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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唯一的機會

2024-06-04 06:08:33 作者: 葉陽嵐

  單從利益角度講,祁歡自知無需澄清什麼。

  可這位胡大夫在一定程度上對了她的脾氣不說,還對她施以援手,現在更是拼著「多管閒事」也要提點她一二……

  從良心和道義上講,她實在做不來扯大旗作虎皮這樣利用對方的事。

  祁歡微微垂眸斟酌,然後重新抬起眼睛正視她:「我與那位顧世子其實並不相熟,難道……是他囑咐過您什麼?」

  那個顧瞻,是有點奇怪。

  祁歡對那人的印象還算不錯,並且兩次偶遇她也沒看出什麼刻意為之的跡象,就……

  那孩子有時候會有點婆婆媽媽,好心過頭了。

  胡大夫看見她的表情,先是一愣。

  但她畢竟見多識廣,很快便已恢復正常,笑道:「他倒是沒說什麼,就那天在我店裡,我看他追你出去,就以為你們兩家是有些淵源的。那孩子……我認識他多年,一直都很穩重,該是不會無故跟不認識的姑娘搭訕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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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醫館外面,顧瞻不僅特意追她出去,還欲言又止,這一點祁歡也有點不解。

  但對方確實每次都沒什麼特殊的目的和舉動,就後來在湖邊遇見,他出手幫忙也是點到為止,多一句話也不說的。

  所以,祁歡就一直以為他就單純是路見不平,出手幫了點兒小忙。

  畢竟——

  她跟那人不熟,了解就更談不上了。

  因為平國公府不是尋常人家,謹慎起見,再多餘的話祁歡也沒急著撇清和解釋。

  眼見著三更將至。

  祁歡怕楊氏那邊等得急了,便招呼胡大夫,領她出去。

  祁元辰今天是真困了,回到安雪堂就睡了。

  楊氏安頓好他之後,和楊青雲已經都相繼出來等在了門口。

  本來那馬車上地方夠用,楊氏是想路上再和楊青雲說說話的。

  現在因為要順路送胡大夫回去,楊青雲就不好跟她們一起擠馬車了。

  所以,大家都很默契,三位女眷上了車,楊青雲則是騎馬跟在旁邊。

  馬車裡,楊氏也總算騰出工夫親自給胡大夫道謝:「你家另外那位大夫我也見過,連著兩次,都是多虧你們幫忙……」

  話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側目去看祁歡:「診金……」

  診金這事兒,祁歡這次是真徹頭徹尾沒顧上。

  然則不等她說話,胡大夫已經笑道:「上回是我師弟胡鬧,大言不慚,還收了府上兩份診金,這回又沒幫上什麼忙,夫人就不要客氣了。」

  楊氏手裡不缺銀子,但她確實也不喜歡蠅營狗苟唯利是圖的人。

  她有聽星羅說過,同濟醫館這位女大夫疑似是寡婦帶孩子,再看對方說話做事都有分寸,性格還很爽朗,就略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好感來。

  所以,診金的事,她也就沒再提。

  當然,畢竟也是不熟,別人的家務事也是不方便過問的,路上打發時間,就彼此聊了些無關痛癢的瑣事,包括育兒經,和應該保養身體之類的經驗交流。

  胡大夫很有分寸,她私下跟祁歡提過祁元辰的事,但是應該是怕嚇著楊氏,這會兒到了楊氏面前也沒再提起。

  胡大夫家裡還有個七歲大的小女孩,老井駕車便繞道先去送的她。

  順便——

  把被小姑娘扣在醫館的雲北換回來。

  到了地方,楊氏想要下車,卻被祁歡攔了:「夜裡還是有些涼,母親您就不要下來吹風了,我送胡姐姐。」

  胡大夫倒是不曾推諉。

  兩人下了車。

  三更半夜,醫館的門開著。

  小姑娘托腮坐在大門口的門檻上,雲北苦著臉,動作笨拙的在裡面替她碾藥。

  看見楊青雲前來贖他,傻小子感動的差點當場落淚,飛奔出來:「公子,您沒事了吧?」

  楊青雲笑呵呵的拍了拍他腦門。

  小姑娘撇撇嘴,也拍拍裙子站起來。

  她走到祁歡面前,歪著腦袋又看看她身後的馬車,說話依舊是少年老成的模樣:「姐姐好,你家那個小朋友今天沒帶出來啊?」

  祁歡笑道:「他年紀小,熬不了夜,在家睡覺呢。」

  想想這小姑娘也是挺有意思,就又打趣道:「你上回都不怎麼理他,我以為你不喜歡他呢。」

  小姑娘依舊波瀾不驚:「我答應帶他玩了,那你以後再帶他來吧。」

  「好。」祁歡忍俊不禁。

  小姑娘站在胡大夫身邊,安安靜靜的。

  胡大夫笑容寵溺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又對祁歡道:「你們不是還要趕時間嘛,快去吧。」

