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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放人

2024-06-05 10:58:59 作者: 寂海沉舟

  說來也巧,車在行還沒到錦衣衛大門,就在街上碰見了騎著高頭大馬,走街串戶的紀綱,他想也不想就走了過去。

  「紀指揮使!」他喚了一聲。

  紀綱回頭,看到是車在行,右手摸向繡春刀刀柄,笑著問道,「是你?」

  車在行拿出兩千五百兩銀票上前恭敬奉上,「紀指揮使,這是兩千五百兩銀票,還請紀指揮使放了我家大人。」

  「兩千五百兩?」紀綱沒有讓人去接,而是眯眼盯著他背後的熟銅棍,似乎已經清楚了他的來意,突然大喝一聲,「當街行刺本指揮使,來呀,給我拿下!」

  嘩啦啦——

  眾多錦衣衛官兵立刻湊上前,就要拿了車在行問罪。

  自己已經夠低聲下氣了,這紀綱不放人,還要抓自己?車在行哪裡受得了這氣,熟銅棍在手,一個八方掄棍,一招就直接就放倒一大片。

  他自小習武,一套五郎八卦棍練得爐火純青,端的是厲害非常,這些錦衣衛爪牙根本不放在眼裡。

  騎在馬上的紀綱不驚反笑,「好哇,這下罪名可做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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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綱抽出腰間繡春刀,直接砍向車在行,車在行雙手舉棍,「鐺」的一聲,刀刃砍在熟銅棍中央,火星四濺。

  「你少污衊人,你先動手的,我只想救出我家大人。」

  紀綱這單手的一刀力量極大,車在行使出渾身力量,費力架開繡春刀,白馬都後退好幾步,然後一躍五尺多高,雙手掄起熟銅棍直劈紀綱。

  眼看長棍帶風落下,紀綱一點不慌,一刀側砍在熟銅棍上,同樣力道極大,車在行身在半空,被帶著失了方向,等他落地,再想反攻,繡春刀刀尖已經指在了他鼻尖上。

  「一力降三會,這次,可是你先動手的。」紀綱哈哈大笑,「來呀,綁了,送詔獄!」

  「是!」

  一堆錦衣衛官兵立刻將車在行五花大綁,就要押去北鎮撫司詔獄。

  紀綱急忙道,「北鎮撫司詔獄裡可是有湯大人,可不要讓本指揮使難做,先把他押到南鎮撫司,好生審問!」

  「是!」

  「花拳繡腿!」紀綱看著車在行點評一句,然後繼續抓人去了,一點沒放在心上。

  武英殿裡。

  朱棣正在批閱奏章,黃儼再旁伺候。

  「這幾日外邊怎麼樣?」朱棣不停筆問道。

  黃儼道,「回主子,紀指揮使還算用心,這些日子將所有相關人等都抓了起來,逐個審問。」

  朱棣笑道,「恐怕手段有些過激吧?」

  黃儼知道他這是在問細節,停下磨墨的手,「回主子,北鎮撫司詔獄都已經滿了,現在這天氣,大牢里太熱,他們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朱棣停筆抬頭看他一眼,笑道,「你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是不是覺得他這樣做有些過分?」

  「回主子話,奴婢是有這種感覺。」黃儼老實回話,他不是不知道朱棣這樣做的用意,只是不能說出來。

  「嗯。」朱棣放下筆,黃儼趕忙端過來茶水恭敬奉上。

  朱棣喝了一口,笑著道,「不怕不懂理,就怕不講理,紀綱有紀綱的好,這個你不懂。」

  紀綱是地痞流氓出身,小時候還念過幾天私塾,不過兩天就因為毆打同學和先生被趕回了家,打小是個純粹的惡人,身上的優點五根指頭就能數過來,他能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一是因為他貼身保護朱棣十幾年,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二是因為他沒有讀書人那麼多花花腸子,朱棣這麼聰明的人,壓根不需要其他人太聰明,尤其是自己的親軍統領,滿足說什麼就幹什麼和一往無前背黑鍋兩個條件就成。

