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有孩子
2024-06-06 00:00:53
作者: 沐茶茶
宋茶腦子嗡嗡的,只覺得一顆心原本被人高高熱熱的捧起,隨即就被扔地上一聲摔的粉碎。
別讓宋茶做小三。
結婚,訂婚。
這兩句話跟魔咒一樣刺痛著宋茶的腦神經。
宋茶光著腳,轉身安安靜靜的躺回床上,她心裡是空的,什麼都沒想,很平靜,沒有哭笑,也沒有流淚。
就真的只是沒有情緒。
平靜的絕望,絕望的平靜。
不知道多久,有人進臥室,坐在床邊,給宋茶腰上搭上被子,省得她睡著涼了。然後一隻手輕輕觸碰到宋茶的臉,動作很輕柔的拂開她額頭邊零碎的散發。
有人的嘆息聲。
宋茶沒睜開眼,知道是傅雲起。
她沒動,心裡一汪大海一樣的平靜。
傅雲起知道宋茶沒睡,喊:「溫溫?」
宋茶不應聲。
她連呼吸都是輕淺的,沒有太大起伏。
傅雲起看了許久,沒再喊宋茶。
後來,宋茶也就真的睡著了。
宋茶一覺醒來時,天快差不多黑了。
她看下時間,六點五十分。
將近睡了一白天,中午飯也跳過去了沒吃。
臥室很安靜,就她一個,空氣靜謐的安寧。片刻時間,窗外飛來一隻鳥,嘰嘰喳喳,打破了靜謐,宋茶偏頭看過去。
小鳥在唱歌。
說著人類聽不懂的話。
宋茶眼睛一眨不眨看著窗簾,很久沒動。
她什麼沒想,腦子空的。
也不想動,只是莫名其妙的悲傷,壓抑。
有想流淚想哭的衝動。
但是壓抑住了,無聲的眼淚也沒淌下來。
枕頭邊的手機響了,幾條簡訊音。
宋茶沒管,依舊發呆人放空狀態。
很久後,她拿手機去看。
一個陌生的號碼,尾號四個六,挺有錢的號。
——【不知道你使用了什麼手段,能讓他為你做成這樣,工作不要,名聲不要,臉面家人都不要了,你真是好手段!一旦曝光,你知道你跟他會有什麼樣的毀滅性後果嗎,不說你一個素人,包括他,全部都要玩完!】
——【我見過太多不要臉的女的,往他身上撲臉面不要,宋小姐,我希望你自重,勾引別人家的未婚夫不僅無恥,放在過去是要被浸豬籠的。求你放過他,別害他!】
——【宋小姐,你懂暗戀的滋味嗎,你有沒有真正去愛過一個人?暗戀的愛是很苦的,好不容易我和他要在一起,你不要當感情的破壞者當一個小偷,把快樂健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何況,你流產過,配不上他。】
三條,每一條看似沒有一句辱罵。
可句句在指向宋茶。
不要臉,耍手段,不自重,第三者,小偷。
她是個小偷。
偷了別的女人的男人。
這些不用猜,不會指的是紀沐北,是傅雲起。
宋茶猜到,給她發簡訊的人,是喬瑾。
是早上傅雲起在廚房打電話的人。
宋茶看完,沒什麼反應,手機屏幕關了。
放回去。
她又發呆看著窗外。
她心裡想的是,家裡是四樓,四樓離地面有多高,跳下去是身體著地,還是頭著地,會不會一下摔死,有多少痛感。
這樣一種死法,會不會太罪惡要下地獄,進地獄的第幾層,是不是要受苦,靈魂會去哪裡遊蕩,會不會在人間。
她想的很遠,也很細。
然後又想到爺爺的墓地在哪裡,她還沒有去跪拜,爺爺死後,她都沒有去他的墳前看一眼,太不孝了。
還有爸媽,以後就沒有人掃墓。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呢。
宋茶好痛苦好無助,感覺……好累。
身心疲累的,累了。
傅雲起洗完澡,換一身乾淨衣服,推開門進臥室第一眼,就看見宋茶醒了。
人望著一處發呆。
傅雲起走床邊,溫聲問:「醒了,餓不餓。」
她一直睡著,他也沒捨得把她叫醒。
宋茶不餓。
一天沒吃飯,她也沒什麼想吃飯的胃口。
宋茶沒說話,掀開腰上的薄被下床,沒跟傅雲起說話,徑直去了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參合著涼白開調成溫水。
她握著玻璃杯,慢慢喝水。
一杯水,喝了五分鐘。
傅雲起進了廚房,從背後摟住宋茶的腰,把纖瘦單薄的姑娘擁在懷中,他低頭,在宋茶耳朵旁的頭髮上親了親。
他嗓音低啞問:「都聽到了?」
宋茶怔怔出神,沒掙脫傅雲起懷抱。
她把一杯水喝完,一滴不剩。
玻璃杯放回去,宋茶問:「他呢。」
在問紀沐北。
傅雲起安靜一會兒沒說話,感覺到宋茶要拿開他的手,他又把人抱緊了,說:「去醫院看手臂上的傷了,他什麼身份你知道,不會總留在這兒的,他還有公司。」
那你呢。
怎麼不走,就不需要拍戲營業嗎?
