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煉丹家的野心

  「與天地，搶輪迴～～」李少君聲音透著點點霸氣，更多的是一種誘惑。

  試問這樣一種丹藥，誰人不想得到？

  張仲景指著李少君，連連搖頭，一臉痛心疾首的道：「逆道還魂，逆道還魂，魂魄再也不入輪迴，瀆人魂靈，你這是會遭天譴的啊！」

  

  輪迴？

  「這世界，還有輪迴麼？」

  李少君呢喃一聲，神色變得堅定無比，道：「少君從不信天，若有天譴，你讓它來！」

  張仲景呆了呆，張口還想再說。

  卻被李少君打斷道：「仲景先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醫者救人，庸醫亦可殺人，先生莫非就以為醫術有錯？」

  張仲景張了張口，最終嘆息一聲。

  李少君道：「醫道如此，丹道亦如此，世間縱有千萬道，皆不出此列。既然先生說不出話來，何必還要多費口舌？」

  張仲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希望你能做到！」

  「這點，不勞先生費心。」李少君毫不領情，手掌揮斥之間，又是兩具棺槨飛了過來，落在兩人中間，「仲景先生，又到你了，當然，若是醫家覺得無計可施，可以用我煉丹家的逆道還魂丹試試！」

  他最後一句音節拖得略長一些，意有所指。

  張仲景沒有吱聲，身後柳條一擺，便纏著棺蓋掀了起來，露出內里的人影，人影似乎死了很久，周身已經有不少潰爛的痕跡，看起來著實有些可怖。

  「此人，十年前被人襲殺，也算是死的挺冤，先生，可願救他一命？」李少君似笑非笑。

  「十年前？老師，此人心腸歹毒，我們用不著理會！」

  一眾醫家弟子一驚，紛紛出言阻止。

  另一邊，煉丹家的人也不甘示弱。

  「混帳，巨子也是你能詆毀的？」

  「莫非是剛剛輸了有所不服？」

  「醫家？還是解散了的好，丟人現眼，哼！」

  兩家弟子越罵越激烈，相互看不順眼，幾乎就要打了起來。

  「天道無常，眾生疾苦，濟世拂柳，以壽易壽！以吾醫道，喚汝魂歸～」忽然，場中又響起了張仲景那帶著神秘偉力的聲音，拂柳大道再度撐天而起，愈發茂盛。

  眾人紛紛一靜。

  一群醫家弟子也相繼無言，棺槨之內屍體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與之相匹配的便是張仲景臉頰上的皺紋，此刻已經深如溝壑，甚至，不知何時多了一絲絲的死灰斑點。

  死氣！

  眾弟子一個個悲顫，這分明是壽元將近的顯兆！

  「咳咳～」張仲景踉蹌了兩下，大口不停地喘著粗氣，緩緩看向李少君。

  「仲景先生，佩服！」李少君拱了拱手，扭頭一看，那人已經漸漸醒轉過來。

  李少君再度抖了抖手，一顆碧綠色的丹藥甩出，飛入另一人口中，不久，此人也活了過來。

  兩人醒轉過來，一番詢問，也知道生了何事，最後退向一邊，會場再度讓了出來。

  李少君目光淡漠，將最後一具棺槨卷了上來，一掌拍開棺蓋，一股滔天煞氣忽然自棺內湧出，棺材上方，竟都隱隱被染作血色。

  眾人心頭一沉，這裡面的，難道是一個蓋世魔頭？

  仿佛聽到眾人所想，李少君淡淡道：「不知諸位可還記得鬼屠？」

  鬼屠？

  許多人一臉迷茫，有這麼個人？

  但，有些人卻是臉色大變，而這些人，大多是一宗之主，或宗門輩分極高的老人！

  「太上，你知道這個鬼屠？」有弟子問道。

  其餘不知情者紛紛豎起了耳朵。

  那太上聞言，身體竟是顫了顫，最後回答只有一句話：「三十年前，屠了八百宗門的凶魔！」

  就一句話，眾人噤若寒蟬，看向台上的目光也含了一絲驚懼，這凶魔要是被復活，自己這些人，夠不夠殺？

  李少君望著蒼老的張仲景，沉默良久，方深吸口氣道：「這是最後一人，先生若是將其復活，我煉丹家甘拜下風。但先生若是不出手……就只好少君代勞了！」

  眾人關注的都是前半句，將目光投向張仲景。

  但蘇問，卻是瞳孔一縮，先生若是不出手，就只好少君代勞，這句話，不是說給眾人聽得，而是說給張仲景的，意思應該反向理解：先生若是出手，我煉丹家就不會再碰此人！

  張仲景剩下的壽元，顯然不足三百年，根本無法救活鬼屠，這點，李少君不可能不知道，那這麼做的意義，就只有一個。

  逼死張仲景！

  這就是要生生逼死張仲景，無論如何，哪怕張仲景壽元只剩一年，也不能放過，必須現在就死！因為他清楚，張仲景的性子，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鬼屠復活，生靈塗炭。

