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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白玉梅之死真相大白

2024-06-03 23:11:44 作者: 小橋老樹

  10月30日清晨,侯大利睜開眼睛,發現剛剛6點。他莫名有些心煩,在公安賓館後面的小院內散步。秋風襲來,落葉飄飄落地,鋪滿小徑,風景如畫。他走在畫中,煩悶始終無法消除。

  經過歷練,侯大利很能沉得住氣。周濤脫困成定局,還得走必要程序。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通過官方渠道為妥。他忍住衝動,沒有給105專案組的同志打電話通報此事。

  侯大利在小徑走了幾圈,手機響起,是關鵬局長的電話。關鵬局長在清晨打來電話,不是好事,侯大利停下腳步,整個身體微微繃起來,目光由平和變得鋒利,道:「關局,有什麼指示?」

  關鵬局長道:「你還在陽州公安賓館吧,暫時不要回江州,在賓館等陳支和禁毒支隊的王大隊。」

  侯大利內心咯噔一下,沒有追問要在陽州公安賓館等待陳陽的原因。等待是漫長而焦灼的,特別是明知有大事卻不知何事。好在答案來得很快,剛到上班時間,侯大利接到張小舒電話,張小舒的聲音在電話里非常焦灼,道:「你趕緊上網,看江州論壇和山南論壇,查看你能找到的所有論壇,還有一些免費下載的網站,都有視頻。」

  侯大利道:「什麼視頻?」

  張小舒道:「田甜妹妹的視頻。視頻中還專門提到是田甜的妹妹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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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大利立刻明白了支隊長陳陽和王大隊到陽州的原因,轉身就跑,準備回寢室用筆記本電腦。跑了幾步,他努力控制情緒,放慢腳步,關鵬局長已經知道此事,想必已經採取了措施,心慌、急躁,除了降低判斷力,沒有任何好處。

  「如果特意提起楊可是田甜的妹妹,那就是衝著我來的,楊永福在搗鬼。」走到樓梯口時,侯大利有了判斷。此時,他並不知道楊可遭遇了什麼樣的噩夢,以為只是出現「不好」的視頻。

  回到宿舍,打開電腦,侯大利先是打開江州論壇,發現了好幾個帖子,寫的是「田甜妹妹的淫蕩表現」,視頻已經被刪除,人群還不肯散去,評論區仍然熱鬧,跟帖無數。帖子裡污言穢語不斷,不僅涉及田甜的妹妹楊可,有好幾個帖子將壯烈犧牲的田甜以及侯大利本人牽涉其中。這兩個帖子有不少跟帖,侯大利的根底被完全披露出來。無數人痛罵官商勾結。

  在山南陽州的一個大型論壇,侯大利發現了還未被刪除的視頻。視頻場地是KTV包間,四男兩女出現在視頻內,不著寸縷,行為不堪入目。

  視頻出現瞬間,侯大利腦袋轟地發出一聲震響,震響在腦海中持續爆炸,久久不散。稍稍平靜,他想起關江州。關江州在審訊中強調自己被做局,在不知不覺中染上毒癮。這一次禁毒支隊王大隊要到陽州,那楊可的事情自然與毒品有關。楊可極有可能被人下套,才會做出這種事情。

  早上9點,刑警支隊長陳陽和禁毒支隊王大隊長來到陽州公安賓館,借用公安賓館小會議室召開碰頭會。

  參加碰頭會的除了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還有老朴和陽州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張陽。參會人員都是多次配合的老熟人,略作寒暄,便播放與楊可有關的視頻。出於偵辦案件需要,大家都細看視頻。楊可是田甜同母異父的妹妹,就這樣毫無遮攔地暴露在眾人面前,讓侯大利深感恥辱。

  一股怒氣凝結成實體,侯大利疼得難以呼吸。

  陳陽摸出一包皺巴巴的煙,發給大家,道:「滕麻子在查這一群人。已經找到KTV包間,是隆興夜總會的場子。吳開軍、唐山林死了以後,隆興夜總會蕭條過一陣子,風頭被金色天街系列酒吧蓋過。這一段時間,隆興夜總會又死灰復燃,生意漸漸好了起來。」