  黃儼道,「是,主子操的是整個大明朝的心,奴婢心中只有主子。」

  朱棣起身,伸了伸懶腰,「大漠風沙習慣了,要不是北 京行在鼠疫,朕真想現在就去那裡。黃儼,你去將黃淮和紀綱叫來。」

  「是,主子。」

  過了一會,內閣首輔黃淮和紀綱都來了,站在堂下。

  朱棣首先問黃淮,「給乍侖蓬的諭旨寫好了沒有?」

  「回皇上,已經寫好了。」黃淮恭恭敬敬呈上,黃儼接過來送到朱棣桌前。

  朱棣看過之後很是滿意,「好,立刻發往暹羅國。」

  「臣遵旨!」

  朱棣又問,「應天府發生刺駕案,順天府發生鼠疫,這些天朝堂和民間可有議論?」

  黃淮道,「回皇上,朝堂和百姓之間的確有些許議論,臣已經安排翰林院草擬公文,待皇上親閱後昭告天下,以解群臣子民擔憂。」

  朱棣聞言看向紀綱,「紀綱,但有妄議遷都不利者,按妄議朝政,擾亂朝綱處置,這件事你去辦。」

  紀綱立刻道,「是!」

  朱棣想了想又道,「那些個暹羅使臣,除了那個領頭的蒲美蓬留下以待審問,其他人都處置了吧。」

  「是,主子!」

  朱棣又問黃淮,「黃淮,你是內閣之首,奉天殿的案子你怎麼看?」

  黃淮道,「皇上,奉天殿的事情必定是歹人所為,臣來前去了欽天監,他們昨日夜觀天象,說紫薇大亮,高掛北方,百星朝拱,未見彗星來犯,只是四煞中的夭壽煞在周圍時隱時現,如今紀指揮使正在查探此案,相信不久之後定能將兇手擒拿。」

  他表面說的是天象,其實是什麼都說了,首先表明自己對於此案的態度一定不是貢品故障,意外所致,紫微星是帝星,紫薇大亮,百星朝拱,說的是天子穩固,百官忠心輔佐。彗星指的是影響帝位的人,當然這裡就是建文了,未見彗星來犯,就是說建文帝已經死了,這事和他無關。四煞中的夭壽煞,又叫擎羊,擎羊入命的人,本性貪鄙虛偽,喜歡機關算盡,膽大包天,經常挺而走險,這就是歹人了。

  其實他這番態度也包藏著他的私心,那就是他也是前朝舊臣,當年在二十九奸臣中的排位比鄭賜還高,現在這樣說,也是和其他前朝舊臣一樣,擔心累及自身。

  朱棣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懶得與他多說,擺擺手,「你下去吧。」

  「臣告退。」黃淮下去了。

  朱棣看向紀綱,「紀綱,案子查的怎麼樣了?」

  「回主子話,查的差不多了,再有個兩三天,准能呈上口供。」

  紀綱恭敬回答,一番說辭,早有準備。

  「哦?」朱棣略顯驚訝,「有進展了?」

  「回主子,臣已經查到,此案與前朝偽帝有關!」紀綱回道。

  朱棣更是驚訝,直接站了起來,「建文沒有死?!他在哪裡?!」

  十五年來,朱允炆死了沒有,沒死的話在哪裡,這兩個問題一直是他的心病。

  紀綱急忙道,「主子,偽帝已經伏誅了,是他的舊臣鴻臚寺卿王岳,想要為他報仇,便會同館主事王儀,一同和暹羅使臣蒲美蓬勾結,想要謀害主子。」

  「和暹羅使臣蒲美蓬勾結?」朱棣坐了下來,語氣開始平淡,「那暹羅國王乍侖蓬也參與了?」

  「參與了!」紀綱斬釘截鐵,從懷裡拿出一紙口供,「皇上請看!」

  黃儼接過,呈遞上去,朱棣只看了一眼,上面是蒲美蓬的交代,下面還有他用暹羅文的簽名。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傢伙純粹是胡說八道,又想屈打成招,矇混過關,他知道自己一直懷疑建文帝沒死,但他又抓不到建文,只能找個建文舊臣矇混過關。

  朱棣看著紀綱,「你在外邊怎麼審的案,這麼大的風雨,你真以為朕居於深宮,什麼都不知道?」

  紀綱一驚,瞬間一身冷汗,趕忙跪下,額頭貼地,不敢回話。

  「你去告訴他們,當官沒有什麼難的,就是一個誠字,老老實實辦好自己的差,上替朕分憂,下替民做主。」朱棣說完頓了頓,「然後把人放了吧。」

  「是,主子!」

  紀綱不敢多說話,立刻遵旨。

  等他從武英殿出來,垂著腦袋不發一語,他這次的的確確是想審案,查出真兇,可把蒲美蓬等人審了一晚上,打了個半死,卻什麼也沒得到,怕朱棣責怪他辦案不力,才用了興師動眾,虛張聲勢,然後藉機斂財,最後屈打成招的這套熟悉流程,可現在才知道,皇上的本意原來就是要他給百官點顏色看看。

  皇上的話他可不能不聽,當天就警告百官,安排放人。

  南北鎮撫司詔獄裡,百官慶賀,互相道別。

  能回去自然好,不過平白被關在這裡糟了幾天罪,還被訛了不少銀子,還是讓人很不舒服,紀綱已經被他們在背後罵了無數遍了,而且還將持續。

  湯宗不著急,等其他人都走完了,他才起身,從牢房裡里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錦衣衛。

  空曠的通道,昏暗的環境,只有出口那裡才能看到一大片亮光。通道兩邊是一間接一間的牢房,裡面偶爾有幾個眼神呆滯的犯人趴在門柱上看著自己,有的冷漠,有的傻笑......

  這才是他熟悉的詔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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