宋茶沒有問。不想問。
太陽沉下去,夜幕降臨。
宋茶覺得家裡空氣悶,也不想在家裡吃飯。這段時間,她情緒不好,傅雲起一直陪著她,幾乎變著法的做飯給她吃。
傅雲起說話,他並不擅長做飯。
但為了她,他在學。
宋茶不想要傅雲起為她改變自己什麼。
將就的愛,暗戀的愛,都很苦。
因為苦,她嘗過滋味,所以給予回應。
愛情轉移了注意力,在另一個身上痛苦得到緩解,可是當痛苦的源頭一出現,一切被打回原型,被取代的成了將就。
她恨紀沐北。
可她忘了,有多恨,就會有多愛。
那麼濃烈深深的愛,再痛,也不會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世界一切都容易掌握,可控。
唯有感情,感情最不可控。
感情也不是你給了我多少,我就應該回饋你多少,你愛我,對我好,我就應該也愛你,對你一樣好。
愛不是錢,可以等價交換。
愛不可交換,不然哪有那麼多暗戀的苦?
感情是什麼,愛情是什麼?
大概就是明知不能愛,不該愛,可依然不可控的心動愛上了,愛的讓自己痛,愛的撕心裂肺遍體鱗傷。
然後,怕了,不愛了。
撞了南牆,懂了,該回頭了。
只是絕望認輸,不敢再愛那個人,一碰就痛。
可是還愛嗎?
答案是——愛啊,她還愛他,忘不了。
宋茶忽然哭了,放聲的大哭。
哭的悲傷,委屈,痛苦,壓抑而絕望。
傅雲起什麼沒說,抱住宋茶顫抖單薄的脊背。
宋茶大聲哭。
爺爺沒有了,家沒了,孩子沒有了,
所有的束縛,羈絆都沒有了。
他可以繼續聯姻,只不過是換了一個人。
換成他最愛的人。
紀沐北和宋柔結婚。
紀沐北和宋柔結婚,願他們長相廝守,恩愛圓滿不相欺,早生貴子到白頭。
哭夠了,宋茶聲音沙啞開口說第一句話。
「我不想呆在家,想出去走走。」
傅雲起望著宋茶哭紅的雙眼,心裡苦澀。
知道她在為誰而傷心哭。
總之,不是為他的。
傅雲起沒有問,也沒有戳穿。
他點點頭,「好。」
小縣城有小縣城的優點,節奏緩慢,沒有城市那種喧囂和壓力。路燈和大樹相襯,清風吹動樹葉和輕薄的裙角。
宋茶走在南北湖兩岸。
再過一段時間,天更熱,出來的人會更多。
今天有些冷,外頭人依然多。
前頭公園聚集了很多人,不知道有什麼表演,人頭積積密密的幾層,看著很熱鬧,一眼望去都是人頭。
宋茶望著那處。
傅雲起牽著宋茶手,「要不要過去看看?」
宋茶只覺得熱鬧,沒有想去或者不想去。
都行。
她沒說話,傅雲起看她一眼,「去看看吧。」
這樣悶著,什麼情緒都憋在心裡,遲早有一天壓抑久了,人會生病。
宋茶出來沒穿外套,就一件單薄裙子。
傅雲起把手裡外套披在宋茶肩膀上。
宋茶拒絕:「我不冷。」
她不想穿。
傅雲起也就不勉強,隨她了。
傅雲起是公眾人物,好在這是小地方,他也會知道怎麼隱藏自己。今天出來,他穿的很不起眼,黑色寬鬆外衣,黑褲,白鞋。
很年輕,也低調普通。
戴著口罩,也沒人特別盯他的臉看。
起初牽著宋茶手,後來混跡人群中,怕兩人被擠散,傅雲起摟著宋茶的腰,不讓她離開他視線半步。
是政府聯合商家,請的是十八線不知名小明星和當地的網紅,辦一場宣傳活動。
宋茶安靜看著。
然後,就想起了在操場和傅雲起的遇見。
那時,她跟他不熟。
無意碰見了,他給她寫紙條,喜歡摸她的頭。
現在,他就在她身旁。
他最喜歡的,是抱著她親吻她。
宋茶仰頭,看見的就是傅雲起性感的下巴,和線條輪廓分明的五官,以及他那雙好看深邃的眼睛。
宋茶看好久,看入神。
然後傅雲起注意到,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
