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回（上）：賢夫婦仁義過天 岳鵬舉英雄蓋世

  王重陽從洪七口中得知，岳飛遭万俟卨、羅汝輯彈劾，說岳飛在救援淮西時「逗留不進」、「棄守山陽」而被罷免樞密副使，緊跟著，部下王俊彈劾岳飛謀逆罪，朝廷將岳飛打入大理寺牢中，正待查核。

  王重陽道：「那我等不能耽擱，趕緊前往臨安，解救岳少保！」「沒用！若是岳賢弟肯離開臨安，恐怕此時也來東平了。他怕離開臨安，落人口實，不同意我等援救。」洪七解釋道。「這……這如何是好？」王重陽詫異地問道。

  洪七又道：「岳賢弟說的也沒錯，謀逆，這麼大的罪名，想來，朝廷也不會馬虎，會派人認真核查，當今聖上還不至於糊塗到冤殺一品大員的地步；再者說了，自太祖至今，還沒有殺大臣的先例。大理寺牢中的獄卒，以前曾是丐幫弟子，有什麼情況，我等也能知曉，真到萬不得已之時，我等再救援岳賢弟不遲。」「好吧！現在也只能如此！」王重陽無奈道。

  拋開洪七等人在全真教總壇暫且不說，且說秦檜府上正在上演一出人間悲劇。自從兩頂大轎進入相府後，鳩摩智命人將另一頂大轎里的唐萬秋和吾古孫葉夫婦拉了出來，推推搡搡送入地牢。

  

  只見唐萬秋臉色煞白，沒有一絲血色，看起來似乎多日不見陽光。而吾古孫葉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不僅臉上無血色，而且臉上長了一塊一塊的黃斑，腆著個大肚子，似乎不堪重負一般。

  家丁將二人推進地牢，地牢內坐著活佛鳩摩智和万俟卨，見二人被帶了進來，鳩摩智言道：「唐大俠，這麼長時間，考慮的怎麼樣啦？只要唐大俠一口咬定岳飛私通金人，意欲謀反，本佛爺不僅不會殺你，而且高官得做，駿馬任騎，如若不然，本佛爺讓你夫婦死無全屍！」

  「鳩摩智，別枉費心思了！我唐萬秋知道：世上只有仁義過天，沒有英雄蓋世。我與岳賢弟是過命的交情，想讓我栽贓岳賢弟，做你的清秋大夢去吧！」唐萬秋咬牙切齒道。

  唐萬秋話音剛落，鳩摩智用分筋挫骨法，點在唐萬秋肩井穴上，唐萬秋痛苦地咬著牙，豆大的汗珠從腦門上慢慢滲了出來，疼的唐萬秋臉都變形了。分筋挫骨法是一種讓江湖人物聞之色變的點穴方法，一旦點中，身上的筋好像被硬生生扯下來一樣，骨頭好像被千斤重錘硬生生敲碎一樣，讓人痛不欲生。江湖中有一個不成文規定，分筋挫骨法只能對下三濫的江湖敗類和十惡不赦江洋大盜使用，若對普通武林人物使用分筋挫骨法，會被武林所不齒，也會惹惱武林，群起而攻之。

  看到唐萬秋如此痛苦，一旁的吾古孫葉心疼的直掉眼淚，淒聲地罵道：「鳩摩智，你不得好死，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迫害唐大哥，虧你還是出家人，為何心腸如此歹毒，就算你死了，也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哼！吾古孫葉，本佛爺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一輩子就沒想過身後之事！」鳩摩智滿不在乎道。

  「賊禿驢！就算唐某死在你手，絕不會皺一皺眉頭！」唐萬秋喘著粗氣罵道。

  「唐萬秋，本佛爺知道你是條漢子，但是，你要為你的夫人和孩子想想。」鳩摩智不無惡毒地說道，說完，鳩摩智也點了吾古孫葉的穴道。吾古孫葉痛苦地扭動身體，以此來抵抗身體上的痛苦。

  「放開孫葉妹子！鳩摩智，你也算是男人，拿女人來威脅唐某，你把孫葉妹子放了，所有的痛苦讓唐某一人承擔。」唐萬秋護著吾古孫葉道。

  「唐萬秋！本部堂可沒有那麼多耐心，你要是再不答應，本部堂命人將吾古孫葉的衣裳扒光。」一直沒有說話的万俟卨惡狠狠地說道。

  「狗官，你不是人，你們就是一群畜牲！」唐萬秋怒罵道。「來人啊！扒光吾古孫葉的衣裳！」万俟卨叫嚷道。這時，過來兩個家丁就要扒衣裳，唐萬秋羞愧萬分地喊道：「不能啊！我求求你們了，放過她吧！她是一個快要臨盆的女人，你們誰沒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你們不能這樣對待一個懷有身孕的女人。」