  「肖霄曾經是吳煜的情人,熟悉隆興夜總會。她最近到隆興去過沒有?」侯大利聲音嘶啞,如野獸一般。

  「你和滕麻子的思路接近,把注意力放在肖霄身上。肖霄主要活動在金色天街,這一段時間多次到隆興串場、唱歌,有時也陪客人喝酒。」陳陽又指了指咽喉,道,「沒事吧?」

  侯大利咳嗽兩聲,道:「肖霄和楊可有沒有交集?」

  陳陽道:「我們查了內外監控,從時間上來看,應該有交集,但是室內監控沒有發現她們在一起的畫面。」

  「肖霄是騙人精,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種本事爐火純青,學不來,天生的。李友青到現在都相信肖霄的父親是受了工傷,這才做點兒小生意,根本沒有想到肖霄是大戶人家出身。邱宏兵從根子上相信肖霄才是他的真愛,至死沒改。兩個大學生為了她爭風吃醋,一個丟了性命,一個毀了人生。楊可十五歲,涉世不深,自以為是,藐視父母,反抗權威。她遇到肖霄,根本沒有抵抗力和分辨力,被騙得團團轉,不知不覺進入陷阱。」

  侯大利聲音嘶啞,說到這裡,出現了破音。他想起視頻中楊可的瘋狂畫面,用力捶了桌子,發出咚的一聲響。

  支隊長陳陽拍了拍侯大利肩膀,道:「事情發生了,急也沒有用。」

  侯大利想到田甜冷冷的面容,忽然升起不祥之感,道:「田甜性格有極端的成分,楊可或許也有。昨晚在論壇上出現了視頻,我們能看到,楊可或者她的家人也能看到。我擔心會出事。」

  陽州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張陽安慰道:「楊可和他的爸媽都沒有報警,應該還沒有看到視頻。」

  侯大利道:「我早上起來就覺得不對勁,渾身不對勁,應該有事情要發生。我們到甘甜家再說。」

  諸人來到小區,暫時沒有上樓。楊可未滿十八歲,是未成年少女,由侯大利先和甘甜聯繫。

  第三次撥通電話,甘甜才接通電話,聲音懶洋洋的,道:「大利,有事嗎?」

  侯大利壓抑著急切的心情,道:「媽,你在哪裡?」

  甘甜道:「我在美國,和幾個朋友旅行。這邊是深夜,還在睡覺。你有什麼事情?」

  侯大利平靜地道:「你儘快回來吧。」

  甘甜這才想起侯大利身份,一掃懶洋洋的聲音,道:「大利,你找我有什麼事?是你楊叔出事了嗎?」

  侯大利道:「楊叔沒事。和楊可在一起玩的朋友出了事,我們要找楊可。」

  甘甜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度,道:「我睡覺前還和楊可通了話,她很正常。大利,別嚇我,到底什麼事情?」

  甘甜在大洋彼岸旅行,從其反應來看,肯定沒有看到國內論壇。侯大利道:「那我們先找楊叔,你趕緊回來,不要耽誤。」

  侯大利是省刑總偵查員,遇到的事肯定是大事。甘甜掛了電話以後,越想越不對,越想越著急,便給老公打電話。誰知老公電話關機,甘甜在屋裡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她再給侯大利打電話,總是占線。

  終於打通侯大利電話,甘甜聲帶哭腔:「父女倆的電話都關機,楊阿姨平時10點左右到家。我給楊阿姨打了電話,她還有10分鐘左右就到小區,你們等一會兒。大利,到底有什麼事情,你不要瞞我。」

  侯大利安慰道:「主要調查和楊可有關聯的其他幾個人。」

  甘甜道:「事情嚴重嗎?千萬別出事啊,楊可才十五歲。」

  侯大利道:「等到調查結束才能知道準確情況,我們還在聯繫楊叔。」

  侯大利含混的回答像是旋渦,一下就將甘甜拉回到多年前的混亂歲月。那時丈夫田躍進惹惱了黑社會,她被人用槍頂在額頭。那個兇惡的人大聲學槍響,她被嚇得當場尿失禁。回家以後,不論甘甜如何哭泣,田躍進都沒有說出到底惹了誰。大女兒的未婚夫和丈夫一個德行,這讓甘甜心急如焚,欲哭無淚。

  十來分鐘後,楊阿姨出現在門前,徑直來到侯大利面前,道:「昨天楊總到江州去了。」

  侯大利問道:「楊總到江州做什麼?」

  楊阿姨望著侯大利鬢間白髮目不轉睛,道:「你就是大利,經常聽甘甜聊起你。楊總在江州有生意,這一段時間經常過去。」

  侯大利道:「楊總和楊可經常關手機嗎?」

  楊阿姨搖頭,道:「兩個人同時關機,第一次遇到。」

  楊家是陽州並不多見的疊拼別墅,住在上疊。楊阿姨打開房門後,領諸人來到楊可房間門口,介紹道:「我昨晚走的時候,小可在家裡。她身體不舒服,沒有出去玩。」

  侯大利道:「她生病了嗎?」

  「沒有生病,就是精神不太好。我本來想帶她到醫院去看一看,小可不願意去。這孩子是我帶著長大的,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倔。小時候跟我談起姐姐,還說想和姐姐一起玩。」楊阿姨說話時,抓住門把試了試,沒有能夠開門。敲門,裡面無回應。

