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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回(中):太祖杯酒釋兵權 高宗效法收兵柄

2024-06-04 04:08:28 作者: 一木有子

  岳飛並不同意秦檜的這種說法,道:「宋不取,虜人復來,宋之師行宋之地,何謂進發?此勢也,而非謀也!」岳飛的意思:金人退卻,大宋不占領,金人勢必來占領,這些地方本來就是大宋的土地,大宋的軍隊行走在大宋土地上,何來進攻?這是大勢所趨,並非是哪個人的主意。聽了岳飛的話,秦檜無語,知道岳飛真的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構陷岳飛的決心暗暗下定。

  張俊則是一個見風使舵的人,他見秦檜署理樞密院,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眼下,秦檜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呼風喚雨,權傾朝野,回朝後,他很快就攪進秦檜一黨,成為迫害岳飛的主要幫凶,名污青史,遺臭萬年。

  五月,朝廷派張俊和岳飛到楚州巡視韓世忠的軍隊,張俊早就風聞韓世忠處處與秦檜作對,秦檜要拿韓世忠開刀,張俊趁機挑唆岳飛,一同分解韓世忠的軍隊。

  這一日,張俊、岳飛到了下榻之處,對岳飛道:「世忠忤檜,檜欲治罪,吾欲與爾分之,勢大而無患也。」岳飛當即回絕道:「諸公當戮力以圖恢復,豈可為退保計?」聽了岳飛的話,張俊暗暗咬牙,臉色鐵青。

  此時,接待張俊、岳飛的是韓世忠軍中總領胡紡,聽了張俊與岳飛的對話,對二人言道:「二樞密若分世忠軍,恐至生事。」閒暇之餘,岳飛密見韓世忠,告訴他秦檜欲陷害韓世忠的事,韓世忠非常感動,自此,主動交出兵權,買房子置地,不在理會朝政,保全了自己。

  張俊回到朝中,對岳飛更加恨之入骨,編造謊言,讓秦檜黨羽万俟卨、羅汝楫彈劾岳飛,書曰:「今春金人攻淮西,飛略至舒、蘄而不進,比與俊按兵淮上,又欲棄山陽而不守。」誣衊岳飛救援淮西「逗留不進」、主張「棄守山陽(楚州)」,要求免除岳飛樞密副使之職。果然,高宗在接到羅汝輯、万俟卨的彈劾後,八月九日,罷免了岳飛的樞密副使,充「萬壽觀使」的閒職,岳飛自請回到江州廬山舊居賦閒。

  岳飛再度結廬而居,為娘親守孝,只有次子岳雷時常給他送些吃食。這一日,岳飛正在清理雜草,只見一道身影飄到他的身旁,岳飛定睛一看,此身影非是別人,正是愛恨糾纏的思陽妹子。岳飛錯愕道:「原來是思陽妹子,飛有禮了!」

  思陽打了個稽首道:「阿彌陀佛!這裡只有慧愫女尼,哪來的思陽妹子!岳施主請了!」見思陽一身女尼的打扮,岳飛覺得自己稱她為思陽妹子,確實有些唐突,只好期期艾艾道:「飛曾答應王真人,待軍中事了,前往峨嵋山,給思陽姑娘一個交待!」

  「岳施主想如何交待?」思陽追問道。岳飛沉思良久道:「請求姑娘還俗,只要姑娘不棄,飛給她一個名分。若是姑娘不肯還俗,飛就在峨嵋山下剃度,陪伴青燈古佛。」

  「難道這就是岳施主的交待嗎?貧尼問岳施主:不管思陽願不願意還俗,那麼,陷空島上的白菱姑娘如何處置?如果思陽姑娘不肯還俗,岳施主就此陪伴青燈古佛,那麼,江州的銀兒姑娘又怎麼辦?難道岳施主就是想點一盞燈,滅另一盞燈嗎?」思陽詰問道。

  

  「這……飛只是肉體凡胎,哪能事事兼顧?飛只能了卻一樁是一樁。」岳飛囧困道。

  「呵呵!岳施主與其說『了卻一樁是一樁』,不如說是為了兌現王真人的承諾,了卻心中的負擔而已,怕落下個不守信諾的名聲,守信一道,對岳施主來說,恐怕勝過性命。貧尼在這裡告訴岳施主,莫要把王真人的信諾放在心上,王真人那裡自有貧尼去說,還望岳施主還白菱姑娘一個名分,畢竟,他身旁還有你的骨血,莫要讓愁苦之人繼續愁苦下去。」思陽悲情道。