  那就只能出手，一旦出手，煉丹家的承諾，就不會再復活此人！

  蘇問能想明白這點，但他想不明白煉丹家為何要這麼做，意義何在？難道僅僅因為醫家的醫術阻礙了煉丹家的發展？

  呼～

  蘇問吐出一口濁氣，他想不明白，故而煩躁，或許煩躁的原因不僅僅如此，還是一位如此聖德的老人，要被人生生逼死，而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計可施！

  張仲景又喘息幾下，方屏退幾名攙扶自己的醫家弟子，往中央棺槨處走去。

  「老師～～」

  張仲景沒有理會，邁出一步。

  「弟子求您了，不要再出手了～～」

  噗通，那弟子哭泣著跪下。

  張仲景身形微微一顫，頓了頓，再度邁出。

  「老師，求您了～」

  「求您了～～」

  「老師～～」

  一群醫家弟子一個接一個的跪地！

  此時，就連一向與醫家作對的煉丹家眾人，也紛紛沉默下來，對於這樣一個老人，不管處於什麼樣的對立面，也只能生出敬意。

  張仲景依舊沒有回頭，背後柳樹好似已經接入天際，突破了某種極致，天空，陡然一聲轟鳴！

  一直靜默的雲尚陡然自龍椅之上彈起，瞳孔驟然一縮：「神音仙樂，天地為賀！這是，立教了？」

  沈生同樣震驚，但，更多的是高興：「醫家，不，醫教？九州大地，第十教？」

  田和撫著懷中小獸的手掌同樣止住，目光死死盯著天際，繼而，眯了眯眼道：「天地雷鳴，仙樂未起，沒有成教，只是觸到了教的邊緣！」說完，手掌又開始揉著白貓毛髮。

  張仲景終於走到了棺槨之前，緩緩伸出手掌。

  無人知道，此時心情最複雜的卻恰恰是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李少君，眼底不著痕跡的閃過一抹愧疚，心頭默念：「仲景前輩，走好……」

  他看了看天空，目光好似觸及了極遙遠處的一名坐在懸崖邊上的中年，中年穿著一身寬鬆的丹袍，手中緊抓著的酒葫蘆，不時往嘴裡灌一口，又往懸崖下灑上一圈，如此往復。

  中年叫徐福，就這麼一口一口的鯨吞牛飲，最後爛醉……

  李少君心底一聲慘笑，老師，你好狠啊，你承受不起，就要讓我來承受嗎？

  「啊，我想起來了，大魔頭，老師說逆道還魂丹，是一種上古禁丹，雖是丹藥，但更像蠱，能讓人起死回生，可因為違逆天道，實力只餘生前一成，而且受天詛咒，氣運極差，魂魄也不入輪迴！重點是，上古還有一種還魂術，與此丹乃是一套，施術者可以控制受丹之人，不過早已失傳了！咦，師兄們怎麼都跪下了？」

  小思之前一直在想逆道還魂丹的事，此刻終於被他想了起來，連忙邀功似的向蘇問一陣訴說，或許是太過入神，到現在才發現場中的變化，又驚呼一聲：「啊，老師～～」

  上古禁丹，雖是丹，更像蠱，受天詛咒，還魂術？

  一個個詞語在蘇問腦海閃過，好似撥動了某根琴弦，許多事情有了個極為模糊的關聯！

  還魂術，失傳？不，萬一沒有失傳呢？

  上古禁丹都出來了，還魂術再重現有什麼不行？

  蘇問的思想，向來與其他人有所不同，不受這個世界大小常識太過的禁錮，這有壞處，但也絕對有著好處。

  在他這裡，能失傳，就能重現！

  那如果還魂術已經被煉丹家掌握，那事情就明晰了。

  丹醫大會，或許只是煉丹家為了打出逆道還魂丹的名氣罷了，等到天下無數強者紛紛攘攘，為了得到逆道還魂丹，不惜一切代價，煉丹家不光可以獲取資源，更可以掌控天下無數的強者！

  十個第六境不可怕，一萬個呢？十萬個呢？

  要知道，九州世界演化了這麼多年，有多少五境六境的強者？

  就算逆道還魂丹最後復活的人只有十分之一的實力，但十分之一實力的第六境，再弱，能弱的到哪去？

  煉丹家，這是想謀劃一個第六境的大軍？！！

  蘇問蹬時倒抽一口涼氣，好大的野心，好大的氣魄！

  但，接著，他眉頭忽然再度揚起，不，不對，若只如此，為何非要逼死張仲景？如果僅僅是打出逆道還魂丹的名氣，如今已經夠了！

  相信明眼人也能夠看出，丹醫大會，如今贏的已經是煉丹家了，逆道還魂丹，也被眾人所知，要不了多久，絕對會傳遍天下。天下諸修趨之若鶩的場景，蘇問仿佛已經能夠看見。

  那麼，把張仲景逼死，把醫家毀了，有何好處？

  除非……

  蘇問面色陡然一變，混帳，煉丹家，你簡直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