  侯大利道:「楊可在家,你確定?」

  楊阿姨道:「肯定在家,門反鎖了。」

  「拿鑰匙開門。」說這話時,侯大利神情不知不覺變得嚴肅起來,目光如刀。

  楊阿姨原本神情還輕鬆,此時緊張起來,趕緊去拿鑰匙。房門從裡面反鎖,鑰匙打不開。侯大利不再猶豫,退後一步,猛踹房門。房間裡,楊可睡在床上,臉色蒼白。桌上筆記本電腦依然打開,旁邊是一瓶安眠藥。侯大利用手在楊可鼻尖探了探,又摸了摸脈搏,立刻打120。

  楊阿姨被嚇傻了,腿軟得站不起來,等到醫護人員將楊可抬上擔架時,她撲了上去,抓住擔架,大聲呼喊楊可。

  侯大利拉開楊阿姨,道:「別妨礙醫生搶救。」

  楊阿姨哭道:「小可還有救嗎?」

  醫生擦著汗水,道:「再晚幾分鐘,那就沒救了。」

  經過急救,到了午飯時間,楊可轉到普通病房。楊可父母皆不在醫院,長輩也不在陽州,便由侯大利繳費、簽字。

  辦完一系列手續,侯大利走回病房,和另一名女警坐在楊可床前。

  楊可睜開眼睛時,頭痛欲裂,看見了侯大利,道:「你怎麼在這裡?走開。」她想吼叫,聲音卻很微弱。

  「警方已經拿到視頻。吃藥是軟弱的行為,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害你的人找出來。」侯大利望著田甜同母異父的妹妹楊可,感情複雜。他沒有安慰楊可,而是用激將法。

  楊可緊閉著眼,道:「我一直在回憶,找不到是誰害我。」

  侯大利道:「誰帶你去的那個房間?」

  楊可的眼角流出淚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一段記憶完全沒有了。我記不起來了,真的記不起來了。」

  侯大利道:「仔細想一想,誰最可疑?」

  楊可淚流滿面,不停搖頭。

  電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楊鵬的名字。侯大利拿起手機,走到屋外。楊鵬折騰了一夜,剛打開手機,便接到妻子電話。在電話里,妻子歇斯底里大吼大叫,楊鵬最初納悶妻子在大洋彼岸為什麼知道自己在和情人幽會,多聽幾句,這才得知女兒出了事。他打通侯大利電話,得知女兒吃了大量安眠藥被送到醫院急救,急忙往外走。

  地板磚有水,拖鞋不防滑,咚的一聲,楊鵬重重摔倒在地。

  小情人聽到響動,醋意滿滿地道:「你嘴巴硬得很,其實怕老婆,老婆一個電話,嚇得屁滾尿流。」她走到門口,望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楊鵬,驚得說不出話。

  楊鵬顧不得處理額頭上的大青包,狼狽不堪地爬起來,與小情人匆匆告別,一路踩油門,從江州趕往陽州。他來到醫院,在病房中見到緊閉雙眼的女兒,正要說話,便被侯大利帶了出來,留下一名陽州女警和楊阿姨在病房。

  陽光照在侯大利鬢間白髮上,對楊鵬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壓。楊鵬躲開了眼前年輕人如刀般的目光,道:「小可為什麼要吃這麼多安眠藥,現在怎麼樣了?」

  侯大利道:「已經在普通病房了,沒有生命危險,身體很虛弱。」

  楊鵬喃喃自語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症?我在江州,昨天談業務,喝醉了,手機又沒電了。到底怎麼回事?」

  侯大利道:「事情很嚴重,你要有心理準備。」

  楊鵬在前往陽州的路上,腦袋想得要爆炸,都猜不出女兒自殺的原因,得知女兒吸毒以及在KTV包間發生的事情,他用手撐住牆,這才站得住。昨天晚上的小情人不過是一時之歡,女兒才是他的心頭肉,在侯大利車上看了幾眼視頻,儘管有警告,楊鵬仍然感到魂飛魄散。

