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回（中）：孟邦傑斧劈阿李朵 楊再興身陷小商河

  俗話說：「不知地形無以為將，不知民情無以為相。」金兀朮和鳩摩智心中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可千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岳飛會算準他們會往臨潁方向撤退。

  因為，岳飛到達郾城之後，對郾城地形了如指掌，五里店去往臨潁，小商河由此經過，河上有座小商橋，是拒敵的重要隘口，疲憊不堪的金軍，必然在逃過小商河之後，停下來修整，否則，金軍必將成為一盤散沙。

  所以，岳飛命牛皋為正先鋒，向穎昌方向追擊，那個方向即使有金兵，也只是疑兵，臨機料敵，不能光靠牛皋這樣福將的運氣，還是要靠楊再興這樣有勇有謀的將軍。

  在派出牛皋為正先鋒後，讓楊再興為副先鋒，往臨潁方向追擊金軍主力，從主將的安排上，已經看出岳飛的料敵先機。

  拋開牛皋和岳飛隨後跟進不說，單說楊再興領著一萬人馬離開五里店，往小商河方向追擊。作為岳飛手下的第一猛將，他如何不知岳飛的用意，自己擔負著追敵重任，所以，一上馬，楊再興命石泉領著大隊人馬隨後跟進，自己率領羅彥、姚侑、李德、孫千、孫萬以及三百敢戰隊率先追擊。

  

  石泉勸阻道：「將軍身賦帥命，重任在肩，又強敵環飼，當與將士共進退，何故孤身敵穴？」楊再興言道：「因重任在肩，不敢苟延，率敢戰之士，纏住敵尾，帥軍於後，烏珠其奈我何？」

  無奈，石泉只好由楊再興等人去追，自己領一萬人馬快速跟進。步軍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楊再興等三百餘人的戰馬。出了五里店，楊再興等人縱馬狂追，百八十里的小商橋不消一個時辰就到了眼前。

  這時，楊再興等人看到，金軍正在加強小商橋的防守。金軍見宋軍追來，殿後的金將是完顏阿魯補，他拍馬擋住楊再興的去路，手使八卦宣花斧與楊再興戰在一處。

  阿魯補先聲奪人，一個「老翁砍樵」，宣花斧刮動風聲朝楊再興砍來，楊再興一個「蛟龍出水」，五鉤神飛亮銀槍將宣花斧擋在一旁。阿魯補並不甘心，二次上手，一個「倒劈華山」，由下往上向楊再興左手砍來，楊再興何許人也？乃大宋朝金刀令公楊業之後，楊家六合槍法威震西夏和大遼，楊再興如何會把名不經傳的阿魯補放在眼裡，只見楊再興一個「葉底偷桃」，五鉤神飛亮銀搶直奔阿魯補手腕扎來，嚇得阿魯補趕緊撤斧回防，反手一個「長桂折枝」砍向五鉤神飛亮銀槍。

  若能讓阿魯補砍中楊再興的大槍，那就不是楊家六合槍了。只見楊再興一個「鯉魚脫鉤」，「唰」一聲，五鉤神飛亮銀已經收了回來，緊跟著一個「彎弓射月」，五鉤神飛亮銀搶直奔阿魯補的面門扎來，阿魯補渾身一激靈，心中暗道：好快的槍法！

  聲言要活捉金兀朮的楊再興，急於追趕金兀朮，不想與阿魯補多糾纏，突然一個「猛虎跳澗」，五鉤神飛亮銀槍暴漲三尺，一個「金雞啄米」扎向阿魯補的上三路，阿魯補舞動宣花斧封住門戶，怎奈？楊再興「金雞啄米」是虛，「青龍探爪」才是真，說時遲，那時快，五鉤神飛亮銀槍直奔阿李朵的小腹扎來，阿魯補感覺不妙，再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只聽「噗」的一聲，楊再興的五鉤神飛亮銀槍不折不扣地扎在阿魯補的小腹之上。

  阿魯補大叫一聲，扔掉手中的八卦宣花斧，雙手捂住小腹，十指還在握著五鉤神飛亮銀槍的槍尖，楊再興雙膀一較力，大喊一聲：「開！」只聽「揉」的一聲，阿魯補的屍體被扔的老遠，「叭嘰」一聲摔落地上。

  得知宗親兄弟完顏阿魯補死在楊再興的槍下，金兀朮非常氣憤，跨上赤炭火龍駒，手提金掘開山斧，前來找楊再興報仇。金兵金將一見金兀朮親自出馬，忒母孛堇（萬夫長）、猛安孛堇（千夫長）、謀克孛堇（百夫長）、蒲輦孛堇（五十夫長）等，像眾星捧月一樣簇擁在金兀朮身旁。

  金兀朮催馬上前，也不互通名姓，上來就是一個「老馬奔槽」，金掘開山斧由上而下朝楊再興的左肩砍來。楊再興也不含糊，見金兀朮大斧砍來，一個「烏龍出洞」，五鉤神飛亮銀槍直奔金兀朮握斧的雙手扎來。