  「這……這……妹子當如何?」岳飛急忙追問道。「妹子還是妹子,誰讓當初乾娘已經認下思陽這個閨女,只是這個妹子已然出家,就不在是妹子了,無需岳施主有什麼交待;不過,岳施主目前還要對軍中之事有所交待,貧尼從淮西至此,岳施主離開軍中之後,以牛皋、董先等人的脾氣,如何能受得了沒有岳施主的日子,張憲又是小輩,很難說服他們,久了,恐生事端,知道的,說是將卒們意氣用事,不知道的,當說受岳施主慫恿,請岳施主早做打算。」思陽提醒道。

  經思陽點醒,岳飛心中一激靈,是啊!以牛皋、董先的狗脾氣,不鬧出亂子才怪。岳飛趕忙言道:「飛不在軍中任職,不便插手軍中之事,這如何是好?」思陽言道:「這有何難?你寫份安撫信,貧尼幫你送往軍中,貧尼是跳出紅塵之人,又與眾人熟識,朝廷當不會疑。」

  「就這麼辦!」說完,岳飛找來紙筆,一氣呵成,給張憲寫了一份信,大意是:聞軍中情緒騷動,比(指張憲)傳喻諸將,不可懈怠防務,虜人覆滅之心不死,諸將終有用武之地,爾等莫因偏激而惹禍端。閱後焚之。

  思陽帶著岳飛的安撫信,星夜兼程趕到淮西,見到張憲、岳雲,並告訴二人,岳飛被罷免樞密副使之職,不便過問軍中之事,安撫信只能口頭傳達諸將,不可明示,閱後焚毀。雖然這封信是思陽親手送去,但還是給張憲的副手王俊留下口實,王俊藉此投靠張俊,說岳飛寫信給張憲、岳雲,慫恿眾將鬧事,還兵權與岳飛,否則,讓他們起兵謀反。

  秦檜得到張俊的密報,以樞密院的名義,召張憲、岳雲到臨安,同時,又以朝廷的名義急速詔岳飛回朝。岳飛還在路上,秦檜以謀逆罪將張憲、岳雲二人,下入大獄,嚴刑拷問二人,讓其承認謀反,並讓二人交出岳飛寫的書信。

  張憲、岳雲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不僅不肯承認有謀逆之事,而且矢口否認有書信的事。秦檜毫無辦法,立即指使王次翁、張俊、羅汝輯、万俟卨等人,一定要從二人身上挖出有用的證據,拘捕張憲、岳雲的初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岳飛。

  待岳飛剛剛回到臨安,即被投入大理寺獄中,大理寺卿何鑄質問岳飛煽動諸將謀逆之事,岳飛哈哈大笑道:「皇天后土,可表此心!」笑完,撕開衣服,露出後背,只見脊背之上「盡忠報國」四個大字赫然在目。何鑄雖然有些羞愧,但仍然言道:「雖刺字不能掩謀逆之事,余(指岳飛)與憲有謀逆書信來往否?」

  「有書信往來,而非謀逆之信,憲與雲皆飛之子婿,書信往來皆人之常情,與謀逆何干?」岳飛擲地有聲道。何鑄雖為秦檜一黨,暗地裡非常佩服岳飛的為人,在岳飛坦誠告訴他有書信來往後,更覺得這是人之常情,的確與謀逆無干,何鑄帶著幾多愧疚向秦檜據實相告,說岳飛與張憲、岳雲案無關,岳飛是無辜的。

  秦檜很是生氣,免去何鑄的大理寺卿,改由万俟卨為大理寺正卿,繼續審理岳飛謀逆一案。万俟卨對張憲、岳雲二人使盡各種酷刑,始終沒審出一句有用的話來。

  秦檜再召餘黨密商,鬼主意比較多的王次翁對万俟卨言道:「聞万俟(姓万俟名卨)正卿令妹乃岳飛之義弟王貴的夫人,若得王貴相助,其證可鑿也!」聽了王次翁的話,秦檜把目光投向万俟卨。