  無論唐萬秋和吾古孫葉如何喊叫，家丁們七手八腳撕開吾古孫葉的上衣，儘管在昏暗的地牢中，吾古孫葉雪白的上身暴露在眾人面前。唐萬秋仰起頭，不敢看吾古孫葉，痛苦地喊叫道：「蒼天啊！你為何這樣不公！」

  儘管吾古孫葉被點了穴道，儘管衣不遮體，但是，她還是使勁扭轉身體，不想讓他人看到身體，可身旁的家丁硬生生將她掰了過來。吾古孫葉羞愧地喊道：「我祖上也是宋人，你們就這麼忍心羞辱宋人嗎？」

  「哼！唐萬秋，扒衣裳還是輕的，如若你再不答應，我就讓家丁當著你的面姦污她！」万俟卨毫無人性地說道，說完，又命家丁繼續扒吾古孫葉的衣裳。

  唐萬秋悽慘地喊道：「不要啊！我答應你們，我答應你們，你們放了她吧！」「唐大哥，你不能啊！想當年，岳飛冒死救了你我，我們不能做對不起天地良心的事。」

  聽了吾古孫葉的話，唐萬秋雙手捂著臉，大聲痛哭道：「妹子，我唐萬秋也是一個有良心的人，可是，蒼天不庇佑我，讓我夫婦落入這班歹人之手，我如何能看著妹子當眾受凌辱？」

  「蒼天啊！我還巴巴地想做宋人，做宋人有什麼好？原來宋人是如此的卑鄙齷蹉，難怪金人罵他們為宋豬！在我看來連豬狗都不如！」吾古孫葉字字帶血地罵道，罵完，上下顎一挫，嘴裡噦出血來，腦袋慢慢地耷拉下來。

  按住吾古孫葉手臂的兩個家丁，怎麼也沒有想到，吾古孫葉如此剛烈，在雙手被縛的情況下，咬舌自盡，一個個驚得是目瞪口呆。

  這時，聽不到吾古孫葉說話的唐萬秋，猛然醒悟，鬆開捂臉的雙手，踉踉蹌蹌地衝過來，聲嘶力竭地喊道：「孫葉妹子，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是唐大哥害了你呀！」說完，唐萬秋一頭碰死在牆壁上。

  吾古孫葉一死，鳩摩智知道，留下唐萬秋已毫無意思，所以，唐萬秋碰壁，鳩摩智未加阻止。就這樣，一對俠肝義膽，義薄雲天的賢夫婦，為了不構陷岳飛，雙雙殞命，也成就了一段武林佳話。

  想將岳飛一案做成鐵案的鳩摩智，就像泄了氣的皮囊，只得催促秦檜等人抓緊審問岳飛、張憲、岳雲。秦檜立即派羅汝輯和御史言官前往淮西，詢問王貴，問他：岳雲是否有書信傳於張憲？王貴以「不知其然」搪塞羅汝輯，御史言官將王貴的態度記錄在案，成為「岳飛謀反」的最大人證。

  張俊私設公堂，加緊向張憲、岳雲嚴刑逼供，但是，毫無結果，他指使王俊誣陷，捏造張憲口供：「為收岳飛處文字謀反」。

  原本負責修繕和看護趙室宗廟的宗正齊安郡王趙士㒟（讀niao，指細腰之人；古通裊，舞者），因為身處犯邊之地洛陽，對金人禍害中原百姓的感觸最深，知道岳飛忠君愛民，抗擊金人的舉動，深受中原百姓的愛戴。

  當他回到臨安後，聽說岳飛因謀逆罪，被關押在大理寺監牢中，氣憤難當，遂向高宗上書，以全家百口性命擔保，說岳飛無罪。作為丞相的秦檜，一看是齊安郡王趙士㒟上書，心中犯難，在那個皇權年代，官再大也大不過皇親，趙士㒟的上書，秦檜當然不敢扣押，只得密見高宗，高宗看了趙士㒟書折後，隨手遞給秦檜道：「朕一以委卿。」