  侯大利道:「楊可還在醫院,你要堅強一些。等一會兒,江州警方要找你做筆錄。」

  「那幾個龜兒子,我要把他們碎屍萬段。」楊鵬靠在椅子上,大口喘粗氣。

  「這一段時間,寸步不離,守著楊可。出醫院以後,找專業機構戒毒,必須堅決、徹底隔離有可能接觸到毒品的環境。」侯大利說起這段話時,想起關江州,咬緊了牙齒。

  支隊長陳陽、禁毒支隊王大隊以及陽州刑警再次來到醫院,找楊鵬和楊可,準備做筆錄。

  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諸人沒久留,上高速,回江州。進入江州城以後,侯大利和江克揚直奔刑警新樓,與副支隊長滕鵬飛見面。

  洪金明是深藏起來的兩面人,江州刑警支隊每個人都深受震動。儘管沒有牽涉其他民警,整個支隊的氣氛還是挺壓抑。侯大利來到刑警支隊,遇到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偵查員時,總覺得仍有明顯的隔閡感。一組組長伍強見到侯大利和江克揚時也是客客氣氣,沒有玩笑話。交談兩句,便匆匆離開。

  相較伍強等偵查員,滕鵬飛相對自然一些,將侯大利和江克揚帶到小會議室,遞礦泉水,散煙。他搓了搓臉上的麻子,道:「楊可吃安眠藥自殺了,搶救還及時,總算沒有出大事。」

  「楊可是在江州染上的毒癮,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這和關江州的說法非常接近。」侯大利將菸頭用力摁滅在菸灰缸里。

  滕鵬飛深吸了一口煙,緩緩道:「我們搜查了隆興夜總會,在出現視頻的房間找到了錄像設備。隆興那邊的人否認在室內安裝錄像設備。我們搜查了所有房間,就只在一個房間找到錄像設備。偷錄者是有針對性錄下了與楊可有關的視頻,針對性非常強。」

  侯大利道:「那就意味著安置設備的人熟悉隆興夜總會,近期必須活動在夜總會,還與視頻中的幾個犯罪嫌疑人有交集。視頻中的那幾個小子怎麼說?」

  「那幾個小子年齡不大,二十歲左右,都是撿不起的社會爛人。經過調查和審訊,他們認識楊可,在隆興夜總會曾經聚在一起玩。其中一個爛仔提供了線索,肖霄和楊可曾經和他們一起喝過酒。但是沒有人說得清楚,是誰給楊可吃了藥。那些爛仔交代了很多事情,把毒品上線都供了出來,不會特意隱瞞與楊可有關的事情。在他們眼裡,楊可的事情就是屁大一點兒事。」

  騰鵬飛拿出厚厚的卷宗,放在桌上。

  聽到「肖霄」兩個字,侯大利很明確地判斷這又是一次「魚竿模型式」犯罪,出手的是肖霄,背後策劃者是楊永福。還是和以往一樣,肖霄能找到很多種藉口推卸掉責任。

  偵查活動必須依法而行。

  肖霄和楊永福涉案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在證據不充分的情況下,沒法採取進一步措施。隨著挖兩面人和幕後黑手工作告一段落,秦陽刑警支隊和湖州刑警支隊的專案組相繼撤出。

  離開江州前,秦陽刑警支隊專案組向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移交了所有材料。侯大利一頭扎進材料中,尋找可能遺漏的蛛絲馬跡。時針在嘀嗒聲中過去,秋日陽光射進屋,形成光柱,無數灰塵在光柱中沉浮。不時有電話響起,都未影響光柱中飄移的灰塵。

  侯大利與寧凌通話以後,將鬧鈴定在下午4點半。

  老五杜健康團伙覆滅,揭開了周濤精液出現在陳菲菲身體裡的詭異謎團。案發之時,江州市檢察院介入此案。侯大利等人發現陳菲菲衣服上另外兩個人的DNA之後,檢方態度發生了明顯變化。但是在取得關鍵性證據之前,此案的定性不會改變。市檢察院調取了審訊吳平的視頻和筆錄,這才算是取得了關鍵性證據。

  下午4點20分,一輛小車開進刑警老樓。駕駛位和副駕駛位坐著永梅集團保衛科的年輕人,寧凌和朱朱坐在後排。

  車停穩,寧凌下車,回頭道:「下車啊,我們去找大利哥。還得快點兒,到看守所宜早不宜遲。」

  「周濤強姦了那個女的。這種事,誰都受不了,我難受得不行,這才分手。現在真相大白,我還是想和周濤在一起。不知道大利是什麼態度,我擔心大利不接受我。」朱朱心事重重,舊話重提,囉唆如祥林嫂。

