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心死.身隕

  這是個極盡淒涼的故事。

  那是個寒冬臘月，大禹國鮮少下這樣大的雪，漫天的風雪堆得皇城宮門半尺深厚。

  那一年，京都凍死了不少人。

  竇清失了孩子，被養在祥瑞宮太后跟前。

  知道孩子沒了，而皇上只罰了沈天嬌半個月俸銀時，她連鞋都沒穿，赤腳從太后的祥瑞宮一路跑去了御書房。

  宮霆正在御書房小憩，她被攔在門外，進去通報的人卻被在御書房內陪同的沈天嬌悉數攔下。

  於是，竇清便在御書房門外整整凍了兩個時辰。

  當時付菁華懷著暮辭，知道消息後急急叫了馬車入宮，她趕到御書房門外時，便看見一襲單衣的竇清倒在了雪地里。

  付菁華連身孕都顧不得，踉蹌著上前將人給扶在懷裡。

  竇清嘴唇凍得青紫，看見付菁華時，曾經在草原上打馬飛奔，驕傲得像個小太陽的小姑娘，頭髮散亂，死死拽著付菁華胸口的衣服，哭得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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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菁，我的孩子，沒了……」

  付菁華心口都是疼的，如果不是親眼見過那個他們在一起時的甜蜜，付菁華幾乎都快要有理由相信，屋裡那個男人，其實一開始就是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

  付菁華暴脾氣慣了，又氣不過，命丫鬟扶好竇清走到御書房門口，抬腳就是狠狠一腳。

  「宮霆，出來看啊，看看這個要為你生孩子的女人為了你，變成了什麼模樣？」

  「躲在裡面算什麼，你倒是出來看啊！」

  旁邊的小太監嚇了一跳，敢踹御書房房門的，他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

  這是宰相夫人，他們也知道付菁華和皇上關係很好，更不敢怠慢了。

  於是德福趕忙進去通報。

  出來的不是宮霆，而是沈天嬌。

  沈國公府勢大，又慣會在朝堂之上拉幫結派，而宰相府不同，宰相府世代清流，只忠於皇權，所以當年的沈國公府其實還壓了宰相府一頭。

  沈天嬌裹著厚厚的夾襖衫子，手上還抱著個暖爐。

  她看付菁華一眼，命令一旁的抬腳將人給拖下去。

  「你們這些狗奴才愣著幹嘛，皇上剛才累著了還在睡著，還不把宰相夫人請下去？」

  德福不敢驅逐付菁華，只能陪著笑臉將人給請下去。

  付菁華帶著傷心欲絕的竇清離開，才走幾步，竇清拖著疲憊的身子轉身指著御書房。

  她眼裡已經沒了生機。

  「阿菁你聽，他在笑！」

  付菁華皺眉，果然聽見了沈天嬌和宮霆調笑的聲音傳了出來。

  付菁華氣不過想轉身罵人，卻被竇清一把拖住了。

  雪落了她滿頭，她站在大雪裡輕輕沖付菁華搖搖頭，笑容有些苦澀。

  「阿菁，我們走！」

  那年十二月的大雪，掩埋了一顆滾燙的真心。

  從那天起，竇清再也沒有原諒過宮霆。

  因為小產傷了身子，又在大雪中染了風寒，回了祥瑞宮後竇清便病倒了。

  這一病，就是三個月。

  後來太醫確診說她傷了根本，日後很難再有身孕。

  從那時起，沈天嬌便漸漸不再找竇清的麻煩了。

  也是，在宮裡，一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又有什麼可忌憚的呢？

  宮霆派了無數太醫想替竇清尋找治病的法子，可都被竇清笑著擋了回去。

  「皇上國事繁忙，用不著為了個廢人多花心思。」

  竇清將全部時間花在討好太后的身上，她日後不能生育，為了母族，只能另尋靠山。

  索性，雖是討好，竇清卻處處用盡真心，太后也越來越寵愛她，甚至將她當了親女兒疼。

  逢年過節，還會給她做綠豆糕，就像母親和孩子那樣。

  第二年冬天，太后病了，她滿面愁容躺在床上，看著面前這個手持湯勺，耐心細緻一勺一勺給自己餵藥的小姑娘，心裡生出心疼。

  「好孩子，母后老了，也漸漸多災多病了起來，若我將來有個萬一，你在這深宮之中，又該依靠誰呢？」

  「聽母后的話，不要再和皇帝鬧彆扭，多順著他些。他登基兩年後位卻一直虛浮，不是那沈天嬌夠不上後位，而是那後位，大抵是為你留的。」

  竇清捏著藥碗，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當晚，太后以身子不爽瞞著竇清讓宮霆來了祥瑞宮。

  「清兒……」

  身長八尺的男人紅了眼眶，上前想要將人給擁入懷中。

  竇清臉色始終很平淡。

  她掙脫宮霆的手，「皇上，飯菜涼了，臣妾伺候您用膳。」

  她不再像以前那般在宮霆面前沒大沒小，指使著宮霆去給自己夾菜。

  而是有禮有節，像所有後宮妃嬪一樣，伏著身子為這個男人布菜。

  她像個沒有感情的人，神情麻木，宮霆卻怒了。

  他將伏在地上的人給一把拽起來，眼角猩紅地瞪著她。

  「你想怎麼樣？」

  竇清掙了掙，別過頭，「臣妾不敢！」

  「竇清！」宮霆徹底震怒，像頭覺醒的獅子。

  他雙手掐在竇清的脖頸，看她臉色憋得鐵青也不願意向自己低頭。

  不哭不鬧，不痛不癢。

  他突然有些泄氣。

  「你究竟想讓朕怎麼做？」

  「朕到底哪裡做得不好？你要這麼對朕。」

  碗筷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宮霆將桌上的餐碟悉數掃在地上，粗暴地將竇清摁在桌上。

  當晚，他一次又一次，強要了竇清數十次。

  竇清全程麻木地看著身上這個像野獸一般的君王，眼裡只有可憐。

  「你那是什麼眼神？」

  宮霆乾脆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直到後半夜，竇清突然哭著笑了。

  她諷刺地看著宮霆，「殺了沈天嬌。」

  宮霆錯愕，「什麼？」

  「我說，殺了沈天嬌！」

  宮霆停了動作，半晌，沉默著起身，連夜離了祥瑞宮。

  沈天嬌沒死，幾日後卻封了皇貴妃。

  與此同時，奇蹟出現了，被太醫診斷不能生育的竇清，卻有了身孕。

  太后為了保住這一胎，下令封鎖消息，直到三月後，沈國公府意圖謀反被抄了家，沈天嬌被賜死，竇清懷孕的消息才走露出去。

  宮霆大喜，封了竇清皇后。

  至此，虛浮多年的後位終於塵埃落定。

  宮霆時不時會去祥瑞宮陪著竇清，將頭貼在竇清越來越大的肚子上，笑得像個初為人父的老父親。

  而竇清，始終是淡淡的！

  次年冬天，太子宮辰出世，半個時辰後，皇后因為先前傷了根本又強生了這個孩子，所以大出血不治身亡。

  至死，她連隻言片語都沒給宮霆留下。

  傳聞當年皇上瘋瘋癲癲三日，懷裡抱著冷掉了的屍首不肯撒手。

  三日後，他依舊雲淡風輕上朝，抬了當時的貴妃扶華為正宮主位。

  也是從那日起，竇清這個名字成了滿皇城不敢宣之於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