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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炒菜

2024-06-04 12:02:50 作者: 十年臥雪

  李縝背著楊釗,離開京兆獄,往宣義坊走,這得橫跨大半個長安。

  

  長安的街景,自然是極美的。道路平坦筆直,屋舍林立,雜而不亂。抬頭一看,是漫天的槐花,閉眼吸鼻,周遭儘是桂香,低頭望去,腳下是綿延的金黃地毯,側耳傾聽,儘是歡聲笑語。正所謂:風舞槐花落御溝,終南山色入城秋。

  李縝站在街口,看著這秋風中的長安,感受著正值盛世的大唐,不由得痴了。

  「可是累了?那邊放我下來,哥哥能走!」楊釗從李縝脖頸上抬起頭道。

  「不。是這景色太美,我看得痴了。」李縝實話實說,心中卻是一傷,他來這長安大半年了,卻連一個忠直之士都沒遇上。就這樣子混下去,他以後,大概也是個佞臣。

  「哈哈哈哈~喜歡就多看看。」楊釗大笑。

  兩人花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回到宣義坊的楊宅,旋即都傻了眼。

  只見這楊宅,大門被撞爛了,牌匾也被砸了,庭院裡的花草都被糟蹋乾淨了,還散落著箱籠家具的碎片,以及一些瓷器、書卷的殘章。李縝快步跨過門檻,卻看見,正廳也是窗欞破碎,裡面更是一地狼藉。

  「老媽媽!這是發生何事了?」楊釗扶著廊柱,大聲喊道,「老媽媽!暄兒?」

  這邊,李縝已趕到後院,一眼就撞見,髮鬢凌亂的裴柔,正摟著幾個哭花了臉的孩子蹲在地上。

  「叔叔!有壞人!」楊暄倒是記得李縝,膽子也大,一頭撲入李縝懷中,「他們欺負我們!把我們家的東西,都搬走了!還把阿娘打了。」

  「誰幹的?」李縝蹲下來,捧起楊暄的小圓臉。

  「是蕭炅、吉溫他們,帶著一隊兵。」裴柔沒有哭,但神色也是極為悲痛,「他們還抓走了所有的僕人~」

  「什麼?!」楊釗也踉踉蹌蹌地來到後院,一聽就怒從心上起,「雞舌溫!老子與你沒完!」

  李縝抱起楊暄,前前後後逛了個圈:「國舅,都搬空了。米缸都是空的。」

  「什麼!?」楊釗一巴掌蓋在自己的頭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完了完了!我這麼大一家子呢,好歹留口吃的啊!」

  李縝正欲出言安慰,沒想到裴柔卻一聲怒斥。

  「你這潑皮,還裝?!當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藏了些什麼。」

  「嘻嘻~」楊釗立刻不哭了,叉著手道:「媽媽,我這不是怕,會有今天嗎?看,派上用場了。」

  「國舅,你還有吃的?」

  「沒有,沒有。我用鮮于恩公的名字,租了個別業,放了點絲絹。」楊釗擺擺手,「不過,我想先去面見虢國夫人,讓她給我口吃的。免得還有人惦記我的錢。」

  「你這潑皮?!」裴柔隨手抄起一個小抽屜,扔向楊釗。

  「啊!」楊釗堪堪躲過,但仍大聲叫痛,「我沒說你啊媽媽!我說的是雞舌溫!」

  「不知國舅欲何時去拜見虢國夫人?」李縝問,「我也有一藝,想與國舅一併獻給虢國夫人。」

  楊釗聽明白了李縝的言外之意:「成,你準備好了,便來找哥哥。」

  傍晚,安善坊,秋風颯颯,掃走了街上的紅葉黃葉。

  荔非守瑜坐在有間茶肆中唯一的桌子上,雙手抱住胖胖的自己,腦袋如小雞啄米一般。托李縝和楊釗的「福」,他也丟了編制,被攆出了安善坊的武候鋪,要不是跟了個好大哥,估計只能像蕭大等人那樣,去西市當力夫了。

  「哎~胖子。你家李縝在嗎?」九懷在胖子的眼前揮了揮手。

  「呃~哦。在,在的。」胖子驚醒,揉了揉眼眶,見是九懷牽了匹馬來,便伸手來接韁繩,「在裡面『乒乒乒』『滋滋滋』的,吵了一天了。」

  「這是突厥馬,性子烈,小心點。」九懷不放心,叮囑道。

  胖子哈哈大笑:「哈哈,娘子放心,胖子就會兩件事,射箭,養馬!」

  九懷從腰帶上解下一個酒袋,扔給胖子:「省點喝,最近酒價也漲了。」

  「嗯嗯,這袋酒,夠了,夠喝三刻了!」荔非守瑜看似憨厚,實際也「壞壞」的。

  「噗嗤」九懷左手捂嘴,右手直戳胖子腦門:「你呀,竟跟那豎子學。」

  茶肆內部已經被清理過一次,被砸爛的東西都扔了,因此空曠得很,那輛本打算用來走街串巷賣月餅的小車就靠牆停著,按周八郎的說法,這月餅配茶其實很受歡迎,他新制的一百個月餅,一天就賣光了。可惜,第二批月餅還沒制好,武候鋪就換了長上。他意識到失去了靠山,便不敢再推著車子走街串巷了。

  繞過小車,便來到後院,剛跨過門,便嗅到一陣很濃的油煙味,九懷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還伸手扇了扇。同時,耳中也湧入一陣「乒桌球乓」之聲,像是兩樣鐵器撞在一起,偶爾,還有周八郎跟李縝的交談聲。

  「這便是飯多了,蛋太少所致,這蛋稀稀拉拉的,吃起來,就會沒有味道。」這是周八郎的聲音。

  「確實,也炒得太久了,導致飯的口感過硬。」這是李縝的聲音。看起來,兩人像是在研究廚藝?

