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柳暗花明2

  下一趟火車進站的時間只不過間隔了十多分鐘，沒過一會兒，就有人陸續從車站裡走了出來。

  這一次，我明顯看見有人小心翼翼地往這邊走了過來，對方顯然是打算辨認一下車裡的一男一女是誰。

  我低聲道：「這個人必須拿下。還有可疑的人嗎？」

  「那邊有一個人一直在盯著車窗……我去抓他。」顧不上悄悄溜下了小巴之後，陳與唱也推門下車，沒過一會兒，我們就把三個人全都抓進了小巴。

  顧不上低聲道：「還等嗎？」

  「不等了，回警察局。」我一路上都在觀察那幾個人的反應。五個人個個都懷著心思，一路上誰都不說話，卻一直在用眼角偷瞄對方。

  我把五個人帶進會議室之後，才開口道：「你們互相都認識吧？」

  

  一個男的冷聲道：「我們認不認識還犯法嗎？」

  我擺手道：「肯定不犯法。我把你們帶回來，是為了保護你們。」

  我輕輕揮了揮手之後，寧瑤把幾個失蹤者的照片扔在了桌子上：「看看吧，這些人，我想你們應該認識。」

  幾個人剛翻了幾張，額頭上就冒出了冷汗。我卻說道：「我想知道，你們當年為什麼會離開荷花塘？」

  剛才跟我說話的那個男人結結巴巴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行，我再給你提個醒！」我從寧瑤手裡接過那隻女鬼的畫像，「這個人你們認識吧？」

  幾個男人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兩個女的已經尖叫了起來：「你怎麼見過她？」

  「我不僅見過她，還知道她在殺人。」我忽然厲聲說道，「辛志強就是死在了她的手裡。」

  一個女人尖叫道：「別說了！求你千萬別說了……」

  我淡然道：「我似乎應該再找一個朋友給你們看看。」

  我向寧瑤點了點頭，後者飛快地向外面招呼了一聲，兩個警察立刻把一個戴著眼睛的中年人給帶了進來：「你們之間應該認識吧？」

  那個人，就是寧瑤從地名辦帶回來的主任。六個人互相對視之間，早就亂了方寸。

  其中一個男人想要掏煙抽上一口，卻怎麼也打不著火。對方想要借火的當口，忽然臉色慘白地指向了會議室背後：「那……那……」

  那人只說了兩個字，就手捂著胸口栽倒在了地上。幾個人嚇得同時站了起來，沒命地往門口擠。我分開人群時，只看見會議室的牆壁上閃過了一道人影，等再想去找人，那道影子卻失去了蹤跡。

  我低頭看了一下倒在地上那人：「心臟病犯了，叫救護車。」

  救護車趕來之前，屋裡所有人都沒說話，直到醫生已經確認那人死亡了，把屍體抬上擔架之後，一個女的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們說了吧！我們當年那麼多人做的事兒，不一定會被叛死刑；不說，她肯定要來找我們……」

  地名辦主任狠狠抽了兩口煙：「我來說吧！」

  「我叫王凱，當年就生活在荷花塘。」

  王凱慢慢說道：「三十多年之前，荷花塘煤礦有很多礦工，礦工子女湊在一起，勉強能組成兩個班的學生，就在荷花塘那兒建了一個小學，叫子弟小學，我們都是同班同學。」

  「那時候，子弟小學只有兩個老師，他們是夫妻，一個孫志成，一個董芳。」

  王凱說到這裡時，寧瑤低聲道：「老孫頭就是孫志成。」

  王凱點頭道：「孫老師那人很正直，對我們也很好，我們都喜歡他。可是董芳卻截然相反，對我們非打即罵，甚至一再侮辱我們。」

  「我們被逼得受不了，就商量著要給她一個教訓。那件事兒的主謀就是我跟辛志強，沒想到，我們全班都同意了。我們知道董芳膽子小，就趁著孫老師不在的時候，堵在山裡嚇唬她。」

  「我們每隔一段路，就出來一個人裝鬼嚇唬董芳，董芳當時被嚇得到處亂跑。我們聽著她滿山遍野地尖叫，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意……」