  寧凌笑道:「這是你和周濤的事情,用不著和大利哥扯上關係。」

  朱朱道:「周濤心思單純,是理工直男。他特別信任大利,如果大利對我有了成見,周濤多半就會有其他想法。」

  「大利哥見過大世面,表面上嚴肅,看起來不好說話,實則洞察世事,人情練達,絕對不會為難你。我很肯定這一點。」寧凌前往江州前,和侯大利通了電話。她很注意策略,提出在4點半左右和朱朱到刑警老樓,然後一起去看守所。侯大利沒有拒絕這個提議,寧凌便明白了侯大利的真實想法。

  兩人剛上樓梯便遇到侯大利,朱朱神情緊張,下意識地退到寧凌身後。侯大利神情平和地道:「現在到看守所正合適。坐我的車吧,寬大一些。」朱朱怯生生地道:「大利,還有誰要去?」侯大利道:「朱支、王濤和張小舒要過去,主要是105專案組的人。」

  坐在侯大利小車後排的一剎那,朱朱懸在心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侯大利左手受傷,不便開車,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他回頭對朱朱道:「你得去準備個盆子。等到周濤出來的時候,跨過火盆,徹底甩去霉運。」

  朱朱趕緊下車,到超市買盆子。

  「大利哥,你也信這些?」寧凌熟悉這輛車,坐在駕駛位,輕撫方向盤。

  侯大利道:「世界上不可測的因素太多,誰都看不透,所以我們必須心存敬畏。跨一個火盆,無傷大雅,至少可以有心理安慰。而且,讓朱朱虔誠地做這些事,周濤看到眼裡,就算心裡有點兒小想法,也會煙消雲散。」

  這一番善解人意的話讓寧凌頗為感動,她側身,目不轉睛地看著侯大利,道:「大利哥,不知誰有福氣,能成為你的妻子,有可能是張小舒嗎?」

  侯大利想起了病床上的楊可,苦笑道:「我這人麻煩纏身,離得越遠越好。」

  十來分鐘後,朱朱提著鐵盆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解釋道:「我打電話問了個懂這方面的熟人,他說走出看守所後要燒火盆,可以用銅盆子或鐵盆子,不能用鋁盆子,還建議找點兒硃砂和紅豆。我運氣真的很好,找齊了。」

  小車開到看守所時,朱林、王濤和張小舒已經在院子裡和看守所所長聊天。5點半左右,周濤出現在大家面前。他提著袋子,短髮,透出青色頭皮,神情迷茫。

  朱林笑呵呵道:「周濤,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晚上喝一頓。這一段時間沒有喝到酒,酒量肯定減了吧。」

  寧凌用力推了推朱朱,道:「別愣著,過去啊。」

  這一段時間裡,朱朱同樣受盡煎熬,心中有苦,無處訴說。她抱緊周濤,淚水嘩嘩往下流。周濤剛從看守所走出,沒有適應新環境,被女友擁抱,手足無措,偷偷看了看守所大門,醒悟過來自己確實獲得自由,這才抱住朱朱。

  張小舒見到朱朱和周濤相擁而泣,淚水不受控制,打濕雙眼。

  相擁痛哭一場,朱朱極為虔誠地布置火盆,讓周濤跳過火盆,丟掉霉運。

  跳火盆前,周濤還是下意識地朝看守所張望。跨過火盆以後,朱朱拿著新衣服,陪周濤到車內換掉舊衣服。周濤道:「在這裡換啊?」朱朱紅了臉,道:「換吧,又不是沒有看過。」

  周濤在車內換衣,其他人聚在一起聊天,談論這起離奇的案子。

  侯大利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湖州刑警支隊姜青賢副支隊長的電話。由於姜青賢熟悉吳佳勇團伙的情況,在湖州專案組撤出以後,便被調去審訊李滬生。侯大利看到姜青賢的電話號碼,朝旁邊走了兩步,這才接通手機。

  姜青賢道:「突破了,白玉梅案有重大進展,我這邊正在通知張志立。你趕緊過來,叫上張小舒。」

  突破白玉梅的案件在侯大利預料之中,卻仍然讓他激動得差點兒跳起來。他強壓激動心情,來到朱林身邊,道:「我和張小舒要到湖州,李滬生應該是交代了白玉梅的案件,具體情況,電話里不宜細說。」

  朱林眼睛發亮,接連說了五個「好」,提醒道:「你的手不方便,別開車。張小舒開車的技術還不行,心情又激動,不能開車。讓江克揚送你們過去。」

  侯大利來到張小舒身邊,輕言細語,似乎怕驚到眼前的女子。

  「為什麼我要到湖州?李滬生在湖州看守所,是不是交代了與我媽有關的事情?」張小舒的第六感如相控陣雷達一樣打開,接收到侯大利與平時語言不一樣的信息,莫名緊張起來,仿佛被大手握住喉嚨,腦袋暈乎乎的。她用力深呼吸,這才擺脫了缺氧的感覺。

