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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偶遇(二更)

2024-06-04 06:08:34 作者: 葉陽嵐

  祁歡還是很意外的。

  她覺得自己跟他真沒這麼熟。

  可眼角的餘光左右一瞥,他更不像是衝著其他人的樣子。

  反正她也不怯場,便就立刻調整好心態,露出個標準的,帶點含蓄的禮貌笑容:「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世子,好巧。」

  誠然,她就只是一句客套話。

  楊青雲聽見她聲音,立刻警惕的轉頭看過來。

  但他事情還沒辦完,不方便抽身過來。

  又因為是大晚上,突然有陌生人跟祁歡搭訕,他心中難免警惕,便有幾分焦灼。

  顧瞻的神色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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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然,祁歡不過一句客套話。

  甚至她心裡疑惑顧瞻在此的原因,都也直接沒問。

  他穿的便服,不像是有公職的樣子,而且他才多大年紀,來做副考官都不夠資歷,而要說是考生,又哪有考生在貢院裡隨意進進出出的。

  何況,平國公府一門武將出身,這位世子都已經開始歷練沙場,做準備了,沒必要半途突然棄武從文來考科舉。

  卻不想——

  顧瞻居然真就認認真真的回了:「我最近剛好賦閒在京,就領了春闈期間貢院巡護的差事。」

  這可算是乖的不得了的模範生了!

  一心只想敷衍他的祁歡略有幾分小尷尬。

  「表妹,什麼事?」這時候楊青雲已經匆匆領了他的號牌走回來。

  一開始,他在後面沒看清顧瞻長相,走到跟前卻一眼認出了他來:「你不是蘇先生學生家的……親戚?」

  這關係有點曲折拗口。

  祁歡有點兒汗顏。

  因著聽顧瞻說他是負責這次春闈巡護的官兒,這裡排隊領牌子的考生已經紛紛側目,一邊打量,一邊暗暗揣測他的身份。

  祁歡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繼續博人眼球,看楊青雲拿到號牌了,就想催他走:「號牌領到了是嗎?後面還要排隊,我們……」

  話音未落,就聽街尾那邊傳來巨大的騷亂聲。

  一隊原本守在前街維持秩序的御林軍親自開道,將一頂官轎護送過來。

  這街上人潮湧動,十分擁擠。

  顧瞻下意識抬手,將祁歡往自己側後方護了護,以防她被人群推擠。

  祁歡得他關照已經不是第一次,雖然每次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大抵是女人多是心思敏感,越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小細節,就越是容易動容。

  祁歡抬頭,看見他輪廓流暢漂亮的側臉線條,突然發現這個少年的身上其實真沒有多少衝動的莽撞勁兒,反而有種超乎他年齡的沉穩和細緻。

  莫名的……

  有那麼一點點兒的可靠?

  所以,這就導致他其實只比秦碩大一歲,秦碩在祁歡眼裡就個是顛三倒四的熊孩子,她可以隨意奚落抬槓,沒有任何包袱,可是每每和這位顧世子遇見,卻總是不自覺的會有那麼點兒的拘謹和克制。

  是無形中,他居然給她造成壓力了?!

  祁歡後知後覺,一時有點懵。

  一個晃神的空當,那頂官轎已經停在了貢院大門正前面的空地上。

  下人掀開轎簾,有人報了一聲:「主考官到!」

  正在門口主持忙碌的幾位副考官立刻放下手頭的差事,齊齊迎上來。

  楊青雲等一眾考生,則都是神情驟然一肅,躬身拜禮。

  這是天子門生尊師重道的表現,沒人敢於造次。

  祁歡一個姑娘,站在他們中間,正有些尷尬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她卻發現顧瞻站著沒動。

  他長身而立,身姿筆直,就像是一個浪頭打過來,剛好豎在她面前的一堵牆……

  祁歡借著他的掩護,於是偷偷摸摸的也沒動。

  然後她從他身側偷瞄,卻發現轎子裡下來的那位又是熟人!

  還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在她家大門口被顧瞻和雲湛領走的那位落魄大叔。

  不同的是他今日換了一身紅色官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攏再官帽里,身材依舊消瘦挺拔,但整個人的氣場卻完全撐起來,威嚴之餘,那神情之間又仿佛帶起了一種六親不認的冷酷。

  祁歡想到這幾天自己惡補來的功課——

  這屆主考官是曾經名動京城的左都御史,現任的太子太傅!

