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四分五裂的印章

  張諫之一臉難以置信地低頭，下意識的翻開了本子。

  只見泛黃的紙上，一頁頁都是常青記下的俸祿開支——

  「四月初五，為城東災民施粥，買米五十斤，支出三百文。」

  「四月十三，有流民入京師，無衣禦寒，買衣五十件……」

  

  隨著眾人將日記一頁頁看下去。

  張諫之臉上，再度沒了血色……

  這是明晃晃的打臉！

  剛才還在說常青空口無憑，如今有了這日記，再對照他近些時日的俸祿開銷，瞬間便能真相大白！

  霎時間，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張諫之緩緩抬起頭，臉色極其難看！

  而與他此時心情截然不同的，卻是武則天！

  「既然有明確支出，按理說，朝廷是可以為這些災民、流民們提供一定的供給。」

  「常閣領，你為何不上報朝廷？」

  武則天黛眉輕挑，好奇問道。

  上報朝廷……

  聽到這話，常青嘴角抽搐了幾下。

  敢情這一代女帝久居深宮，這是真不知道下面官員都成什麼樣了。

  「……陛下，您想的太簡單了。」

  常青無奈嘆氣道：「這種事情若是上報朝廷，只會空耗國庫而已。難道，陛下真以為朝廷撥款的銀子，能發放到這些窮苦百姓手裡嗎？」

  「……」

  此言一出。

  百官們頓時有些吃驚。

  朝堂上，多的是貪污成性的官員，即便是身處宰執之位，同樣不可免俗。

  可就算事情是真的，常青又怎能在陛下面前說出來？

  這不是打他們的臉！

  打武則天的臉嗎！

  一時間，眾人目光齊齊看向武則天……

  「聽你的意思是，這朝堂上，還有人敢對賑濟百姓的錢糧動手？」

  武則天沉吟片刻，緩緩開口問道。

  「這……」

  「陛下，臣只是內衛閣領而已，內衛負責監察百官，但只是負責監察。」

  常青無奈道：「臣沒有進言的權力，只恐有些話說出來，會得罪陛下身後的某些大人！」

  這話不說還好。

  一說，不少官員瞬間臉色漆黑。

  「陛下，這常青定然是在信口雌黃！我大周海晏河清，怎會如常青所言，滿殿皆是貪污之輩？」

  「是啊陛下，此人妖言惑眾，其心可誅！」

  「還請陛下即刻誅殺此獠，以正典刑！！」

  文官之中，諸多大臣齊齊開口，同時義正詞嚴地說道。

  而張諫之這時好不容易緩過神。

  同樣咬著牙道：

  「陛下，這些大人們說的沒錯，這人其心可誅！」

  「甚至……」

  「臣懷疑，這本所謂的『日記』，根本就是這常青偽造！」

  「否則，他難道是天生的聖人嗎？自己住在這種破落地方，還在憂國憂民，簡直可笑！！」

  張諫之這一番話。

  讓眾多大臣更是好一陣附和。

  但喧鬧之中。

  武則天卻是神色不改。

  凝眸看向常青：

  「他們都說，你這都是造假，若是造假瞞朕，這可是欺君之罪！」

  「常青，欺君可是要砍頭的……」

  「你，不怕嗎？！」

  面對武則天的威逼。

  常青卻是哂然笑道：

  「陛下，我常青敢把日記拿出來，就說明我這個人經得起查！」

  「若是陛下不信我做的事情，內衛有監察萬民之權，完全可以讓他們去東西二市查一查，看他們查到的帳冊，是否與我這日記上的支出對得上？」

  說到這，常青忽然扭頭看向剛才叫囂著要『誅殺此獠』的大臣。

  正是門下中書省平章事，崔澤。

  出身清河崔氏。

  五姓七宗。

  整個唐朝，除卻皇室之外，最有地位的家族。

  常青笑容漸冷：

  「而且，相比於臣是否造假，這些大人們的反應似乎更有意思。」

  「我可沒點你們的名字。」

  「你們那麼急幹什麼……」

  「難道說，你們也參與了貪污？！」

  幾句話，幾乎瞬間，讓眾多大臣臉色一片漲紅。

