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糟糕,好心虛!(二更)
2024-06-04 06:09:21
作者: 葉陽嵐
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祁歡雖然瞬間已經絕了以後繼續麻煩他的心思,但是人家又不是作奸犯科的壞種,以後兩家人在官場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確實沒必要因為人家給她表個白就弄到杜絕往來的。
只是這事兒出了,祁歡心裡多少有些不自在。
現在她要非得避著顧瞻,轉回藥堂里去,跟楊氏解釋不了,楊氏又免不了跟著擔心。
所以,這事兒還是直接捂在她與顧瞻兩人之間,乾乾脆脆的了結掉便好。
既然顧瞻不覺尷尬,她也便強撐下來。
重新背轉身去,不再與他相對。
兩人之間,又退回前一刻的狀態——
顧瞻站在她身後一步開外的地方,兩不相干的各自靜默。
祁歡猜不透這位顧世子此時確切的心思,但見他一切如常,泰然處之,便想著這事情許是也沒那麼嚴重,畢竟……
他倆之間,真算不得有多少交集。
「如此,我就不能單獨陪同世子進出飯莊用飯了。」所以,她也儘可能的恢復正常,公事公辦。
有點想回頭去看顧瞻的反應,但是忍住了。
旁邊顧瞻的那個親隨,都快用鞋尖在地上摳出個老鼠洞了,實實在在替他家世子爺感受到扎心。
然後,又過得片刻之後,顧瞻仍是無波無瀾的「嗯」了一聲。
祁歡不說陪他去吃飯了,他自己也便直接沒再打算去吃。
倆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在同濟醫館門前站著。
又等了有將近一刻鐘,老井那一行人便駕車回來了。
他們都不識得顧瞻身份,只看自家大小姐與一年輕公子站在一處,那位公子又生得丰神俊朗,器宇不凡,心知對方身份肯定也是非富則貴,也就都格外小心謹慎些。
「路上都還順利?」祁歡問了一句。
老井答道:「是。」
關於家裡三爺的事,他也儘量迴避沒提。
祁歡轉頭看向街道一側,想尋祁元辰的所在。
顧瞻這時才走了一步,站在與她並肩處道:「我那個親衛還算可靠,有他跟著,府上的小公子當是安全無虞,你若著急尋他……」
他轉頭,又去喚他那個親隨:「長月!」
「不用了。」祁歡此時已然十分謹慎,再不想給他添半點麻煩,心中略微斟酌權衡了一下道:「那小子難得出門一趟,就叫他隨便在附近玩玩吧,勞你稍等片刻,我去請池大夫稍後關照一下我們就走。」
雖然她信得過顧瞻的保證,可祁元辰那小東西,也算是她與楊氏的寶貝金疙瘩了,她要就這麼走了,總要告知楊氏和雲娘子一聲,叫他們稍後記得找下孩子,以防萬一才行。
祁歡轉身又進了醫館,只跟雲娘子說是他們在門口等馬車回來的空當,祁元辰和喬樾跑到街上玩了,這會兒她著急走,孩子顧不上找,如若兩個孩子遲遲不歸,就叫雲娘子早點給找回來。
雲娘子也曉得不能為了自家的事,過分拖累那位顧世子的行程,自然沒有多想。
祁歡出來,就又順勢忽悠了老井等人一把;「我們走吧,先去貢院等著接表哥,晚些時候再回來這裡捎上母親和辰哥兒他們即可。」
就讓這些下人以為楊氏是被祁元辰給拉著在附近滯留,這才絆住了就好。
橫豎楊氏平時是最慣孩子的,老井等人果然都被誤導,誰也沒再多事。
祁歡現在是和顧瞻都儘量少接觸,吩咐完自家人,就拎了裙角登上馬車。
顧瞻轉身去旁邊牽了馬,直接跨上馬背,跟在了馬車旁邊。
老井略有幾分為難:「這位公子……」
顧瞻臉上沒什麼表情,雖然氣場沒秦頌那麼嚇人,但通身矜貴的氣質使然,也有種高高在上,叫人不可直視的壓迫感。
他那個隨從長月也連忙牽馬湊過來,態度十分和氣的自報家門:「這位大叔,我們是平國公府顧家的,上回在望仙湖畔,我們見過,那回也是我們世子護送的貴府車駕回去,您忘記了?」