  九懷抱起雙臂,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絲笑容,於是走近一看,卻是吃了一驚,因為這兩人正圍著一個似鼎非鼎,似鑊非鑊的黑不溜秋的東西,評頭論足,而他們身邊,還放著一隻冒著熱汽的木桶。

  此時,兩人的交流已經結束,周八郎捧起銅鍋,將裡面的蛋和飯全部倒入木桶中,而李縝則到一旁的鑊中,勺出一盤剛煮熟的小米飯。

  周八郎往銅鍋中倒入油,先加熱至發出「滋滋」聲,再打了兩隻雞蛋進去,炒至凝結,勺入碗中,銅鍋中,則倒入蠶豆、肉絲等配料,又炒了一輪,最後將煮熟的小米飯和炒蛋倒入,一併炒至均勻。

  他尚未忙完,九懷便已垂涎欲滴,心道怎麼還能將這些食材做得這般香?

  「成了!」周八郎有些歡喜,將銅鍋中的炒飯勺進碗中。

  「快試試。」李縝拿起碗筷,站在灶頭邊便想開吃,他們已經在這炒了一下午,早就飢腸轆轆。

  但李縝卻未能如願,因為飯未到嘴邊,右臂便被人拍了一下,剛想看是誰在「偷襲」,不料卻看見了九懷,差點嚇得碗都掉了。

  「哎~你怎麼跟從地底冒出來似的?怎麼連聲響都沒有。」李縝連連後退數步,撞到牆邊才停了下來。

  「你們在弄什麼?怎麼這般香?」九懷一心掛著吃,故拍開李縝後,就迫不及待地往那四不像的炊具中一看,卻發現只剩下些黏在壁邊的殘渣。

  「東家,這是李郎想的新法子。他管這叫『鍋』,烹製食材的方法叫『炒』。我也不知道,為何能做到這般香。」周八郎剛才已經扒了兩口,回答完九懷後,又迫不及待地連吃幾口,「只是這油腥味實在重,掩蓋了蠶豆、雞蛋和牛肉絲的香味。新奇之時尚可,想要長久賺錢,卻是難的。」

  「我沒吃過的。」李縝將碗筷遞給九懷,而後將銅鍋捧起,準備拿去洗,「那便再試試,其它食材,能否蓋住這油腥。」

  九懷嘗了口,確實如周八郎所說的那樣,油腥味重,她素來吃得清淡,心中已是不喜,但想到這廚房中的柴米油鹽,用的可都是她的錢,便只好繼續吃,同時皺了皺眉:「哎~你們該不會,這一整天都在這試菜吧?」

  李縝已經洗好了鍋,正在用布擦淨,聞言,便回過頭道:「是啊,被追奪了告身,不就得另想辦法,養家餬口嗎~」

  九懷聽了,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甜意,在吃那碗炒飯時,竟是覺得,可口如珍饈,哪還有什麼油腥味在。

  「原來你還會做飯啊。」她笑道。

  李縝點頭,順便給這銅鍋編了段來歷:「在隴右軍中的時候,戰事緊急,為了省時,我們便用炒的。適才,在周八郎的幫助下,改善了技法,才做成了這個。」

  「哦~」九懷點點頭,笑得更甜了。

  「東家,讓一讓,我先去餵豬。」周八郎提起了那隻大木桶。

  「哦。」九懷應了聲,身形一動,目光不經意地瞄了眼木桶,立刻愣住了,「咦~這為何會有滿滿一桶殘羹?」

  「哦,剛開始的時候,我們控制不住火候,導致有的焦了,有的糊了,都不能吃了。」周八郎沒想到這般多,直話直說,說完就提著木桶出去了。

  李縝在旁火上澆油:「是啊,這火候還真難拿捏,只怕還要再摸索著炒幾天,才能炒出能見客的菜。」

  「李縝!」九懷輕輕地放下碗筷,然後重重地給了李縝一拳。

  李縝雖說沒了編制,但身法可還在,身形一閃,便避開了,不過他倒是照顧九懷,右手輕輕地給了自己胸膛一拳,左手立刻捂住:「啊~疼疼疼!你怎麼能說變臉就變臉啊!」

  「你還委屈了?!」九懷又想揪李縝耳朵,「知道現在柴米油鹽有多貴嗎?!」

  「別別別,我自己揪。」李縝雙手各揪住自己的一隻耳朵,同時縮起身子,不讓九懷有機會下手,「氣消點了嗎?沒消我就再大力一點。」

  「哼!」九懷哼了聲,抱起碗筷出去了。

  李縝慌忙跟上,還不忘示意周八郎繼續炒,不要分心。

  九懷沒到食堂那去坐,而是找了級乾淨的台階坐了,繼續吃剛才沒吃完的炒飯。她故意不看李縝,但李縝想在她身邊坐下的時候,卻還是往一邊挪了挪,讓出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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