  秦檜得到這句話，那就是得到了聖旨，匆匆離開皇宮，立即召見万俟卨，讓他彈劾趙士㒟，這邊彈劾狀剛剛寫好，那邊秦檜已經以皇上名義頒旨，將趙士㒟罷黜至建州，沒有聖旨不得還朝，好一個忠心為國的齊安郡王，因為保奏岳飛無罪而死在建州。

  臨安布衣劉允升得知岳飛下獄，上萬民書訟岳飛冤枉，同樣被万俟卨彈劾，抓緊大理寺牢中，將劉允升活活折磨至死，家人也被充軍發配至嶺南。

  有此兩人的上書，秦檜、張俊、万俟卨等人感到事態的嚴重，若不及早處置岳飛，恐怕無法掌控，好在羅汝輯和御史言官回到臨安，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王貴的沉默就是最好的人證，所以，秦檜趕緊讓万俟卨羅織罪名，万俟卨一口氣為岳飛羅織了十多條罪狀，一曰：致張憲意待謀反；二曰：坐觀勝負，逗留不進；三曰：指斥乘輿；四曰：擁兵自重；五曰：妄自矯詔；六曰：抗旨不遵；七曰：自解軍職；八曰：私通金人；九曰：私交綠林；十曰：以功養士等等。其他罪名都好理解，唯有「指斥乘輿」不好理解，這個罪名就是指岳飛說過「自己與太祖皆三十歲建節」這種大不敬的話。

  聽說岳飛被下大獄，忠心耿直的韓世忠非常氣憤，剛開始，韓世忠以為：王俊彈劾岳飛謀反，朝廷將岳飛下入大牢，也是應有的程序，待朝廷查核之後，早晚會放出來，只不過是小人栽贓陷害罷了。

  已近月余，朝廷還沒有放岳飛的意思，閒賦在家的韓世忠上朝攔住秦檜，詰問道：「飛犯何罪？」秦檜面紅耳赤道：「飛子云與張憲書雖不明，其事體莫須有。」韓世忠哈哈大笑道：「『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莫須有」這三個字出自秦檜之口，不僅成為後世之笑柄，也為「莫須有」三個字揣測了多種含義，一是：也許有、大概有、可能有、說不定有；二是：難道沒有嗎？有；三是：就是有；四是：還需要有嗎？現在人理解「莫須有」更多傾向於第一種，認為秦檜說的是模稜兩可的話，故而讓韓世忠不服。第三種就是有，也沒有說服力，被質問的秦檜，一時拿不出證據，他不可能這麼肯定地說岳飛有罪。第四種在以「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的皇權年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雖然有一定的合理性，但難以讓人信服，畢竟岳飛是一品大員，所以，筆者更傾向於第二種：難道沒有罪嗎？是有的，只是案子還沒有審結罷了。

  按照古人行文習慣，標點符號不多，筆者以為「飛子云與張憲書雖不明，其事體莫須有」，要用完整標點符號應該是這樣：「飛子云，與張憲書，雖不明，其事體莫須，有。」因為是秦檜在韓世忠的詰問之下，回答的結結巴巴話，並非真正的行文，後人如何記錄不得而知，但不管怎麼說，給岳飛羅織的罪名是不成立的。

  閒言少敘。罷黜趙士㒟之後，秦檜命万俟卨抓緊審案，另一邊迫不及待地與金人談和議，這也是高宗趙構迫不及待的事情，他召見秦檜道：「朕有天下，而養不及親。徽宗無及矣！今立誓信，當明言歸我太后，朕不恥和。不然，朕不憚用兵。」趙構的意思是：我現在有南方這半壁天下，可是，我連母親都保護不了。父皇已經歸天了，回不來了，我今天發誓，一定要將母后迎回，我不怕後世說我屈尊談和，如果金人不放歸母后，我不在乎繼續對金人用兵。

  秦檜道：「金以飛殺其宗室，戮之可和也。」秦檜的意思是：金人說岳飛殺了他們的皇室宗親，必須先殺了岳飛，再談和議。高宗又道：「太后果還，自當謹守誓約。如其未也，雖有誓約，徒為虛文。」

  秦檜把高宗的話對鳩摩智、蕭毅、邢具瞻如實轉述，金使在權衡再三後，同意草約，送歸韋賢妃，遣還徽宗遺骸，十一月初七日，最後的書面內容達成。和議中，南宋奉金國為正朔，向金國稱臣賠款，割讓從前被岳飛收復的唐州、鄧州以及商州、秦州的大半為代價，東以淮河，西以大散關為界，這就是喪權辱國的《紹興和議》，岳飛也成為和議的陪葬品而冤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