  金兀朮見槍尖刺來，撤回大斧，一個「漢將擋關」，開山斧與亮銀槍碰撞在一起，只聽「當」的一聲，二人都為之一震，赤炭火龍駒倒沒什麼，而楊再興的戰馬「嗒嗒」往後倒退兩步，一較之下，兩人都暗挑大拇哥：好樣的！果然名不虛傳。

  雖然二人心裡暗自佩服，可手上的傢伙並沒有閒著，雙方較力，可算是半斤八兩，赤炭火龍駒略占上風。金兀朮掄起大斧，一個「沉香劈山」，從正面由上往下劈來，楊再興知道金兀朮的馬是寶馬良駒，若是硬碰硬，自己倒不在乎，可時間長了，戰馬無法匹敵。

  想到這，他將六合卷藤槍使將出來，一個「狂風擺柳」，五鉤神飛亮銀槍將金掘開山斧撥打一旁，緊跟著一個「金雞啄米」，槍尖直奔金兀朮的上三路扎來。

  金兀朮不肯示弱，金掘開山斧舞將起來，如同跑動的紡車，劈、砍、剁、抹、砸、摟、截，面面俱到，只見金兀朮一會兒「白虹貫日」，一會兒「巨象開山」，與楊再興打得難分難解。

  二馬「吧啦」一措蹬，楊再興先發制人，使了一個「金鵝三點頭」，五鉤神飛亮銀槍「啪啪啪」連續進招，金兀朮知道，此三招是為虛招，果然不錯，楊再興緊跟著一個「夜叉探海」，大槍直奔金兀朮的小腹扎來，金兀朮腳尖一碰馬前腿，赤炭火龍駒往前一竄，大槍扎空，金兀朮反手一個「老虎剪尾」，大斧由下往上直奔楊再興的後背，這一招迅猛無比，快速絕倫，觀戰的金兵金將都為金兀朮叫好：「好啊！四狼主，劈了楊南蠻！」

  金兵雖然叫好，怎奈？他的對手是岳飛手下數一數二的猛將，豈能讓金兀朮的「老虎剪尾」擊中。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楊再興一個「鯉魚脫鉤」，隨手一個「蘇秦背劍」，槍桿擋住大斧。

  轉眼之間，二人已經戰了八十個回合，不分勝負，金兀朮氣沖斗牛，知道楊再興的戰馬不如自己，上手總想與楊再興硬碰硬，一個「隕石天降」、「獨劈華山」、「斬斷天河」等勢大力沉的招數。楊再興還以「金貓撲鼠」、「金簪撥燈」、「清風落地」等招數，時時讓金兀朮險象環生。

  同時，楊再興將六合十七字訣：停、領、閃、站、鉤、掛、纏、絞、顫、轉、隨、合、出、入、進、退、耍，使將出來，絲絲入扣，毫無破綻。

  這就是名震大宋的楊家槍，有詩讚曰：六合槍一柄，神槍數楊家；專掃番邦敵，安邦人人夸。那怕四夷出，六合神槍扎，忠心護宋室，美名傳天下。

  這一番龍爭虎鬥，不亞於當年岳飛大戰金兀朮，讓金兵金將看直了眼，儘管金兀朮「三屍神暴跳，五靈豪氣騰空」，拿楊再興毫無辦法，大斧舉起來一招快似一招，恨不能將楊再興立斬馬下；楊再興想擒殺金兀朮的心情也非常迫切，六合槍槍槍出奇，招招致命。

  二人大戰一百二十個回合，一個是：巨斧劈山天地崩，一個是銀槍出沒鬼神愁。哈迷蚩怕金兀朮有什麼閃失？趕緊命人敲響收兵鑼，金兀朮一個「橫江飛渡」，跳出圈外，準備收兵。

  楊再興哪肯罷休？一個「黃龍臥道」，擋住金兀朮的去路，五鉤神飛亮銀槍一個「餓虎撲鹿」，槍尖直奔金兀朮的哽嗓咽喉。

  金兀朮大怒道：「楊再興啊楊再興，本王已有退意，而你不識好歹，今日，本王與你絕不善罷甘休！來人啊！有殺死楊再興者，加官晉爵！」

  話音未落，「嘩」的一聲，金軍中的萬夫長、千夫長、百夫長全都涌了上來，想用車輪戰和人肉戰撿一個便宜。

  這樣一來，金兀朮反而落得輕鬆，一群偏將、牙將就像一群看到獵物的鬣狗，瘋狂向楊再興進攻，生怕便宜被別人撿去。

  可是，渾身是膽的楊再興握緊五鉤神飛亮銀槍，東擋西殺，展眼之間，死在他槍下的萬夫長、千夫長、百夫長、五十夫長不計其數，五鉤神飛亮銀槍被鮮血染紅，簪纓上滴淌的不僅僅是血水，而且滴淌的是血肉模糊碎渣。

