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死殿中2

  畫屍人淡淡笑道：「客人可知，殭屍的成因？」

  我沉聲道：「當然是屍身被埋在極陰之地當中，久而久之憑藉體內一口怨氣，重新復活成僵。」

  畫屍人擺著手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應該聽說過去魂存魄的辦法吧？」

  我瞳孔猛然一縮：「你們在煉屍？」

  按照道家的理論：人有三魂七魄，三魂為善七魄為惡，三魂為智七魄為愚。人死之後三魂會各歸其路，七魄卻會留在人體之內。隨著人體的腐爛，七魄才會逐漸消散。如果屍身不腐不壞，七魄不散的情況下，七魄就會變成身軀的主宰，那時，屍身就只剩下攻擊、進食等等本能了。那時的屍身，除了身體堅韌程度之外，已經與殭屍沒有任何區別。但是，只要以秘法加以錘鍊，屍身就會變成御屍。這個錘鍊的過程就叫煉屍，也是天下御屍門派的不傳之秘。

  錘鍊出來的御屍，比起天然形成的殭屍，少了與生俱來的凶戾之氣，更容易控制。但是煉屍人必須本身陽氣鼎盛，將自己的陽氣渡入屍身，才能與御屍之間產生那種血脈相連的感應。不死城裡還有活人煉屍？

  

  畫屍人笑道：「不死的意思不是永生，而是用另外一種方式活著，所以客人不必為了這些糾結。」

  畫屍人伸手指向大殿背後：「不死天柱就在那裡。只要你把自己的名字寫進天柱，三魂就會歸入天柱當中，而你的身軀會變成類似於殭屍的存在，遊蕩在不死城裡。只要你能在不死城堅持三天不化成殭屍，你就是我不死城的無上貴賓。不死城中的一切任你予取予求，否則，不死城就是你最後的歸宿。」

  我轉頭看向顧不上時，對方的眼中也滿是不解。

  不死淵弄出的一齣戲，在我眼裡完全是多此一舉。我的生死完全掌握在屍王手中，他們又何必跟我玩這種貓捉耗子的遊戲？

  屍王沉聲道：「西門，你考慮得如何了？其實，吃人並不困難，哪怕剛開始會有點異樣的感覺，但是，你很快就會愛上它的口感。」

  我冷聲道：「吃了他們，我固然可以活命，卻不能再稱之為人。人就該像人一樣活著，像人一樣去死。我說的對嗎？」

  屍王冷笑道：「你在諷刺本王沒有像人一樣去死？」

  我冷笑回應道：「這是殿下的追求不是嗎？」

  屍王沉聲道：「本王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這麼刺耳的話了，你很有種。希望你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天柱上之後，還能笑得出來。」

  屍王轉頭道：「北門客人呢？你們選好了沒有？」

  林靜緣淡淡地說道：「既然我們選擇進入不死淵交易，那就按規矩來辦好了。我選那個人。」

  林靜緣伸手指向一個乞活軍時，我拍案而起：「他們是我的人！你想吃，自己身後有的是人，你可以隨便選。」

  林靜緣看向屍王：「你的人是殿下為我們選擇的食材，你不想吃，不代表我不吃。」

  林靜緣明顯有讓屍王「主持公道」的意思。後者開口道：「西門既然選擇了天柱留名，就有權要回自己的人。至於你們，就自己選擇食材吧！」

  林靜緣看向身邊那人道：「林家每個子弟都是我們精心培養出來的子弟兵，不可能隨便拿出來犧牲。你覺得呢？」

  那人回身看向陳與唱：「讓誰死，你來選吧！不能選擇林家人。」

  陳與唱的臉色頓時變得一片慘白。

  我能看得出來，對方人馬雖然聚集在一起，但他們所站的位置卻涇渭分明，顯然彼此之間並不信任。

  過了半天，陳與唱才咬牙道：「林家子弟不能犧牲，陳家人就能隨便放棄嗎？」

  那人淡淡說道：「如果你選不出人來，那就去不死天柱上留名吧……」

  那人話沒說完，我伸手抓住身邊的林興武，「咔嚓」一聲扭斷了對方的脖子，抬手把屍體給扔在大殿中間：「你們不選，我替你們選。食材已經有了，你們等著吃飯就行了。」

  林靜緣對林興武之死無動於衷，看都沒看屍身一眼：「食材是你選出來的，而不是我們，這怕是不合不死城的規矩。我想，屍王殿下總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壞規矩吧？」

  屍王笑道：「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膽大包天了，一個個都敢當面諷刺本王，真當本王好性子不成？」

