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若人人自強，何憂九州衰亡

  逆道還魂丹的名氣已經打了出去，招牌亮了，縱使是醫家，或許也比之不上，那麼目的已經達到，為何，又非要逼死張仲景？

  除非，這不是他們的目的！

  

  或者說，煉丹家的目的，不僅僅如此！

  他們想要的，是張仲景，是要死而復生的張仲景！

  絕不會錯，蘇問現在確信無比，煉丹家謀算的，就是死去後再施以逆道還魂丹的張仲景，配合上還魂術的控制，天下誰人不可活？

  逆道還魂丹做不到的，張仲景可以，已經死去一次的張仲景，還有壽元限制嗎？

  蘇問不知道。

  但，如果沒有限制，那將何等可怕？

  逆道還魂丹，是有缺陷，上三境不可活，修為不足生前十分之一，但，大道呢？張仲景的醫道，如今說是天下第一也不為過，如果依舊可以施展醫道巔峰的易壽之術，那所有逆道還魂丹的缺陷，不是都取消了？

  煉丹家只需要一個張仲景，就可以復活所有人，甚至，古時的神聖，只要被他們找到屍身，也未必不可能復活。

  到時，煉丹家，說是天下第一大教也有這個資格！

  哼～

  蘇問雙眼閃爍著怒火，什麼天下第一大教我不管，你們煉丹家的宏圖霸業也不關我事，但，要讓這樣一個一輩子奉獻給了醫術，濟世救民的大德老人，死後連魂魄都不能進入輪迴，天理何在？

  「張仲景！！！」蘇問第一次幾乎是用吼得情形喊出這三個字，但此時必須這麼做，至少要讓張仲景先停下來！

  眾人紛紛一滯，接著盡皆看來，連張仲景也不例外，正準備施術的手掌忽然頓住，詫異的望著蘇問。

  「放肆，膽敢喊老師名諱？」

  「你找死～」

  一群醫家弟子原本跪伏在地，心情本就低落，此刻聽蘇問一聲不敬至極的大喝，就像在海面投入了一顆石子，千層怒焰組成的浪花奔騰而起！

  蘇問此時哪裡有時間管這些人，迎上張仲景的目光，深吸口氣，道：「張老先生，先前救林刀所用，可也是此術？」

  小思一陣詫異，大魔頭不是已經知道了麼，怎麼還問？難道以為自己騙他？哼～～

  他噘著嘴，捏了捏小拳頭。

  張仲景並不知道這些，聞言苦笑一聲，繼而點了點頭。

  蘇問躬身一禮，鄭重道：「先生，蘇問對此術頗為好奇，可否上台一觀？」他自然是相信小思的，但想要登台，總得有個由頭！

  張仲景思索良久，微微頷首。

  李少君見狀，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張仲景為人親和不假，但絕不會誰提議想上台就會允許上來的，而且觀看此術施展，分明是一眾醫家弟子都沒有的待遇。

  蘇問，這個他都懶得正眼看一下的青年，到底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得仲景先生看重？

  張仲景答應，他自然也不至於阻止。

  那主持的太監見兩人都答應下來，手中拂塵一掃，隔絕眾人的結界法陣便散了去。

  蘇問遂大步上台。

  「小友果然聰慧。」待他走到近前，張仲景一看蘇問的眼神，便知道他已經大致看明白了。

  蘇問苦笑一聲，沒有否認：「先生果然知道煉丹家的謀劃。」

  張仲景亦是微微點頭。

  「那先生可知道，或許煉丹家真正想要謀劃的，是先生？」

  「謀劃老朽？」張仲景眉頭一皺，沉思片刻，方恍然道，「原來如此。」然而，他想明白後，卻並未產生一點點的憤怒情緒，反而輕笑一聲：「如果老朽死後，還能為這世界做點貢獻，還能讓我九州眾生不受欺凌，縱使魂魄不入輪迴，老朽也認了！」

  「九州眾生？」蘇問眉頭忽的一挑。

  張仲景點了點頭，嘆息道：「事關九州眾生，以蘇小友能耐，以後也定能知曉，老朽便不在此畫蛇添足了！」

  蘇問聞言，又氣又苦，但心中敬意卻是更甚，道：「先生，我不知道究竟何事會關係到九州眾生，但我家鄉有個故事，希望您能聽上一聽。」

  張仲景望向蘇問，示意他但說無妨。

  蘇問道：「我家鄉有一小國，名曰杞，杞國有人，憂天地崩墜，身亡所寄，廢寢忘食！」

  張仲景眉頭一挑。

  蘇問繼續道：「故事還未說完。又有憂彼之所憂者，因往曉之，曰：『天，積氣爾，無處出氣。若屈伸呼吸，終日在天中行止，奈何憂崩墜乎？』……」（出自，杞人憂天，《列子·天瑞》）

  張仲景能成為醫家巨子，一身智慧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稍一細想，便明白了蘇問的意思。

  「先生，非蘇問怠惰，俗語說的好，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既然事關九州眾生，三朝九教都不急，先生憂心為何？憂患意識該有，但如此就過了，若人人自強，何須擔心九州衰亡？先生你寄希望於煉丹家，倘若，我是說倘若，煉丹家真的因此而九州稱尊，那麼一旦為非作歹，有誰能制止？是否又是另一個九州劫難？」