  「胡姐姐。」祁歡卻是微微沉吟,「還有件事……我母親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身體不適她又從來不跟我說,我實在是有些不放心,回頭我跟她商量一下,看哪天帶她過來,您幫著給診一診?」

  楊氏的氣色不好,從醫的人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

  胡大夫不問,是因為祁家本來就有大夫。

  而且還有些大戶人家,其實是對外面醫館請來的大夫不能完全放心的,並不願意隨便叫陌生人診脈。

  現在既然祁歡提了,她也便順理成章應承下來:「好,我平時就住店裡,一般都在,你隨時過來就行。」

  「好。」祁歡點頭。

  又再看向她身邊的小姑娘:「把你娘給你安全送回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小姑娘眨眨眼,一本正經道:「你管我娘叫姐姐,那我好像就不能叫你姐姐了?」

  這個稱呼,確實有些亂套。

  雖然祁歡自知夠年紀做她阿姨了,可是自己現在頂著這張臉,實在也不好意思。

  「那咱們就不要拘謹,各論各的嘛,反正什麼也不耽誤。」她著急趕時間,就不逗小姑娘玩了,於是又對胡大夫笑道:「您以後叫我名字就好,那今天我就先走了,你們也早些休息。」

  楊青雲也客客氣氣的作揖告辭。

  胡家母女站在門前,一直目送祁歡上了馬車,一行人掉頭離開,方才轉身進了店裡,關上大門。

  胡大夫一邊收拾地上堆著的草藥,一邊隨口問女兒:「大半夜的敞著大門作甚?多不安全。」

  小姑娘撇撇嘴,自覺幫著她幹活兒:「咱們店裡多了個人,若是關起門來遮掩,那家人知道了又該胡亂編排造謠,說你的閒話了。」

  胡大夫手下動作僵住,轉頭看向身邊的女兒。

  小姑娘卻是一臉無所謂的坦蕩表情,只顧埋頭幹活兒。

  許久之後,胡大夫終也是沒說什麼,卻是難掩心中苦澀,就此作罷。

  這邊待到馬車拐過街角,楊氏就將窗簾撩開一角:「雲兒,你上馬車來,趁著有時間,再休息會兒。」

  老井將馬車停下,楊青雲依言下馬。

  祁歡往裡面挪了挪,給騰出了地方,片刻之後,楊青雲彎身坐了進來。

  楊氏開門見山:「今晚的事你別多想,只管安心去考試。姑母在這個家裡紮根二十年,自有自己的根基與底氣,所以你進了貢院就只管好好寫你的文章,外面的事什麼都不用管,我會處理好家裡的事,等你考完試回來,一切必然已經風平浪靜。」

  楊青雲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表情嚴肅之間神色卻頗為複雜:「侄兒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請姑母放心,我一定不會被外物所擾,竭盡所能拼個功名出來,為家裡,也為姑母爭氣。」

  「好。」楊氏點點頭,目露欣慰。

  她打聽到了朝中的風聲,所以這一屆,極有可能是楊青雲和他們楊家唯一的機會了。

  這拼的,不僅是前程,更是一家人的生死命運。

  但她知道,有些話,她也不需要再對楊青雲多說。

  其實如果但凡可以,也沒有人捨得把這麼重的擔子都壓在一個還不及弱冠的孩子身上……

  可是——

  他們別無選擇!