  見秦檜看著自己,万俟卨心裡這個罵喲!不得好死的酸儒王次翁,你出什麼主意不好,偏偏拿我妹妹妹夫當刀使,出門就被馬車撞死!雖然万俟卨心裡這樣罵,但嘴上還是對秦檜言道:「相爺,王侍郎說得對,若是王貴肯指證岳飛,岳飛則百口莫辯。」

  聽了万俟卨的話,秦檜頻頻點頭,道:「万俟正卿可別辜負本相的信任!」万俟卨趕忙言道:「請相爺放心!卨肝腦塗地難報相爺之萬一!卨這就去打發舍妹前往軍中。」

  這時,張俊得知万俟卨讓令妹前往軍中說服王貴,起身言道:「万俟正卿對令妹言:貴在穎昌之戰中,有畏戰棄城之舉,俊(王俊)已向朝廷彈劾,相爺按住此事。若不以此言相告,以貴與飛之誼,不肯就範。」張俊的話太惡毒了,事已至此,万俟卨聽了,也只好如此。

  三五日後,万俟嬌來到軍中,名義上是來軍中探望夫君,暗地裡是來說服王貴當秦檜的幫凶。見嫂子前來軍中探望,張顯安排單獨的營房讓王貴團聚,並詢問岳大哥的情況,万俟嬌以不聞朝事為由,絲毫沒有提及岳飛,既然不知道岳大哥的近況,大家也就安下心來。

  晚飯過後,「多日不知肉味」的王貴,一把將万俟嬌摟在懷裡,粗重的鼻息似乎能冒出火來,雖然万俟嬌此時已經生兒養女,但豐腴的身段還是那麼好看,讓王貴如何能受得了。

  就在王貴鼻息越來越重....他忽然聽到万俟嬌抽抽搭搭的哭聲。王貴一愣,連忙掰開万俟嬌的肩頭,詫異地問道:「嬌嬌,你這是怎麼了?快快對為夫說來!」王貴連問多聲,万俟嬌就是不說話,反而哭的是梨花帶雨,讓傻大黑粗的王貴丈二的金剛——摸不著頭腦,喘著粗氣道:「你倒是說話呀!天大的事,為夫一人擔著,莫要再當悶葫蘆了,快把為夫憋屈死了。」

  万俟嬌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便哽咽道:「夫君要大禍臨頭了,這讓妾身如何會不難過?」這句話更加讓王貴暈頭轉向,摸了摸腦袋道:「為夫循規蹈矩,何來大禍臨頭?」

  万俟嬌道:「前幾日,家兄告訴妾身,前軍副統制王俊上彈劾狀,訴將軍在穎昌之戰時,有畏戰棄城之舉,彈劾狀已送至樞密院,因家兄從中周旋,相爺暫時將此事按下,觀將軍之誠意?」

  聽了万俟嬌的話,王貴像是撕破口子的皮囊,瞬間泄了氣,重重地坐在凳子上,半天說不出話來,讓他的記憶一下子回到金鼓錚錚的穎昌之戰。万俟嬌見王貴不說話,知道確有此事,遂言道:「將軍,家兄所言,可是實情?」

  原本就比較木訥的王貴,只好點點頭道:「沒想到王俊這廝如此記仇?當時就該讓岳大哥對他處以軍罰,將那廝頭顱斬下來。」然後,王貴向万俟嬌抱拳道:「多謝家兄從中周旋,王貴銘記肺腑,沒齒難忘!」

  見王貴提到岳飛,万俟嬌言道:「夫君休要再提岳大哥,岳飛父子翁婿因犯謀逆罪,被下大理寺牢中,現如今,岳大哥自身難保,還有可能連累夫君。」王貴聽岳飛犯謀逆罪被下大獄,如同:「萬丈高樓失腳,揚子江心斷纜奔舟」一般,從凳子上彈起來,厲聲問道:「岳大哥怎麼了?如何犯謀逆罪?如何自身難保?快說!」

  万俟嬌擦乾眼淚道:「夫君莫急,讓妾身慢慢對你言來!」接著,万俟嬌把岳飛、張憲、岳雲入獄的情況一一道來,王貴言道:「俺這就去尋張顯,起兵殺奔臨安,救出岳大哥!」

  万俟嬌連忙攔在門前,掏出隨身攜帶的剪刀,對準自己的頸部,哀求道:「夫君,此次妾身前來,告訴你的實情,知道夫君定會做出魯莽之舉,妾身早已備下剪刀,若是夫君不聽勸告,妾身就死在夫君面前。」

