齒交纏。

  宋茶落淚的同時,傅雲起突然停下,眼角一滴淚落在宋茶散開的頭髮里。

  傅雲起聲音並無異樣。

  他說:「我愛你,溫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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