  「沒想到，董芳的尖叫聲忽然停了，甚至一聲都沒有。我們害怕出事兒，就一起去找董芳。可是我們找了半夜，卻偏偏找不到她在哪兒。」

  「我們那麼多人沒回家，家裡人也找了上來，知道我們在找董芳之後，上百號人差點沒把山翻過來，可是一直找到天亮也沒找到董芳的下落。」

  「孫老師不知道董芳失蹤的事兒跟我們有關，可是，家長卻看出了苗頭，有幾個同學經不住家長逼問，就把事情給說了。」

  「我還記得，那幾天晚上各家人都在來回串門，後來還秘密到一起商量了半天，約定好誰都不能把這件事兒說出去。」

  「沒過幾天，山上就傳出了鬧鬼的事兒，很多人都聽見有人在山裡哭，卻偏偏找不到人在什麼地方。有人說，那哭聲像是董芳。」

  「山上鬧鬼不久，礦上就連著出了幾次事故，死了好幾個人。礦上的人都在悄悄說，是董芳回來報仇了。礦里一時間人心惶惶，我爸他們一天到晚沉著臉不肯說話。」

  「董芳死的第七天，煤礦忽然塌方，好多地方都被堵死了，幾十號人陷在裡面生死不知，礦上組織救援了幾天都沒結果，煤礦也不得不停產了。」

  「我爸他們一閒下來就疑神疑鬼，各種各樣的傳聞傳得沸沸揚揚。有天晚上，辛志強他爸過來說：人多嘴雜，說不定誰就能把事情說漏了，乾脆走吧！」

  「第二天，辛老叔就帶著他們搬了家。礦上的人也陸陸續續都走光了。我家是最後幾個離開礦里的人，走了之後就再沒回來。」

  「我爸本來帶著我回了老家，後來陰差陽錯的，我又回到了這裡工作。」

  「我參加工作之後就在地名辦，也參與了地方志的編寫。我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悄悄把荷花塘煤礦的事情都給藏了起來，普查地名時也把荷花塘的地名給刪了。」

  寧瑤聽到這裡忍不住低聲道：「難怪地方志上都沒這方面的記載。」

  我也開口追問道：「煤礦和小學都還在嗎？」

  「不在了。」王凱搖頭道，「我曾經到那附近找過一次。據說，那裡發生了幾次泥石流，把子弟小學給埋了。」

  我再次問道：「你們既然已經天南海北地分開了，又怎麼會回到駱駝嶺？」

  王凱咽了下口水道：「他們因為什麼回來我不知道，我是最近一直在做噩夢，總是夢見董芳站在教室門口喊我，讓我回去。」

  「我整日整夜都在被那個夢折磨，如果不是你們把我帶來，我都已經做好返回駱駝嶺的準備了……」王凱說到這裡，不禁長吁了口氣。

  我轉頭看向另外幾個人時，有人開口道：「我也一直在做那種夢，董芳就站在教室門口，厲著聲音喊我回去。她……」

  「她那眼神就跟以前一樣，像是恨不得要吃了我們……我都這麼大的人了，聽見她的動靜，還是像以前一樣兩條腿都發軟、身上直打哆嗦，她說，我不回去，就一直找我……我不得不回來啊！」

  顧不上聽到這時忍不住說道：「原來是這樣。董芳不停地給人託夢，但是，人跟人的心裡承受能力不一樣，有些人承受不住先回來了，有些人心裡承受能力強點，才回來得晚。」

  陳與唱說道：「你們在身上帶紅布是什麼意思？」

  王凱說道：「以前礦里人下礦之前都在身上帶一小條紅布，是保平安用的。據說，紅布用的時間越久就越靈，我家老人的紅布一直都沒扔，我就給帶出來了。」

  顧不上低聲道：「兄弟，你說，動手的真能是那個董芳？」

  我猶豫道：「說不準啊！」

  「怎麼就說不準了？」顧不上問道，「現在仔細回想一下，那扇上面帶著兩塊玻璃的藍油漆木門，不就是教室門嗎？上面有玻璃，是方便老師觀察教室的情況。」

  「我們遇上那個女鬼，從穿著打扮上看，正是過去老師常穿的服飾。」

  「尤其是她剛才殺人的辦法，不正像是老師忽然出現在教室後門，把人嚇得半死嗎？這些哪點不像是老師？」

  「還有，你還記得老孫頭在院子裡喊人的事兒嗎？他那不是明顯在喊媳婦兒？只不過我們當初誰都沒往這方面想。那女鬼肯定是董芳。」

  我沉聲道：「那兩次制住我們的怪力又是怎麼回事兒？」

  「師道正氣啊！這你都不知道？」顧不上說道，「天下有儒、道、釋三教，你總知道吧？儒教至今仍然存在，只不過不像佛、道一樣廣收門徒而已。」

  「儒家講究『天地君親師』，師道就是正道啊！修為高深的大儒，師言一出，形同鈞令。調動師道正氣……」

  顧不上越說聲音越小，他自己也感覺到不對勁兒了。儒家浩然正氣誰不知道，可是誰聽說過，儒家浩氣能跟鬼魂並存的？這分明就是自相矛盾。

  顧不上道：「不是師道正氣，別的也解釋不通啊！換成其他鬼神，敢去呵斥鬼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