  「都免了吧,時間緊迫,抓緊核實身份入場。」蘇秦年面無表情道了一句,看他是個孱弱文人,一字一言卻都很有氣勢。

  他的注意力不在這些考生身上,只給他的那些同僚回了禮,解釋:「昨夜因為陛下傳召,滯留宮中起草一份文書,故而來遲,錯過了開院大典,勞諸位辛苦,我在這裡給諸位賠個不是,也給諸位考生賠個不是。」

  貢院平時都是封起來的,每三年大考,才開啟使用。

  考生入場這日,是會由主考官主持,有一個開院的儀典,要祭告天地和文界泰斗宗師的。

  今天因為蘇秦年沒來,這儀典便是其中一位副考官主持。

  眾考生受寵若驚,連道:「不敢當……」

  蘇秦年是個不苟言笑之人,匆匆便要往貢院門裡去。

  顧瞻這才上前一步,拱手作揖:「太傅。」

  蘇秦年早知這次負責貢院巡護的是他,只是例行公事的交代:「今日考生入場,御林軍的責任是重中之重,務必嚴查核實好每位考生的身份和行李,不得有任何的鬆懈與閃失。」

  顧瞻亦是神色凜然:「是,學生明白。」

  祁歡站在他側後方,只象徵性彎了個膝蓋,算是全了禮數。

  她原以為在這種場合,這位御史出身據說六親不認的太傅大人也不會與他們「相認」。

  不想,蘇秦年在和顧瞻交代完公務之後,居然繼續駐足看了楊青雲一眼。

  楊青雲一瞬間脊背繃得筆直,反應過來,又連忙再次拱手作揖。

  蘇秦年又是主動說道:「考場上認真答題,希望你我有幸同朝為官。」

  楊青雲以前不知他真實身份,但太子太傅蘇秦年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

  他神情不由更加鄭重幾分,又再躬身拜了一次:「學生自當盡力,多謝大人鼓舞。」

  蘇秦年於是就沒再多說什麼,繼續目不斜視,進了貢院交接公務。

  發現楊青雲居然和主考官認識,對方還不避嫌的與他打了招呼,附近立刻就有心思活絡的考生主動上來搭訕。

  祁歡不禁皺了眉頭,正想強行拉走楊青雲,顧瞻已經上前一步,冷著臉道:「貢院重地,不得喧譁,領到號牌的就去隊尾重新排隊等叫你們的號碼,不要在此滯留。」

  他狀似只是巡視,大步穿過人群。

  祁歡扯了一下楊青雲袖子。

  楊青雲秒懂。

  兩人就借他開道,匆匆擠出了人群。

  祁歡豎著耳朵聽這些考生議論……

  「今年的主考官有些年輕啊。」

  「蘇御史!蘇太傅!他可是承德九年的金科狀元!二十四歲的金科狀元,我朝開朝以來可是頭一份,當真是吾輩楷模喲!」

  「承德九年的狀元,那不就是十二年前?這麼算下來,他是入仕三年就做了御史大夫,叱吒朝堂,然後現在還不到不惑,就已經是太子太傅,並且兼任了這屆會試的主考官?」

  「那可不是?這位大人還是寒門出身,從入仕到如今,卻沒走過一步彎路,可謂青雲直上,得天獨厚之人啊。」

  ……

  祁歡對歷史大概有了解,古代狀元的平均年齡在三十歲左右,二十出頭就中榜首的,確實算是天降紫微星了。

  何況這位蘇太傅,不僅年紀輕輕就一舉奪魁,在官場上更是開了掛一樣的存在,這樣的人,在這群做著當官夢的應屆考生眼裡,該是可以直接封神了。

  她側目去看楊青雲。

  果然就看楊青雲一臉嚴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祁歡再次拉扯他袖子,趕緊開解他:「蘇太傅這樣的,本朝迄今為止也就出了這麼一個,你拿他當榜樣可以,可千萬別跟他比。你這才第一次參加會試,盡力就好。」

  「我哪有那麼高的心氣兒?」楊青雲失笑,又覺得她緊張兮兮的樣子很可愛,抬手就又想揉她腦袋。

  奈何祁歡這回早有準備,被她輕巧側身躲開了。

  顧瞻知道她在刻意跟自己保持距離,把他倆從人群裡帶出來之後就自覺的沒有糾纏,佯裝停下跟手底下人交代事情。

  聽見他們兄妹吵鬧,回眸就看到這一幕——

  祁歡一閃身,從楊青雲手底下跳開了。

  動作,十分之靈活。

  她這模樣,一點也不大家閨秀,甚至還有過於頑皮粗野了……

  顧瞻一個走神,就聽見有人怒喊:「祁歡!」

  到了這裡之後,認識她的人,人人都叫她祁大小姐或者祁大姑娘,因為直呼其名是不合禮數的!