老井自然記得這茬兒,只不過當時祁歡心情不好,還當眾發了好大的脾氣,最後到家就直接瞥了顧瞻主僕走了,他至今還一頭霧水,不曉得這位貴公子究竟什麼身份。
「記得記得。」老井當場嚇了一跳,再不敢掉以輕心,趕忙帶著幾個護衛都給顧瞻行禮賠了罪。
顧瞻約莫是被祁歡拒了,多少也有點心情不好,不看人也不做聲。
他那親隨便忙前忙後的繼續周旋解釋:「是這樣的,我們世子爺和這家的大夫是舊相識,今兒個過來辦事剛好又遇到了府上的大小姐。我們也要去貢院,你家世子夫人臨時有事絆住了,便將大小姐託付了我們世子爺,咱們走一路。」
這解釋,合情合理,老井等人更是不敢懷疑。
瞧著顧家的世子爺也不是很有時間閒逛的模樣,就趕緊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當即啟程。
祁歡坐在馬車裡,聽著外面的動靜。
要不是出了顧瞻這事兒,她得注意避嫌,其實她自己三兩句話也就將自家人安撫住了,倒犯不著這麼麻煩。
她豎著耳朵聽外面動靜,從始至終都沒聽見顧瞻的一言半語。
雖然以他的身份,確實也犯不著和自家下人多說一個字,可是不知怎的,祁歡覺得他就是故意的,並且進一步揣測……
他應該心情極是不好。
倒不是她有多高看自己,而是顧瞻做為天之驕子的平國公府獨苗,皇后娘娘的親弟弟,想也知道他這小二十年裡絕對沒人敢給他受這種委屈,心裡沒個落差那都不正常!
祁歡自己作為罪魁禍首,就心虛的很。
雖然她並不覺得自己當斷則斷的做法有任何不妥,可顧瞻不糾纏,不吵鬧,甚至都沒有負氣一下甩袖而去,這反而弄得她始終覺得心裡不得勁,一路上都貓在馬車裡,甚至往窗外看顧瞻一眼都沒有。
渾渾噩噩,熬到貢院附近,老井便猶豫著收了韁繩,放緩速速。
祁歡驟然驚醒。
她大概能想到這會兒貢院附近的情況,必定又是幾條街上都是車馬和人群,約莫是不太好往裡面走。
剛想爬到沒有顧瞻的那邊窗口往外面看看情況,這邊顧瞻卻居然自顧扣響了車窗:「祁大姑娘。」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往常,平和又客氣。
祁歡硬著頭皮,只能湊過去,掀開窗簾,打開窗戶。
顧瞻策馬就走在她馬車旁邊,他沒有特意彎身下來,祁歡看到的就只是他精幹的小蠻腰。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自上方傳來:「你們跟著我往裡走,直接將馬車停去貢院大門前就好。」
今日這些前來接人的車馬和人群,幾乎都被御林軍擋在了兩條街以外,以免他們吵鬧喧囂,影響了裡面還在作答考生的思路。
若在今日之前,祁歡可能還會客氣推脫他一下,可是現下——
他既提出來,她就照做,儘量不與他糾纏,少打交道。
「好。」祁歡應承下來,直接吩咐老井:「井叔,咱們跟著顧世子走。」
馬車直接停去貢院門前,回頭等楊青雲出來,也更方便相認,能省下不少時間。
祁歡不知道顧瞻有沒有察覺她這刻意的「避嫌」,但他依舊一切如常,打馬走在前面給他們一行人引路。
馬車拐進貢院門前那條街,周遭環境便安靜了下來。
再有一個時辰左右,貢院就會啟門,顧瞻有很多事要去安排布署,就去忙他的正事去了,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因為順路,這才帶了祁家的車駕過來一樣。
祁歡坐在馬車裡,便破天荒的也一直沒露頭。
傍晚酉時三刻,貢院大門重新開啟,祁歡這才從馬車上下來,翹首以盼,等著楊青雲出來。
裡面的人,是又過了有一刻鐘左右,這才陸陸續續往外走。
這時候,這些意氣風發的讀書人就多少有點慘不忍睹,判若兩人了。
蓬頭垢面都算輕的,更有人九天時間沒洗臉沒換衣裳,一臉鬍子拉碴,更是精神渙散的晃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精神病院給病人放風呢。
「大小姐,要麼您還是去車上等吧?」老井瞧著這些精神狀態不太正常的人,不免憂心祁歡別被衝撞了。