  張仲景一陣沉默。

  蘇問繼續下著猛藥：「若是以後醫家見您死後連魂靈都被人如此褻瀆，會否和煉丹家產生摩擦？先生真的以為，煉丹家不可能滅了醫家傳承麼？」

  張仲景眼皮陡然一跳，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醫家傳承卻不能因此斷絕。

  他忽的望著蘇問有些躲閃的目光，緩緩伸手，臉上飽經風霜的皺紋舒展開來，笑容露出一抹慈祥，輕道：「好孩子～」

  蘇問沒有躲閃，任由那蒼老的手掌摸著自己腦袋，有些咯人，卻帶著別樣的溫度，眼眶微潤道：「前輩，原諒蘇問自私，不能讓您死後都得不到安息！」

  「好孩子～」張仲景緩緩收回手，又輕語一聲。

  蘇問手掌一翻，取出一柄長劍，望著張仲景的慈祥的雙目，身子微微一顫：「蘇問無能，過了今日，根本沒有爭奪您屍身的資格，所以現在，我需要這個主導權！」

  「我知道，只是，苦了你了～」張仲景嘆息一聲，生死他早已看開，本來今日一役，也就是必死之局。

  然而，如果他死在蘇問手裡，最後結果，蘇問不僅會得罪醫家，還會連煉丹家一起得罪，甚至，更多人。

  丹醫大會，至少，雲尚就參與其中！

  「我有些事先交代一下。」張仲景說道一聲，隨即探手一揮，周邊空間便升起一圈圈的漣漪，卻是不知何時，他早已經布上了一層隔音法陣。

  「醫家眾弟子聽著，」一句話，忽然出現在九州各地的醫家弟子內心，張仲景手上柳枝綻放光華，背後柳樹搖晃，溝通大道，「老朽張機，大限將至，自今日起，蘇問，暫代我醫家巨子之位，爾等若還認我，不可違之！」

  啊？

  醫家弟子盡皆傻眼。

  一眾勢力也傻眼了。

  李少君張了張嘴。

  就連田和也微不可查的出現一抹錯愕。

  蘇問上台，才多大一會兒功夫，就見他和張仲景兩人動了動嘴，張仲景就把醫家交給他了？

  荊州！

  一大批醫者服飾的弟子皆是心頭悲痛至極，老師大限將至了？再往後聽，一個個又變得驚愕不已。

  「蘇問？我醫家有這個人？」

  「不知道，代巨子？」

  「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個情況？」

  「啊，若是還認您，就不可違背？嗚～老師，沒有你，我當年早都被野狼吃了，我認你，也認了這個代巨子還不成嗎？」

  「弟子愚笨，但老師從沒有嫌棄過我，一身本事，都是老師教的，老師吩咐，弟子自當遵從！」

  「啊，代巨子？總得醫術比我們強吧，比我們強我就認了！」

  「……」

  一群人，有人認可，也有人隱隱有不從的意思。

  大雲，紫禁城，丹醫大會演武場！

  「啊？老師，您讓他當代巨子？通玄境？」

  「重點是，他學過醫術嗎？」

  一群醫家弟子傻眼之後，便是一陣議論紛紛。

  張仲景雙眼一瞪：「連為師的話都不聽了？」

  一群人頓時低下腦袋。

  張仲景這才回過身子，對蘇問道：「我已經幫不了你什麼了，但至少，醫家不會成為你的阻礙！」

  「先生～」蘇問一陣苦笑，醫家，您老還真敢想，也真敢做，就這麼交給自己一個通玄境的小修士？

  「呵呵，你別推辭，其實，我早有考慮過的。沒見著你的時候，耳朵就已經聽出繭來了，四處百姓對你敬若神明，一直讓老朽好奇不已。後來，我就有觀察過你，你修為或許差，但重情重義，手段也非尋常人可比，醫家在你手裡，至少不會斷了傳承！」

  「我知道自己會死，沒了我的醫家，會不會被眾人瓜分還不知道，所以，暫代醫家巨子之位，或許不僅僅不能幫你，還會給你添不少麻煩！」說著，張仲景臉上頗有些不好意思，「說起來，先前救林刀，便存了這方面的想法……」

  這難免有些挾恩圖報的意思，但為了醫家，張仲景已經豁出去這張老臉了。

  蘇問搖了搖頭：「先生說哪裡話，您所做一切，蘇問感激都來不及！」

  張仲景輕輕一笑，將手裡纖細的柳枝遞了過去，繼而閉上雙眼，不再說話。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一段傳音悄然傳到蘇問耳里：「醫家如今除我之外，還有兩人，我師兄華佗，師弟董奉，原本，無論如何，醫家巨子也輪不到我來的，但師兄他醉心醫術，根本不願管理這些瑣事，小師弟醫道天賦驚人，卻偏偏更喜歡道法。你若遇到無法解決之事，大師兄不好尋找，但小師弟就在廬山隱居，可去尋他，順帶……替我和他道個別吧！」

  「對了，我一身所學，已經盡數交給小思，這孩子生具赤子之心，天賦甚至不弱小師弟，天生為我醫道而生，將來必有所成，你照顧好他！好了，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孩子，動手吧～～」

  張仲景不知道，蘇問聽完這些話，險些沒驚掉下巴，華佗、董奉？我華夏歷史中的建安三神醫，你們，居然是師兄弟？

  這還讓人怎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