  此時此刻，楊再興已經變成了一頭咆哮的猛虎，讓金兀朮等人看了不寒而慄，金兀朮一邊叫喊，一邊抵擋楊再興，不願離去。

  哈迷蚩見金兀朮疲憊不堪，趕緊勸說道：「四狼主，楊再興追上來了，岳飛還會遠嗎？楊再興拼命廝殺，目的是拖住四狼主，還請四狼主速速退往臨潁城中！」

  聽了哈迷蚩的話，金兀朮心頭一驚：是啊！岳飛既然派遣楊再興追到此地，說明岳飛已經洞悉我軍撤退的路徑，若是因為戀戰被岳飛纏上，就會因小失大。

  想到這，金兀朮留下三千人馬繼續阻擋楊再興，自己帶領賽里、突合速等十二萬人馬，向臨潁方向撤退。

  楊再興與羅彥、姚侑、李德、孫千、孫萬等人領著三百敢戰隊，與金軍激戰。混戰中，孫萬等一百多敢戰之士戰死，眼看金兀朮就要進入臨潁，楊再興真的急眼了，大喝一聲，一個「十面埋伏」，奮力從金軍中殺來一條血路，羅彥、姚侑等人緊隨其後。

  因為與三千金軍廝殺好一陣子，金軍主力已經很遠了，楊再興抬眼一看，小商橋通往臨潁的路，沿河道形成一個弧度，弧度的地方是一片地勢低洼的開闊地，隱約能看到一壟一壟的莊稼地，為了抄近道，楊再興等人慌不擇路，選擇從低洼處直接衝過去，劫住金兀朮等主力。

  楊再興一馬當先衝下河沿，剛剛跑出幾百步，戰馬嘶溜溜一聲爆叫，馬腿深陷淤泥之中，楊再興想要阻止其他人，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羅彥等人也不同程度的陷了進去，其他敢戰隊在返回過程中，沒有楊再興等眾將的保護，全部喪生在金兵的亂箭之下。

  原來，河沿下的開闊地，的確是農民開墾的田地，但這些田地只有在河水退卻數月後，才能種植一些應時的莊家。

  夏雨季節，河水上漲，這些地都被河水淹沒；此時，夏汛剛過，河水雖然退卻，但開闊地依然泥濘不堪，莫要說是戰馬，就是毫不負重的成人，一旦陷入其中都難以自拔，更何況是一匹四蹄瘦削的戰馬。

  楊再興趕緊提韁縱馬，離開泥潭，此時，無論楊再興如何提韁，戰馬就是無法躍出泥潭，反而越陷越深，楊再興急忙拍打馬的三叉骨，戰馬灰溜溜地嘶鳴，鳴叫聲尖銳而悲憫。

  金兵見楊再興等人陷入泥沼之中，紛紛圍了過來，扣動弓弦，箭如飛蝗，射向楊再興等人。羅彥、姚侑、李德為了保護楊再興，跳下戰馬，匍匐在泥沼之上，想將楊再興從泥沼中拽出。

  見此情景，楊再興急得大叫：「快退回去！快退回去！」怎奈？進去容易出來難，這時候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休想脫離泥潭。匍匐在泥沼之上的四員偏將軍，毫無抵擋之力，一個個被射成刺蝟，為國獻身。

  楊再興離得最遠，陷的最深，狀況更遭，由於戰馬陷至馬腹，五鉤神飛亮銀槍施展不開，坐在馬上，自己雙腿也陷了下去，根本就沒有躲閃的餘地，饒是楊再興武功了得，也只能勉強撥打一些弓箭。

  時間長了，左臂首先中箭，楊再興二話不說，伸手將箭杆折斷，朝金兵扔去，並哈哈哈大笑道：「金狗！有種的將箭全部射來，看看爺爺如何笑納！」然後，繼續舞動五鉤神飛亮銀槍撥打鵰翎。

  敢戰隊全部戰死，金兵所有的弓箭都射向深陷淤泥之中的楊再興一人，他的手臂、胸前、腹部、肩頭、兩肋相繼中箭，可每中一箭，楊再興都會折斷箭杆扔向金兵，哪怕無法擊中，他都要用這種方式發泄心中的憤怒。

  鎧甲被淤泥覆蓋，鮮血又染紅淤泥，由於長時間的激戰，精疲力竭、失血過多的楊再興。槍舞得越來越慢，身上的箭簇越來越多，他索性不動，並將五鉤神飛亮銀槍插入淤泥之中，槍尾頂在自己腹部，不願死後倒在金人的眼前，就在他還沒有折完身上所有的箭杆時，一代英豪楊再興，流干最後一滴血，氣絕身亡，喋血沙場，為國捐軀。

  就算到死，楊再興依然端坐在馬上，宛如泥塑的金剛；大有虎死威風在，睜著一雙虎目遙望北方，帶著對收復中原的渴望，馬革裹屍，決不生還。

  當張憲等人領兵趕到，殺退金兵，救回楊再興，並將遺體清洗乾淨，數了數，身上的箭傷達二百零一處，火化後得到的箭簇兩升（古代的計量器具）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