  楊氏和楊青雲各自目光堅定,給祁歡一種他們眾志成城要去上戰場的錯覺,在旁邊看得頭皮直發麻。

  祁歡其實覺得大考之前給考生過大的壓力並不好,但是這幾天的接觸下來,她發現楊青雲應該是有一顆大心臟,抗壓能力似乎很不差。

  並且,這一次春闈成敗與否,確實對楊氏一族而言都意義重大。

  祁歡也不好在這時候說風涼話,既然不會說,她也就閉嘴不說了。

  後續楊氏又絮絮叨叨,囑咐很多瑣事,比如衣裳要穿暖,晚間睡覺一定要蓋好被子,別喝冷水之類……

  楊青雲則是一律受教,她說什麼都應承下來。

  姑侄倆人依舊默契的誰也沒提祁家門裡今天的那一場鬧劇。

  最後,一行人趕到貢時已經過了四更。

  但是三更不到就來排隊的考生就有很多。

  左右兩條隊伍,都是一眼看不到頭兒。

  楊氏趁著最後的時間,又在幫著楊青雲核對他帶來的行李。

  祁歡插不上手,就掀開窗簾往外看:「表哥,這隊伍還有很長,起碼得排上個把時辰,要麼你就在馬車上再休息一會兒吧,養養精神也好。」

  「人都到這了,我在這還哪兒睡得著。」楊青雲道,迅速整理好衣袍就下了馬車:「我先去領個對牌回來,我們把隊排上。」

  楊氏想要下車,他沒讓。

  最後是祁歡跟了下來。

  「我早些進去了,裡面更清淨,拿到考題之前還能眯會兒。」楊青雲意有所指,又對她說道:「而且,我進去了你們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以前祁歡也是弱的跟什麼似的,風一吹就要倒的模樣。

  這次見面之後,他卻發現小表妹的身子骨兒開始壯實起來,倒是姑母的情況一直不容樂觀。

  祁歡沒接他話茬兒,陪著他先往貢院大門口負責考生登記的官員那裡報名領對牌。

  核對身份和搜身,都是後面的事。

  因為應考的考生眾多,主考官會讓手底下官員提前給考生按照戶籍地列一份名冊。

  開考這天,他們依次報名,在名冊上勾了名字,然後根據報名先後隨機發一個號碼牌,讓他們去排隊。

  之後等進了貢院,裡面給考生準備的小房間也每個都有編號,只是號碼排列卻另有一套規則,但是又和這個號碼牌一一對應,考生會對號入座。

  這是為了防止有人成群結隊,一起來報名拿相連的號碼。

  里外排序規則不同,就可打亂次序,將那些熟悉的人錯開,防止他們作弊。

  這次春闈應考士子一共一千六百多,祁歡他們出門耽誤了時間,才晚了一個時辰,拿到的號碼牌已經是一千以後了。

  當值的官員需要在名冊上根據楊青雲提供的籍貫找到他的名字,記錄下號碼牌,並且在只有數字編號的號碼牌另一面寫下他的名字交給他。

  那名冊厚厚的一大本,同一個地方的考生平均都有百餘名,找起來也需要時間。

  並且這個事情,還不能出錯,必須仔細核對。

  祁歡站在旁邊等他,百無聊賴就看大門口官員和御林軍給應考考生搜身。

  雙層衣裳必須拆縫,皮衣必須只能是單層,內面能寫字的地方都要一一檢查,鞋襪也只能是單層,就連帶進去的硯台都有厚度限制。

  另外,食盒木盒這些可能弄出夾層的東西更是直接禁止,考生們不管出身貴賤,人手一個大籃子用來裝所有的行李,這是標配……

  在這個尊卑等級明顯的大環境裡,大約只有在這裡才能人人平等。

  祁歡心裡感慨——

  這考個試弄得跟抓間諜似的,要是心理素質差點的,進了考場還能有心思考試嗎?

  她這裡想得正出神,冷不丁看見個熟人自貢院那大門裡走出。

  雖是在夜裡,但是貢院內外燈火通明。

  她一眼看見那位顧世子。

  他身上穿的依舊是一身便袍,寬肩窄腰,身姿挺拔,眉目英俊。

  往貢院門口高高的台階上一站——

  即使不擺譜,也有種鶴立雞群賞心悅目的感覺。

  只是這位顧世子今日過分嚴肅的板著臉,五官之間自見威嚴,將以往那種朗朗的少年氣息掩蓋了不少,反而頗有幾分懾人。

  他邁步從門裡出來。

  本來貢院門口人擠人,祁歡混在一群大男人中間,個子又不高,是很不起眼的。

  但他站在高處,幾乎是第一眼就朝她看過來。

  畢竟這都第三面了,祁歡也沒理由再裝不認識,就禮貌的沖他微笑頷首,算是人群里打了個招呼。

  本來大家也不熟,她以為這事兒就這麼完了。

  剛想收回目光去看楊青雲拿到號碼牌沒……

  卻看那位顧世子居然徑直下台階,朝這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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