  祁歡狐疑的循聲尋去,就看見和秦頌一起走來的她那個活冤家的未婚夫。

  那傻孩子,一臉捉姦成功之後的憤怒,仿佛恨不能立刻衝上來怒打狗男女,但又畏首畏尾,應該是覺得人多太丟人,所以就硬生生撐著氣勢,卻用最慫的語氣吼她:「你……你過來!我有話要說。」

  這熊孩子腦子缺根筋一樣,祁歡真不願意搭理他。

  尤其——

  這會兒他身後還跟著個一臉看戲表情的小侯爺秦頌。

  但秦碩雄赳赳氣昂昂,跟只鬥雞似的等在前面她的必經之路上,她又不想為了躲這麼個缺心眼再從街尾繞一大圈……

  無奈,就只能還是走了過去。

  「二公子也來換號牌嗎?那您趕緊的吧,這都排到一千兩百多號了。」她的語氣,無聊的像是見老友。

  然後——

  忽略掉秦頌,直接當沒看見。

  秦頌原也是大老遠就看見她了,一直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但是,這會兒他卻沒在看她。

  因為——

  顧瞻朝這邊來了。

  他臉上表情不變,看見顧瞻就勾了勾唇:「顧世子倒是一天也不肯閒著,聽說是主動請纓領的這趟差事?」

  顧瞻這種身份地位的人,領這種差事絕對是吃力不討好的。

  做好了,那是本分,不會有人給他記功,但是出了紕漏,他卻得跟著擔責任。

  秦頌這話,明里暗裡都多少帶著嘲諷。

  祁歡立刻感覺出來了——

  這兩個男人前後兩次當著她的面交鋒,彼此之間的氣氛都很不對勁。

  未免殃及池魚,她得趕緊溜,就又對秦碩道:「那就祝秦二公子能夠旗開得勝,金榜題名,我們先走了。」

  「你先別著急走!」秦碩方才沒好意思大老遠嚷嚷,這回好容易當面堵住人了,自然借題發揮,擋著沒讓,「大哥,我就說了我不能娶她了,三更半夜,她跟個外男在大街上說說笑笑勾勾搭搭的……你還要裝沒看見嗎?」

  祁歡心道,傻孩子你大哥可看到過比這更刺激的都瞞著你,你指望他啥啊?

  當然,想想而已,她不會傻到這麼懟。

  此時他們已經離開貢院大門口有段距離,考生的隊伍靠著右邊貢院的圍牆排的,這條大街很寬,他們幾個都靠左邊。

  其他人也都扎堆聊天,倒是沒人能聽見這邊究竟在說什麼,只是這一群穿著體面非富則貴的男男女女站在一起,有不少人在暗中觀望揣測。

  祁歡也不生氣,反而一挑眉,直言不諱的反問:「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勾勾搭搭了?」

  秦碩理直氣壯,瞪著她和楊青云:「你二人若是沒有私情,怎麼會出雙入對,一起出現在這?」

  他看見楊青雲拿在手裡的號牌,自然知道祁歡他們出現在此的原因。

  這春闈會試,三年才輪一次,又是多少寒門子弟魚躍龍門的機會,通常是一人應考,全家人跟著緊張。

  今天這貢院前後三四條街都排滿了人和車馬。

  考生多,陪同過來相送的家眷親人更多。

  有妻兒子女,有母女兄弟,自然也有別的親戚。

  楊青雲考前投奔在長寧侯府,衝著楊氏這個姑母來的,祁歡作為他的親表妹,在這樣大考的關鍵場合過來送他……

  實在不值得被人非議。

  秦碩自知強詞奪理,故而就把腰板兒挺得更直,以壯膽氣,嘴上還是不饒人:「別人都是妻子送夫婿,他來應考,你憑什麼來送?」

  祁歡覺得這小子著實有點欠。

  而楊青雲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要不是忌憚著自己是應試士子,不能在貢院門前打架鬧事,早一拳捶過去了。

  顧瞻也沒想到秦碩一個家世良好的世家子弟,居然會當面對著一個姑娘說出這樣過分的話來。

  偏……

  秦頌居然冷眼旁觀,還不曾制止他?

  兩個男人都暗暗捏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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