  朱林在退休前,是冷峻的支隊長。退休後,職業色彩減退,變成了一個心地柔軟、善解人意的退休老頭。他對其他人招了招手,道:「我們先回去,侯大利和張小舒就在這裡等著。」

  王濤原來還準備招呼侯大利和張小舒,看到朱林不停眨眼,以為這是給兩人創造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坐上車,笑道:「朱支,他們天天住在老樓,真要發生什麼,早就發生了。」

  寧凌更加敏感,道:「朱支,張小舒臉色變了,出什麼事了?」

  朱林道:「湖州姜青賢打來電話,估計與白玉梅有關。」

  遭遇了一場從天而降的劫難,周濤和朱朱都有劫後餘生之感,十指緊扣,望著窗外另一對男女,朱朱喃喃自語,道:「希望抓到殺害張小舒媽媽的兇手。」

  車開走,留下侯大利和張小舒在看守所外面等候。

  張小舒心情複雜,頭髮隨輕風微微飄動。

  「我以前盼望我媽媽突然打開門,出現在眼前,或者是我回家推開門,媽媽出現在客廳,這是我小時候最常做的白日夢。在上課時偶爾會走神,突然做起白日夢,夢中情節都和我媽媽有關,我是多麼盼望媽媽神奇地出現。發現了媽媽屍骨後,仍然沒有擊碎我的白日夢,我還在幻想媽媽神奇地出現在我的眼前,哄我,安慰我,責罵我,不管如何,只要是她,做什麼都可以。」

  張小舒敘述得很平靜,淚水無聲滑落:「媽媽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離開了我和爸爸,是永遠離開,再也不回來。就算破了案,對我媽媽來說,也沒有實質意義。對我們來說,破案的意義在於心理安慰。知道是誰害了我媽媽,知道兇手被繩之以法,這只是對我和爸爸的安慰。讓我們以後的生活不至於艱難,對生活有個念想。」

  張小舒的心裡話觸動了侯大利的心弦。楊帆遇害,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讓他由國龍集團的接班人變成山南刑警的一員。正如張小舒所言,破案對活著的人才有意義,是否報仇對於遇害者已經失去意義,在遇害的那一刻,遇害者的人生便戛然而止。除了對這一點高度認同,侯大利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可以換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我和你遇到的是相近的事,我經常這樣思考,楊帆的想法是什麼?如果還有另一個世界,她一定會默默地等待我為她復仇。我要找出殺害楊帆的兇手,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安慰,同樣也是楊帆意志的延伸。」

  張小舒道:「有另一個世界嗎?」

  侯大利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有,可能真有。」

  張小舒道:「這是你安慰自己的方法。」

  侯大利道:「不管是安慰我自己,還是按楊帆的意志做事,最終都是讓施害者受到懲罰。每次想起兇手還在逍遙法外,我就格外難受,覺得自己無能。每個人的精神世界都不一樣,是由外在和內在共同構成的,我所做的事以及我的想法構成我的精神世界,只要不違背法律和公序良俗,能夠邏輯自洽,那就有意義。另外,從職業角度來說,命案必破,不管多久,我們堅持不懈追查兇手,這是對犯罪最好的震懾。在楊帆案子真相大白之時,我的人生的一個重要階段就結束了。這一段經歷將埋藏在心靈深處,不是遺忘,而是深藏。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我想要尋找以後人生的意義,從目前來看,做偵查員是適合我的職業,我能在工作中尋求到人生意義和心理安慰。」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張小舒默默地回味著這一句話,越發傷感。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張小舒的思緒。張志立聲音激動,在電話中說起湖州警方的通知,想要知道更多情況。張小舒暫時從傷感中逃脫出來,安慰情緒失控的父親。隨後,她給姑姑張勤打電話,請姑姑開車送父親到湖州。

  安排完這事,張小舒還想和侯大利聊一會兒,江克揚已經駕車來到看守所門口。一個多小時後,他們與副支隊長姜青賢見面。

  姜青賢道:「白玉梅案是省刑總掛牌的案子,終於破了。我們按照大利給出的建議,詳細分析了李滬生家庭、成長環境以及犯罪經過,找到他的弱點,制訂了有針對性的審訊方案。在看到從水中打撈吳佳勇的視頻以後,我們又播放了李滬生父母勸其自首的視頻,李滬生終於徹底崩潰,交代了所有細節。說起來就是一句話,實際過程更加艱難。」

