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吃癟,帝後情深
2024-06-05 23:35:43
作者: 尤知遇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一時間,皆神色各異的朝胡成海看去。
皇后之言,聽著在理啊。
這番話,乍一聽沒什麼,可放在眼下這個時候,細細推敲可就嚴重了,此刻坐在青荔殿的,除了一些朝臣家眷,哪個不是精明的。
和親之事,向來是兩國君主商定,如今梁國未送國書,卻是先從威猛大將軍胡成海嘴裡說出來了。
且不論梁王是否真的看上了胡成海,關鍵,這威猛大將軍在宮宴上擅自替皇上決定了人選,就算是玩笑,也不該拿當朝王爺調侃,這簡直是不把皇權放眼裡啊!
而且,胡成海怎麼可能看得上那惜玉公主,皇后這番話,倒像是故意坑他的,不過胡成海倒也活該,如此狂妄囂張,純碎自作自受。
思及此,眾人皆低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喘。
蕭明煜微垂著眼,指節甚有節律的敲在膝蓋,神色幽暗,不知道在想什麼。
容青煙似是沒察覺殿內的詭異氣氛,唇角含著笑,深深的看了眼一臉懵的胡成海,旋即,目光落在謝衍身上,似玩笑道:
「都說謝小公子聰慧,本宮瞧著,倒是有幾分糊塗,想來,大將軍早知梁王鍾意他,只是擔憂皇上不允,所以才以玩笑之言打個趣,謝小公子沒明白大將軍的意思,差點毀了將軍的良緣呢」
言罷,忽而轉頭看向胡嬋兒,微微一笑。
「都說左相府二小姐聰慧睿達,這話倒是不假,若非二小姐及時提醒,本宮竟不知,大將軍英明神武,竟也有女兒家的心思」
唇角上揚,笑容更加溫和。
「若是大將軍與惜玉公主能夠嫡結良緣,二小姐就是左相府和蕭國當仁不讓的功臣呢」
胡嬋兒額頭已經冒汗,心中恨極,臉上卻一派溫婉端莊,硬著頭皮笑道:
「皇后娘娘誤會了,臣女說的玩笑,並非……」
「哈哈,皇后娘娘厲害啊,果真是一針見血,我爹也經常罵我糊塗東西,其實我也真的不聰明,皆是世人走了眼」
謝衍直接打斷胡嬋兒的話,洋洋灑灑的揮舞著手中的摺扇,笑容滿面,聲音輕快。
他暢談恭維一句,末了,朝胡成海擠眉弄眼道:
「大將軍也真是,討媳婦而已,竟整些彎彎繞繞的心思,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將軍故意針對晉王挑戰皇權呢,瞧瞧,我這個糊塗的腦子,都以為大將軍要代替皇上處理國事了!」
他最後一句說的極大聲,一言落,大殿內又是一片死寂。
右相謝倉臣吹鼻子瞪眼,又一巴掌扇在謝衍後腦勺,大聲訓斥道:
「臭小子,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皇上都沒說什麼,你瞎操什麼心」
他雖然在訓斥,但是眉眼處卻隱約帶著一絲滿意,這微妙的表情旁人沒看到,一直望向這邊的左相胡烈卻瞧得清楚。
當朝左右相不合,是人盡皆知的事,平時兩人就斗的厲害,只是左相府更得聖寵榮耀,這幾年,右相已經漸漸形同擺設。
左相胡烈起身,把旁邊的胡成海按到座位上,端著酒杯笑盈盈的朝右相謝倉臣的方向舉了一下。
「哈哈,謝小公子說話還是這麼口無禁忌,謝老弟,這就是你的責任了,子不教,父之過,方才成海言詞欠妥,我胡烈也有罪,先自罰一杯」
他說完,兀自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後,朝簫明煜的方向行了個禮,欠身道:
「皇上,成海絕對沒有不尊吾皇的意思,梁國和親之事,其實成海只是聽梁國守將隨口一提,並未與梁王有任何接觸,不知確定消息,所以才未敢告知皇上」
「至於,這件事是否屬實,相信下月太后壽辰,梁國使者會帶來好消息,若是真的,和親人選全憑皇上做主」
言落,朝蕭明澤看了一眼,話音一轉。
「方才成海提出此事,純碎是為晉王殿下著想,晉王殿下乃皇室血脈,若是一直未娶王妃,恐會惹爭議,成海操心王爺,一時嘴快,開了這個玩笑而已」
說完,朝胡成海看了一眼,胡成海這會腦子轉過來了,旋即會意,立刻接話道:
「是,臣就是這個意思,臣是真心為晉王殿下著想,可惜臣只知道上陣殺敵,嘴笨,不會說話,謝小公子什麼都不懂,就不要妄自揣測,徒惹笑話,當心禍從口出!」
他惡狠狠的瞪了謝衍一眼,謝衍立刻瞪了回去,剛要開口懟回去,後腦勺又挨了一巴掌。
「臭小子,給我老實點,那可是我朝的威猛大將軍,驍勇善戰,身上軍功無數,這殿內這麼多大人物都說不得,皇上更不忍責備,豈是你能調侃的!」
謝衍捂著腦袋,無語凝噎,靠!說話就說話,指桑罵槐就指桑罵槐,怎麼老是動手動腳!