  屍王身上的殺氣已經洶湧而出，林靜緣卻絲毫不見慌亂：「晚輩只不過就事論事罷了！展……西門的客人只不過是答應天柱留名，按照不死淵的規矩，他只能免去進殿一餐罷了，可沒有他能救回食材的說法啊！不死淵什麼時候可以給人步步退讓了？」

  屍王冷聲道：「你在質問本王不成？」

  林靜緣搖頭道：「不死淵一樣自詡公平，怎麼到了我這裡就變得如此不公了？也罷！既然殿下不願意主持公道，我等也不強求。我們退出交易就是。」

  「等一下！」屍王揮手道，「你的話也不無道理。你們重新選擇食材吧！」

  我剛要開口，屍王就說道：「西門，本王希望你能懂得分寸。你如果沒有讓不死城翻天覆地的本領，就最好有適可而止的眼力。」

  我強忍一口怒氣，把到了嘴邊的話生生憋了回去。我的確沒有那樣的本事。

  林靜緣身邊那人卻在這時道：「與唱，該你選了。」

  陳與唱呆立了半晌，才伸手指向了一個乞活軍：「他！」

  「小陳子！」顧不上拍案而起，「你那邊的性命金貴，獵屍堂的兄弟就不是性命嗎？你……」

  陳與唱別過頭去，不跟顧不上對視，顧不上卻不依不饒地喊道：「我們一路深入大漠，就是為了找你！你的人是找到了，可你卻想讓我們死！你簡直……」

  顧不上氣得渾身亂抖，甚至找不出一句話來罵陳與唱。

  我揮手道：「胖子，住口！我們走。」

  「幾位既然不想參加宴會，就跟我走吧！」畫屍人伸手虛引之間，把我們領到了大殿後院。那裡豎著一根足夠三四個人合抱粗細、通天徹地的黑色石柱。

  正因為漆黑的石柱上沒有半點雜色，我才沒發現這座龐然巨物的存在。這一根不知道用什麼材質雕刻而成的巨柱，應該就是支持整個不死淵的關鍵所在，否則，它不會被稱為不死天柱。

  畫屍人伸手虛引道：「客人，不死天柱空白的地方，就是你留名的所在。我需要提醒你……」

  「你什麼都不必提醒！」我上前一步，咬破食指蘸著血跡在石柱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展卿」二字剛剛浮現在石柱之上，殷殷血跡立刻滲入石柱當中。下一刻，一聲驚天動地的龍吼從我頭上驟然傳來。當我抬頭看時，一條猙獰至極的黑色龍影已經從我頭頂上撲落了下來。

  我沒來得及拔刀，黑龍雙目當中就放出了兩道攝人心魄的光芒，我只覺得眼前一黑，身軀像是輕輕飄飄地飛了起來。等到我再睜開眼時，卻發覺自己的視線已經已經調轉了過來，變成了倒立的姿勢。

  我不僅從上往下地看見自己的身軀手抓著刀柄無聲無息地躺在天柱旁邊，自己的視線好像是在倒立著步步後退。

  我知道自己的魂魄已經脫離了軀體，但是人魂離體應該是不斷上升，我為什麼會是在倒飄入空？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當口，卻看見顧不上仰著腦袋聲嘶力竭地喊道：「畜生，把我兄弟魂魄還回來！」

  畫屍人淡淡說道：「守柱黑龍吞掉他的魂魄，也是應有之意。你與其大呼小叫，還不如看好他的屍身，免得有人把身軀毀了，他想要回魂都不可能了。」

  黑龍噬魂？這麼說，我的魂魄在黑龍嘴裡，可是，怎麼能看到外面的情景？我心念微動之間，視線卻猛的由東向西地轉動了一圈，圍繞著天柱旋轉了起來。

  我明白了，我的魂魄已經進入了黑龍的泥丸宮，它的視線就是我的視線，黑龍能自主移動……難道我竟然與黑龍的魂魄並存了，又或者是這條能吸取人魂魄的黑龍僅僅是一副做工精妙的機關傀儡？

  我心電飛轉之間，黑龍的視線已經停了下來。有人在我身後說道：「展家後人？我終於等到你了。」

  「誰？」我猛然轉身時，正看見屍王似笑非笑地站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只不過，現在的屍王已經成了魂魄的存在。

  我看向對方道：「你是什麼人？」

  「展無相！或者說，是展無相的一部分吧！」屍王苦笑道，「這樣說吧！是展無相創造了我，給了我一部分關於他的記憶。但是，我並不是真正的展無相，我留在不死城的作用就是等待你的到來。」

  我聽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說道：「不可能！」

  我聽說過斬三屍，也聽說過斬出執念，可那是仙家手段，術道當中能有人做到這一點嗎？還是說，我眼前的這道魂魄是無相先祖的三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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