  張小舒怯生生地問道:「我媽媽真是這夥人殺害的嗎?」

  姜青賢點了點頭,道:「為了與秦永國搶奪煤礦資源,雙方互殺,吳佳勇這邊的張偉和李滬娟是被秦永強炸死在煤礦里的。吳佳勇以牙還牙,綁架並殺害了白玉梅,扔進湖裡,還敲死了秦永強。」

  雖然從母親遺骨已經能分析出她臨死前的遭遇,可是聽到這裡,張小舒仍然大受刺激,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侯大利抱住要摔倒的張小舒,扶其坐下。張小舒沒有流淚,在椅子上縮成一團。張志立、張勤和汪建國腳跟腳也來到湖州刑警支隊。張小舒在侯大利面前脆弱,見到父親以後,瞬間變得堅強起來。

  張志立事業失敗,妻子失蹤,長期孤身一人,暮氣重重。得知妻子逝去的真相,雙手抱頭,頭埋在膝蓋處。張小舒坐在父親身邊,強忍傷心,安慰道:「殺害媽媽的兇手全部落網,只有一個活著,其他幾人全部橫死街頭,這就是報應。」

  「最後落網的那一個,會不會被槍斃?」張志立曾經是女兒眼裡的大山,如今,他老了,變得脆弱,視女兒為依靠。

  張小舒很理智地道:「那得看情況,從他交代的情況來看,不會。」

  張志立仰天長嘆:「天老爺,你不公平。」

  等到張志立情緒稍稍平靜,副支隊長姜青賢向白玉梅家人介紹了案情。案情介紹相對簡單:主謀是吳佳勇,制訂方案的是吳順源,動手的是杜健康和吳軍;李滬生的交代符合白玉梅小腿骨折和肋骨有刀傷等細節。

  儘管已經知道了案件的結果,姜青賢介紹案件之時,張志立、張小舒、張勤、汪建國等人仍然潸然淚下。正義沒有缺席,但是來得太晚。而且到來之時,吳順源、杜健康和老七吳軍已經斃命,主謀吳佳勇成為植物人,主動交代的李滬生把自己完全擇開在命案以外。這對張志立和張小舒來說是一次不完美的復仇,深有遺憾。

  離開湖州刑警支隊後,汪建國、張勤陪同張志立、張小舒父女,回江州陵園,給白玉梅燒香燭。

  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侯大利和江克揚則在支隊辦公室觀看審訊視頻。

  自第一次審訊以後,李滬生一直以沉默對抗預審員,如廁所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其心理防線被預審員經過千辛萬苦突破之後,則是事無巨細,統統講了出來。

  「銀溝煤礦和紅源煤礦的資源劃分是一本糊塗帳,市、縣兩級的國土資源管理部門為了各自利益,發放了自相矛盾的採礦證,這是兩家煤礦起糾紛的根源。銀溝和紅源兩個煤礦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因礦界問題多次發生糾紛。由於歷史原因,紅源煤礦位於銀溝煤礦的心臟部位,即中間是紅源煤礦的採礦範圍,上下是銀溝煤礦的採礦範圍,礦界重疊,布局極不合理。為了解決礦界問題,江州市國土局曾經調整兩個煤礦的採礦範圍,並形成了會議紀要。再後來,省國土資源廳委託第三方運用全球定位高科技手段對礦區井田進行控制測量,結果發現市縣兩套圖紙都出錯了。至於圖紙怎麼會出錯,各有各的說法。當年,楊國雄和秦永國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這些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一團亂麻,查都查不清楚。我跟隨吳佳勇到銀溝煤礦,主要是負責生產、技術上的事。我後來能管理煤礦,主要經驗就來自那一段時間。」

  當偵查員詢問到白玉梅時,李滬生略有沉默,道:「白玉梅是犧牲品。楊國雄是銀溝煤礦老闆,秦永國是紅源煤礦老闆。兩方為了爭奪資源,大打出手。秦永國的弟弟秦永強手下有一大幫人,沾親帶故,非常彪悍,楊國雄的人被打得抱頭鼠竄。吳佳勇為了幫姐夫,帶著我們幾個結拜兄弟來到銀溝煤礦。那時候吳軍還不是我們的結拜兄弟,他就是吳佳勇的馬仔。後來老六死了,他才成為我們的結拜兄弟。我和老七關係很一般,特別是離開銀溝煤礦以後,和老七來往更少。」