右相突然的恭維,讓胡成海頗顯得意,胡烈卻聽得眉頭直跳,抬頭朝上方的皇帝看去,果然,帝王之威,一閃而過。
忍不住心中咒罵,謝倉臣這隻老狐狸,一句話看似無意,就差直接說他們功高蓋主了!
「哈哈」
胡烈眼珠一轉,撫著鬍鬚大笑道:
「要說這軍功,成海可比不上容老國公,鎮國公府那才是為蕭國立下了蓋世之功,征戰多年,從無敗績,容老國公還在時,可是把咱們蕭國的軍功搶得一乾二淨,那時才是真正無人分得一杯羹」
說話的時候,他轉頭看向了鎮國公府如今的國公爺容懷仁,似感慨道:
「若非容老國公為國捐軀,容世子身負重傷,我兒成海也不會臨危受命,如今成海這些軍功,皆是自己拼了命掙來的」
胡媚兒親昵的挽著簫明煜的胳膊,瞥了容青煙一眼,嬌滴滴道:
「爹爹說的是,皇上,有些人就是嫉妒,容老國公在世時,把軍功搶得一乾二淨,那時也無人說什麼,如今哥哥拼了命搶回來的軍功,倒叫某些人亂嚼舌根」
容懷仁越聽這話越不對,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臉色一時難看至極,謝衍轉頭看看蕭明澤,正要再開口,上方突然傳來一道嘆息聲。
大殿內,正死一般的寂靜,所以,容青煙突然的一聲嘆息,眾人皆聽在了耳朵里,幾乎同一時間,所有人全朝她看去。
簫明煜亦轉頭看向她,握一握她的手,「皇后怎麼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容青煙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端莊優雅。
「臣妾無礙,只是覺得有些意外,原來在左相和淑貴妃心中,將士們出征,刀山火海的保境安民,竟只是為了搶軍功」
簫明煜凝視她片刻,稍稍揚了揚眉,「哦?似乎對於軍功,皇后有不同見解?」
容青煙搖頭,嫣然含笑,語氣略顯惆悵。
「見解倒是沒有,只是爺爺還在時,臣妾和大哥常在爺爺身邊聽訓,爺爺常說,容家兒郎戰場拼殺,刀山火海,為的是替吾皇守住邊關,要的是蕭國國泰民安,求的是蕭國昌盛綿長,對鎮國公府而言,有沒有軍功不重要,重要的是讓皇上安心」
提及容老國公,她的眼睛微微泛紅,轉頭看向左相胡烈,眸光一閃而過的冷意,臉上卻依舊掛著得體的從容笑意。
「左相方才說,鎮國公府把軍功搶得一乾二淨?本宮倒是要駁一駁這句話,征戰沙場,鎮國公府求得是保家衛國,是容家兒郎能全須全尾的歸來,既然左相求的是軍功,以後,還是莫要再提鎮國公府,志不同,道不合,不相為謀」
大殿內,再一次靜謐無聲,只隱約能聽見幾道倒抽氣聲,緊接著,開始有武將附和容青煙的話,提起容老國公,皆是一陣讚揚和惋惜。
左相胡烈的臉色很難看,想反駁又一時找不到回懟之言。
若是皇后憤慨或斥責,他還能說兩句一國之母殿前失儀,可偏偏皇后是一派平靜柔和,只三言兩語輕飄飄的幾句話就已經贏了,他反駁就是打在棉花上。
胡嬋兒扯扯他的衣袖,不動聲色的搖搖頭,示意他點到即止,莫要再開口,胡烈也知其中利害,隨著大家笑兩聲哄弄過去,沒再開口。
左相府沒了動靜,高座上的胡媚兒卻是快瘋了,見父親沒反駁,氣的胸悶,目光不經意掠過下方的蕭明澤,立時有了主意。
「皇后娘娘,行軍打仗都是男人的事,娘娘曾經是上過戰場,但也是以前的事了,自古嬪妃不議政,娘娘還是莫要再操心前朝的事」
胡媚兒靠在簫明煜身上,目光看向容青煙,見她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嘔血,話音微微一轉,笑道:
