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龍鳳呈祥

  中午時分，龍豐酒店門外傳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

  狗蛋和東子早在二十張桌子上擺好了餐具，聽見鞭炮聲，就趕緊過去拉開了龍豐酒店的大門，用門後的鐵扣掛住，又搭起了門帘。

  只見，一幫人簇擁著身穿紅色禮服的新娘和西裝筆挺的新郎，一窩蜂地沖了進來。

  主事的「大東家」就是馬馳，他招呼賓客按照關係親疏坐在桌子上。

  龍豐酒店飯廳的南牆上，掛的是水利局辦公室送給龍豐酒店的最大的牌匾，上面畫的一隻展翅高飛的老鷹...

  不過，今天的鵬程萬里牌匾上，貼了一個大大的「喜」字，這是母親早上用油光紙剪的...

  婚宴的主席就在喜字牌匾的下面，坐著幾個長輩和一對新人...

  狗蛋東子趕緊提著茶壺給賓客倒茶，眾人就坐著喝茶抽菸...

  中午十二點，所有的客人都來齊了，把龍豐酒店的飯廳坐得滿滿當當。

  門外又響起了鞭炮聲，吉時已到，證婚人就站在喜字下面，掏出新人的結婚證，宣讀他們有了「營業執照」，以後可以「合法經營」了...

  

  九十年代的西北沙鄉婚宴，一般都在自己家院子裡舉行，桌凳碗筷都是左鄰右舍借的...

  能在龍豐酒店這樣的闊氣的地方舉行婚禮，在沙城縣來說已經是最時髦的了！

  舉行完簡單的婚禮儀式，婚宴就開席了。

  東子狗蛋小跑著先上了涼菜拼盤。

  「哇！這些涼菜上居然都有花？」

  「這些花是真的還是假的？能吃嗎？」

  「當然是假的了，是用蘿蔔刻出來的...當然你要想吃也能吃呢！」

  「沒錯，我上次去縣招待所里吃飯，那裡的涼菜上就有這種蘿蔔花，我還吃過呢，脆脆的，好吃得很！不過，招待所里的蘿蔔花，還沒有這龍豐酒店的刻得漂亮！」

  「不錯，你們看這道菜里蘿蔔刻的龍鳳，我敢說，招待所的大師父們肯定不會！」

  涼菜拼盤一上桌，客人們頓時紛紛驚嘆。

  蘿蔔花雕刻的牡丹玫瑰也就罷了，關鍵最大的一盤菜里雕刻著龍頭鳳身，實在是太精美了，簡直就是工藝品！

  用蘿蔔雕刻的龍頭，活靈活現地趴在大大的盤子裡，身子是用切成薄片的醬牛肉和豬肝拼成的...

  鳳身卻是用半根蘿蔔雕刻的，直立在盤中，身上也染了「食紅」，三根尾羽是用桔子和櫻桃罐頭拼成的...

  「誒，小伙子，這道菜叫個啥名字？」

  一名客人拉住了狗蛋問道。

  「龍鳳呈祥啊！」

  狗蛋忙得腿肚子轉筋，哪裡有功夫給客人解釋，回答了一句就端著托盤去了後堂。

  「哇！原來叫龍鳳呈祥！真是又好看，有好吃，還有好彩頭！」

  客人們一起喝彩。

  上完了涼菜拼盤，接下來就是熱菜。

  手抓羊肉，沙蔥炒肉，木須肉...

  熱菜過後，照例是父親的「保留節目」，甜品「拔絲洋芋」和「火焰山」...

  最後的主食，是龍豐酒店的主打特色「羊肉沙米麵條」。

  今天的沙米麵條，用的是煮肉後的高湯，味道分外好吃。

  菜上齊後，東子狗蛋才有了喘息的片刻，趕緊坐在後堂門口的凳子上歇腳。

  飯廳里，客人們熱熱鬧鬧地吃得讚不絕口...

  孩子們搶奪著涼菜拼盤裡的蘿蔔花，有些就啃著蘿蔔花的花瓣，嚼得咔嚓咔嚓響...

  每一張桌子上的龍頭和鳳身，卻被大人們小心地收了起來，說是要拿回去在家裡擺幾天...

  婚宴鬧哄哄的到了午後，新娘新郎才端著酒盤，來給龍豐酒店的人敬酒。

  「王老闆，您的酒宴簡直絕了，居然上了蘿蔔花，比招待所里省領導吃的規格還高，這可是之前沒有訂的啊！」新郎倌感激說道。

  「是啊，我們今天可太有面子了！」新娘也羞澀地笑道，「我們娘家的客人，都說從來沒有吃過這麼高檔的酒席！」

  「關鍵王老闆要的價格還不高呢！」

  一邊端著酒壺的馬馳笑道。

  他是今天的「大東家」，全盤負責整個婚禮的事宜。

  「沒事，只要你們滿意就行！」父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舉起酒杯爽快地喝了六杯。

  新郎新娘又給母親敬酒，母親勉強喝了兩杯。

  東子卻學著父親的樣子，豪爽地把一盤六杯酒都喝了。

  輪到狗蛋，他舉起酒杯說道：「謝謝，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哎呀，這個小哥真會說話！」

  「小哥多喝幾杯！」

  新郎新娘聽狗蛋說了祝福語，頓時高興地勸酒。

  「我還上學的呢，不敢多喝，喝兩杯就行了。」

  狗蛋喝了兩杯酒，嗓子就已經像被火燒了一樣。

  對於東子狗蛋喝酒，父親從來不反對，偶爾來客人，父親還會讓兩個兒子出來敬酒，也喝幾杯。

  不喝酒還算什麼西北漢子？

  不過，父親對抽菸極其反感，他從來不抽，也不許東子狗蛋抽...

  可東子偷著抽，父親也拿他沒有辦法。

  客人酒足飯飽，陸陸續續地告辭而去，飯廳里就只剩下幾桌主要賓客還在吆五喝六的划拳喝酒。

  東子狗蛋就把沒人的飯桌收拾出來，準備接待下午的散客...

  「王大師，這是我的表叔，他外母前幾天過世了，你能不能用雕刻的蘿蔔花，為他們家的白事做一桌獻席？」

  馬馳拉著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找到了狗蛋父親。

  「獻席？不一直都是用自己做的嗎？」父親愕然。

  獻席是沙城縣的一種風俗，是喪事中，由女兒女婿或者孫女孫女婿在逝者靈前獻的席。

  一般都是女兒或孫女兒親手做一些老人生前愛吃的菜，簡單的五道菜，差不多的七道菜，隆重一些的九道菜...

  當然，這些菜吃是次要的，關鍵是要好看。

  因為這些菜的主要功用是擺在靈前讓大家看的。

  如果誰家的女兒孫女獻席做得好看又好吃，就會收穫一片讚譽...

  如果誰家的女兒獻席做得不好看，親戚朋友就會說她敷衍了事，生前肯定沒有怎麼孝敬老人...

  狗蛋父親沒想到，居然有人請他做獻席。

  「新時代了嘛，白事上的吹響（嗩吶）都吹起了新曲子，這獻席也得與時俱進嘛！」

  馬馳的表叔滿嘴酒氣笑道：「我外母三個姑娘呢，大姐夫和二姐夫都是領導幹部，老看不起我這個做買賣的三妹夫...

  這次外母睡著（過世），我的獻席必須比兩個挑擔（連襟）的好，讓我老婆好好露次臉...

  你給我用蘿蔔雕刻些花，設計九道菜，保證所有的人都眼熱呢！

  錢不是問題，你隨便要，多少都行呢！」

  「這...行嗎？」

  父親疑惑地看向馬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