  「你……岳大哥有難,就算俺王貴粉身碎骨,也決不能讓岳大哥受半點委屈!」王貴堅定地說道。「夫君,你聽妾身說完,再作決定不遲,到那時,若夫君還要去救岳大哥,妾身決不攔你!」万俟嬌急切地說道。聽万俟嬌如此說,王貴慢慢坐回到凳子上,道:「你且講來!」

  見王貴有些鬆動,万俟嬌道:「夫君要救岳飛,出於夫君與岳飛的情誼,妾身不攔你,那麼,請問夫君:是兄弟情誼重要,還是君臣大義重要?」王貴道:「自古以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那當然是君臣大義重要!」

  万俟嬌言道:「那就是了!夫君如此想,看來夫君還有救。雖然岳少保功勳卓著,屢立戰功,這是實情,但是,布衣周南仲曾冒死上書說:『韓世忠、岳飛等人成尾大不掉之勢』,聖上早已對岳飛忌憚三分,這是其一。

  其二:岳母亡故,岳飛不顧朝廷反對,自行解除軍職,聖上派總管太監鄧琮親自前往廬山,請岳飛起復,岳飛以喪服接駕,三詔而不起,這些夫君應當心知肚明,這是公開藐視聖恭,皇上迫於金人南侵的壓力,與岳飛推心置腹,委以重用。

  其三:岳飛大破楊麼時,不經朝廷同意,將楊麼的匪軍收納自己麾下,還將楊麼的重要幫手田明、楊華、楊欽等人委以重任,均為兵馬鈐轄(兵馬鈐轄,官職名,相當於人武部部長,負責後勤和招兵工作),為自己擴充人馬做好鋪墊,而且,岳飛私結綠林匪盜,麾下諸如牛皋、董先、楊再興、孟邦傑、孫千、孫萬、李寶之流,更有金人的義子路文龍,聖上對此更為忌憚。」

  「這簡直是胡說八道!岳大哥為了抗擊金人,恢復中原,招降這些人馬,難道有錯嗎?」王貴氣憤地說道。万俟嬌又道:「你說是為了抗擊金人,那後來的事又該如何解釋?」「後來又是什麼事?」王貴緊急追問道。

  万俟嬌再次言道:「紹興七年,『歸劉軍』一事未能得到滿足,岳飛自行脫離軍中。八年,聖上再次召見岳飛,他在皇上面前大言不慚曰:『己與太祖皆三十歲建節』,敢與太祖相提並論;還當著皇上面,諫言立儲之事,以武將在外,干預皇儲之事,覬覦皇位之心,昭然若揭。」

  「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岳大哥胸襟坦蕩,出言無狀,說自己三十建節,也是感念皇恩。至於諫言立儲之事,那也是為江山社稷著想,挫敗金人『南北而帝』的陰謀,哪裡存一己私念?難道就是因為向皇上言事,就要治岳大哥的罪嗎?」王貴氣憤難當道。

  「夫君,請勿急躁!前些時日,皇上詔韓世忠、張俊、岳飛三大將入朝,其他二將如期而至,只有岳飛滯留不進。岳飛離開軍中,軍中譁然,岳飛不在任軍職,卻插手軍中之事,邀信於張憲、岳雲,讓他倆起兵,迫朝廷還兵權與岳飛,你敢說岳飛沒有給張憲寫信嗎?」万俟嬌不答反問道。

  「這……岳大哥有沒有書信與張憲,俺不知道,即便有也是人之常情,憲兒與雲兒皆父子翁婿,與謀逆何干?」王貴解釋道。「書信與謀逆無關,是你親眼看到啦!既然與謀逆無關,何必焚之?這不是不打自招嘛!」万俟嬌追問道。

  王貴本來就不善言辭,今天為了岳大哥的事,已經說了很多,但是,被万俟嬌連珠弩似的搶白後,顯得有些黔驢技窮。他想一想這些日子,自岳大哥走後,牛皋、董先等人,甚至包括自己確實發過牢騷,後來,張憲口頭傳達岳大哥的話,眾兄弟才平復下來,估計岳大哥的確給張憲捎信來,至於將書信焚毀,就是擔心朝廷懷疑岳大哥干預軍中之事,可是,這樣一來,岳大哥反而越描越黑,這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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