「方才都在說晉王娶妻的事,皇后娘娘與晉王也算是舊相識,比旁人近親些,皇后娘娘覺得,誰家的姑娘配得上晉王呢?」
簫明煜眼底閃過一絲暗影,胡媚兒瞧見了,唇角的笑意更大,勝券在握。
胡成海沒看到親爹的拼命暗示,緊跟著道:
「貴妃娘娘說的是,臣原本也就是為了晉王殿下的婚事隨口提一句,本也沒其他心思,皇后娘娘如此針鋒相對,倒像是因為晉王惱了臣」
話題再次回歸到皇后和晉王身上,殿中一陣譁然。
終於,蕭明澤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臉上已有明顯的冷意和戾氣。
容青煙的目光在他身上快速掠過,見他欲開口,眉心一緊,忽而眯著眸子看向胡媚兒,臉上的笑容比她還放肆,溫聲道:
「晉王殿下身份尊貴,豈是本宮可以議論的,倒是淑貴妃方才的話,提醒了本宮一件事」
不等她反應,容青煙又道:
「所謂無花不成果,無子不成母,身為後宮嬪妃,需得盡心盡力伺候皇上,繁衍皇嗣,開枝散葉,淑貴妃得三年盛寵依舊未有所出,這才是本宮這個皇后該管的」
她的嗓音不急不緩,沉著有力,足以讓殿中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一瞬間,眾人唏噓不已。
皇后這話……殺傷力極大,誅心啊!
胡媚兒的臉色一瞬慘白,氣的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盛寵三年依舊未有所出,是她的心病,整個後宮她承寵侍寢最多,肚子卻始終沒什麼動靜。
偏那些偶爾侍寢的,好幾個都懷上過,雖然在她的掌控中,一個皇子都沒生出來,如今宮裡也只有三個小公主。
容青煙把她的恨意看在眼裡,只是淡淡的挪開眼,慢悠悠的望向胡成海。
「本宮早年跟著爺爺守在邊關,聽聞梁國境內有個神醫,天下人恭稱為再世華佗,威猛大將軍果然是只想著軍功,未曾想著把神醫請來替淑貴妃診脈啊」
說完,不顧胡烈父子難看的臉色,轉頭看向簫明煜,沒有咄咄逼人的冷厲,儘是低眉恭順的柔和。
「皇上,今日是家宴,淑貴妃方才提醒臣妾作為皇后的職責,臣妾就多說了兩句,皇上不會怪罪臣妾吧」
簫明煜凝視著她,默默半響,忽而拍拍她的手,笑道:「皇后說的甚有道理」
容青煙笑著,指尖卻發冷,簫明煜用了力道,手被握的很痛。
她瞧出簫明煜眼底的那抹火花,知道他很滿意她出面懟了胡家父子,卻看不透他眸底那抹幽光,只從容道:
「皇上不怪罪臣妾才好」
簫明煜鬆開她的手,容青煙剛要坐直身子,肩膀突然被人攬住,驚愕的抬頭,卻見簫明煜已經推開胡媚兒,攬著她的肩膀把臉湊過來。
滾燙的熱氣噴灑在她耳畔,「煙兒,說起皇嗣,朕已經等了你三年了,朕希望第一個為朕生出皇子的,是你」
容青煙渾身一僵,血液止不住的翻湧,厭惡至極,面上卻依舊保持著笑容,垂落的眉眼,極快的朝蕭明澤望去又收回,心中暗暗發苦。
終於還是……避無可避了嗎……
眾人的角度,是帝後情深。
所有人的心思開始活絡,先前一直鮮少有人搭理的容懷仁,酒過三巡後,身邊已經圍滿了人。
蕭明澤的餘光瞧著上面兩道交疊的人影,握著酒杯的指尖越發收緊,直至發白無力。
胡媚兒氣的幾欲昏厥,胸腔積鬱的火氣就要壓不住時,瞧見了下面暗暗朝她比劃的胡嬋兒,頓深呼了口氣。
對,不能生氣!好戲還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