彼時貢院大門一開,顧瞻就站在了門前的台階上。
他手提長劍,面容冷肅,和平時端方和氣的模樣判若兩人,仿佛一尊煞神一樣在那杵著,縱觀全局,隨時警惕著這巷子內外的一切動靜。
祁歡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下意識就朝他看過去一眼。
本來這裡就人群扎堆,他又站在最顯眼處,不時地就有人好奇打量他。
祁歡以為自己不過其中之一,不曾想——
在她目光投射過去的幾乎是同時,顧瞻便也目光犀利的直接回望過來。
彼時太陽已經落了一半,他站在門檐下的光線已經不是很好,有些晦暗的斑駁影子落在他眉宇間,讓他的面容有一瞬間不是那麼真切。
祁歡還不及反應,就聽見面前的人群里一聲歡呼:「哎呀,小表妹你果然言而有信,還真的親自接我來了。」
楊青雲已經趁她失神的片刻恰好出來。
他一手還是拎著他那個籃子,但裡面東西明顯清空了大半,另一隻手伸手就要來揉祁歡腦袋。
他這個人就這樣,慣是愛與自己兄妹胡鬧,逗個樂子的。
本來他被關了這些天出來,祁歡是該順著他一些的,可是對著人群那邊站在台階上的顧瞻,她卻沒來由的心虛,趕緊往旁邊躲開了。
楊青雲一個粗線條的,還不死心,又靠過來:「幹嘛?滿打滿算才九天連八個晚上沒見,你這就與表哥生分啦?」
依著祁歡以往對他的態度,她其實想踹他。
可居然又是覺得自己下午才剛義正辭嚴拒了那位顧世子的表白,現在卻和表哥在街上打打鬧鬧,會顯得表里不一,一身婊氣……
她心裡虛得厲害,就又再次躲了楊青雲,手忙腳亂的趕緊雙手撈過他的籃子,拿來擋住他:「幹嘛呢?大街上都是人。」
楊青雲以往願意和她鬧,是因為覺得與她志同道合,大家都是不拘小節的人。
此時他環顧四周,瞧著貢院門口熙熙攘攘涌動的人頭,終究也是懂得何事可為,又何事不可為。
既然祁歡突然矜持起來,他也就極有分寸的配合她……
伸手去的爪子抓了抓自己頭髮,樂呵呵道:「那就回吧,別叫姑母等急了。」
東西他是不好意思讓祁歡提的,順手又搶回去。
祁歡也沒與他客氣,也沒敢再回頭,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總覺得顧瞻還是在看她。
她埋頭飛快的上了車。
楊青雲隨後也跟了進來。
祁歡當時條件反射的,就想一腳把他踹出去,但好在一眼瞧見他那鬍子拉碴的憔悴模樣,反應過來自己這趟就是來接他的,這才給忍了。
畢竟——
在貢院關了整整九天,又是白天黑夜絞盡腦汁的做文章,楊青雲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讓他坐在車轅上,他要精神放鬆下來一個犯困,還不得栽下去?
勉勉強強讓他上了車,祁歡就自己儘量縮在角落裡,給他多騰出點地方來。
楊青雲的確精力透支,十分困頓,上車都根本沒在意自家表妹這神經兮兮的有多反常,連著打了好幾個呵欠,直接抱胸靠著車廂打起盹兒來:「熬不住了,我先睡會兒,到家了你再叫我。」
「知道了。」祁歡拿了件披風丟給他:「你蓋著點兒東西,別著涼。」
楊青雲這會兒也沒顧上再跟她貧嘴,眼睛都沒睜,只胡亂把披風往身上一裹就繼續睡。
馬車裡,依舊是桌上那顆巨大的夜明珠照明。
馬車緩緩啟程,因為人多,就一點一點走的很慢。
祁歡縮在角落裡,一直又過許久,馬車外面喧囂的人聲漸消,她才忽而察覺自己這做賊心虛一般的窘態……
登時又大為光火!
幹嘛這是?
她不過就是坦坦蕩蕩,理智又睿智的拒絕了那位明顯很不成熟的顧世子的示好而已,一沒偷,二沒搶,三更沒欠他什麼,這怎麼搞得就還心虛起來?就好像自己有多對不住他似的!
祁歡心裡煩。
馬車裡迴響著楊青雲細微的鼾聲,這就吵得她更煩了,這就導致她有氣沒處撒,怨念的瞪了睡得不省人事的楊青雲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