傅雲起想說什麼,電話響了。
他掏出來看,是嫂子。
——大哥傅雲修的老婆。
換成旁人,不管是傅雲修還是傅家人的,傅雲起都不太可能接,這個時候會選擇掛了,但是是嫂子的話,傅雲起沒掛。
環境很吵,不適合接電話。
宋茶知道傅雲起要接電話,她說:「你去接電話吧,不用管我。我在這兒等你。」
傅雲起不放心,「跟我一起。」
宋茶以為是喬瑾打來的,她不想去聽,搖了搖頭,拒絕:「我不走,就在這兒看著。」
傅雲起沒法,叮囑:「我一會兒回來。」
耽擱會兒,電話掛了。
隨後,又打過來,一看就是不尋常。
傅雲起沒多耽誤,轉身去找安靜地方接電話。
宋茶轉過頭,繼續看。
她看著熱鬧,實際上什麼都沒進入心裡。
正放空的想著,有個小孩在大人肩膀上,抓了宋茶頭髮,狠狠的扯拽著,宋茶一疼,便過臉去看。
是一個年輕的爸爸抱著寶寶。
爸爸沒注意,寶寶很小,對著宋茶咧嘴笑。
宋茶視線不由得模糊。
那個年輕的爸爸,五官輪廓像紀沐北的影子。
稍後,年輕爸爸帶著小寶寶離開。
宋茶不知道怎麼了。
她不由自主的跟上去。
一直到了南北橋邊,有路人撞了一下她肩膀,宋茶踉蹌下,注意力被一群人吸引。
一群人中間,有一個穿紅色衣服的長髮姑娘。
她手攀著橋欄杆,滿臉淚。
不知道在說什麼,情緒激動,有人勸,也有人想打110報警,那個紅衣姑娘嘴一來一合,控訴著什麼,忽然看到了宋茶。
她指著宋茶,開始罵,開始哭。
那個姑娘丈夫出軌了,出軌的是單位同事,一個年輕漂亮的實習生,那個小三臉蛋好看,一頭黑髮,喜歡穿黑色長裙。
就像現在的宋茶。
宋茶聽到了,那個姑娘哭著指責她什麼。
宋茶轉身想走,可路人的眼光和那姑娘激烈的語言讓她生生動不了,宋茶轉身,朝那個隨時準備跳湖的姑娘走去。
她說:「你罵錯人了,我不認識你丈夫,也不是你丈夫的同事。你下來,橋上危險。」
那個女人滿臉淚說:「你過來,拉我一下,我腿發抖,怕掉下去。」
宋茶相信了。
「好。」
她走近,朝那個人伸手,「姑娘,下來。」
夢裡,她無數次夢見自己跳下去。
每一次臨死前的窒息,都讓她痛苦。
如果能救,她不希望這個姑娘輕生尋死。
宋茶一定會救。
欄杆不高不低,周圍人一靠近,輕生的姑娘就情緒激動,沒人敢上前。那姑娘含淚一瞬不眨盯著宋茶,抓住宋茶的手。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她捏緊宋茶手腕,把宋茶一拉,連哭帶笑流著淚說:「就是長著你們這種臉蛋的狐狸精讓男人拋棄妻子,我死,也要拉一個陪著。」
說完,那人用盡全身力氣瘋狂扯宋茶。
宋茶整個人遲鈍,沒反應過來。
周圍的人也沒有反應過來的,看傻了。
眨眼間,宋茶往橋下被推下去。
隨即,那姑娘也跟著跳下去。
紅色的連衣裙在圍觀人眼中只留下一個影子。
人群中有人尖叫:「報警,快報警救人!」
「兩個姑娘掉水了!」
宋茶醒來後,已經是三天後。
她渾身不舒服,全身又冷又疼,沒睜眼。
耳旁有人說話,兩個人小聲議論交接聲。
「這女的真慘,才二十三歲,紀錄里她前不久流過產,這次又掉水裡,水那麼冷,身體本就虛弱,你說這……」
「誰說不是呢,太可憐了,這等她醒了,知道了這輩子以後不能生育,再不能懷孕有孩子,做不了媽媽,她該多痛苦。」
宋茶聽著,心裡一陣頓痛。
心口,撕心裂肺的痛感。
這些人……說的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