  這不是羞怒，而是極為驚恐之下的生理反應。

  當著武則天的面，被人戳穿他們貪污的事……

  這，誰能控制得住情緒？！

  「陛下！這常青瘋了！絕對瘋了！！」

  崔澤指著常青，高聲怒斥道：「我看這人就是死到臨頭，開始胡亂攀咬！什麼貪污……」

  「有陛下在，誰敢貪污？誰又有這個膽子？！」

  「陛下，還請明察！！」

  聽到兩人這一番爭執，武則天卻是不置可否的抿唇而笑。

  接著，打量起了眼前的破落小院。

  「誰貪污，誰清廉，一看便知道了。」

  她淡淡道：「常閣領，可否讓朕與諸位大臣進去看看？」

  「可以啊！」

  常青倒是不以為意，他這屋子裡可什麼都沒有。

  畢竟，系統今年發放的年度任務，就是保持清廉作風，不可有半點奢侈消費。

  一間茅屋，七尺眠床，幾張凳子。

  再加上一張破桌子。

  這便是常青屋子裡的情況。

  武則天下意識地抬起衣袖，掩住口鼻。

  倒不是她生性嬌貴，而是常青這屋子……

  的確有點酸臭！

  「呃，陛下！」

  常青見狀，連忙抱拳道：「臣是個粗糙漢子，家裡又無女眷，可能有點髒，還請陛下見諒。」

  「哼！」

  這一句『沒有女眷』。

  頓時，又讓不少大臣們不由冷哼。

  畢竟……

  常青是家裡沒有女眷，可他們這些大臣們，誰家裡沒有個三妻四妾？

  就你清高！你不近女色！你最清廉！

  一時間，大臣們對常青愈發沒有好臉色！

  「無妨。」

  適應了片刻，武則天放下衣袖，打量了一圈，皺眉道：「你就住在這種地方，當真不覺委屈？」

  「這有什麼委屈的。」

  「人生在世，三餐飽飯，七尺安居。」

  「這就足夠了。」

  常青樂呵呵道：「再說，臣覺得粗茶淡飯也挺好的，每天大魚大肉，吃多了直長膘，跟那豬圈裡的……」

  話未說完。

  平時里就因體型肥碩而被調侃的崔澤，頓時喘著粗氣。

  死死盯著常青。

  「常閣領，你這話……」

  「什麼意思？！」

  「呃。」

  常青撓了撓頭，咋這些古人們都這麼敏感。

  自己開個玩笑而已。

  至於麼……

  「崔大人放心，我這肯定不是在說您，您別對號入座。」

  「……」

  崔澤聽著這話，深深吸了口氣。

  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好，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探頭四望。

  陛下看不出這屋子裡有什麼端倪，可他卻不信，常青身為內衛閣領，真能如此清廉。

  如此想著，崔澤艱難彎下了腰。

  一低頭，便發現破桌下，竟有一枚青玉印章被壓在桌腳下。

  「……陛下！」

  崔澤一咬牙，強行擠進桌下，將印章取了出來。

  滿臉激動地起身道：「臣、臣找到了！常閣領不是清貧作風嗎？可這印章，明擺著就是西晉時期的古物！」

  「價值不菲呀！」

  印章？

  武則天挑眉望去，頓時皺緊了眉頭。

  而一旁的常青，卻是張大了嘴巴，一副吃驚模樣：

  「崔、崔大人……」

  「怎麼，現在知道怕了？」

  崔澤看到常青那吃驚神色，不由暗喜：「就是不知常閣領要如何解釋這印章？西晉時期的古物……」

  『咔嚓』！

  沒等他把話說完，手上舉起的青玉印章，陡然間，裂成兩半！

  這時，常青終於忍不住了，滿臉懵逼：

  「我說崔大人，這玩意是我從集市上花了十文錢買來墊桌腳的，早就爛成兩半的東西……」

  「價值不菲？！」

  「你要是喜歡，送你就是！」

  這？！

  崔澤一抬頭，看到手上已經四分五裂的印章。

  整個人，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