  ……

  「銀溝煤礦是楊國雄強占過來的。他當時想以低價買礦,原來的老闆不同意。楊國雄和胡衛混在一起,胡衛手下高宏峰就把原來的煤礦老闆打成重傷,砍手臂,挑腳筋,事情做得比較過。市里重案大隊田躍進盯著此案,高宏峰還拿槍威脅過田躍進的老婆。胡衛、高宏峰都死於非命,我認為就是田躍進下的手。這些事情我只是聽說,沒有直接參與。前一段時間,江州刑警支隊政委洪金明跳了樓。洪金明跟胡衛有來往,還和楊國雄走得近。」

  ……

  「吳佳勇不是楊國雄的馬仔,他是過來幫忙的。我們幾個結拜兄弟都是跟著吳佳勇走,吳佳勇排行老四,但是我們都叫他勇哥。秦永強比他哥哥秦永國要厲害得多,是個火炮脾氣,遇火就炸,帶人打傷了銀溝煤礦的工人。吳佳勇帶著我們過來後,勉強打成平手,有來有往,互有損傷。事情升級是銀溝護礦隊堵了秦永國的車,將秦永國暴打一頓。不久後,老六陪著我妹妹下到礦井,給吳佳勇送雞湯。我妹妹李滬娟和吳佳勇在談戀愛。滬娟和老六來到2採區的運輸巷,恰好發生爆炸。我妹妹滬娟和老六當場被炸死。這件事情之後,我爸我媽就和我斷絕了關係,離開山南,搬回老家。吳佳勇和我妹妹感情很好,殺紅了眼,綁了秦永國的情婦白玉梅。我沒有參與這件事情,只是聽說白玉梅先是被吳佳勇強姦,然後又被敲斷了腿,還被捅了刀子,最後塞進皮箱扔到月亮湖。捅刀子的是老五,敲腿的是吳軍,出主意的是二哥吳順源。我膽子小,被吳佳勇的瘋狂舉動嚇住了,後來專心做技術搞管理,不再管江湖上的事。白玉梅失蹤後,秦永國和秦永強兩兄弟變成瘋狗,秦永強在城裡襲擊過吳佳勇,吳佳勇的小腿中過一槍,跛了。秦永強最後還是栽在吳佳勇手裡,被敲死在坑道。這是一報還一報。」

  ……

  「楊國雄跳樓之前,我們都知道楊國雄不行了。吳佳勇利用管理銀溝煤礦的機會,弄到一筆錢,回到湖州買了兩個煤礦。我膽子小,主要負責管理煤礦,其他事情不參加。二哥吳順源有一肚子歪門邪道,為了讓吳佳勇站得攏又走得開,設計了股權模式,弄了個頂罪的段成發。段成發平時由吳佳勇聯繫,我從不管這事。在煤炭價格最低的時期,吳順源還專門辟出一個井,在外面找了一些低智商的流浪漢,免費挖煤。這事傷天害理,是吳順源在用人,我根本沒有沾過流浪漢的事情,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上半年是否有新人,我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

  「我認識楊永福,很早就認識。楊國雄跳樓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警官,我什麼事情都講了,與楊永福有關的事情沒有必要藏著掖著,犯不著。我也不能亂講,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

  看罷審訊視頻,侯大利一語不發。

  姜青賢道:「大利,有什麼不對嗎?」

  侯大利搖了搖頭,鬱悶道:「白玉梅案破了,解開了很多謎團,包括與洪金明有關的事。只是,吳佳勇成了植物人,吳順源、吳軍和杜健康都死了,聾啞人團伙沒有接觸楊永福。我們掌握的指向楊永福的線索就此斷掉。」

  在金色酒吧後牆,侯大利見到了在來回溜達的滕鵬飛。

  「你上次說金色酒吧存在秘門,找到了。」滕鵬飛用腳踢了踢後牆,一道隱蔽的小門就靜悄悄出現,小門開啟得非常隱蔽和順滑。

  「這次審幾個吸毒的小子還是蠻有收穫,他們多次在金色酒吧進行交易。我們查封了金色酒吧,進行徹底搜查,找到這個後門。後門不大,從裡面控制,外面打不開,剛剛能出入一輛摩托車。」

  金色酒吧後牆畫有現代風格的裝飾畫,條紋交錯,這道後門巧妙地利用了裝飾畫,在外面瞧不破這道機關。出了後門,朝左行約50米,有一條狹窄小道,小道後面有一片小樹林。

  侯大利朝小道走了一段,指著一個監控攝像頭,道:「監控是後來才安裝的,在黃大森遇害前,這裡沒有監控。這是楊永福給自己留的後門,隨時出入。如果騎摩托車,幾分鐘就溜得沒有人影。戴上頭盔,監控也認不出。」

  滕鵬飛攤了攤手,道:「邏輯沒有問題,現在找不到證據。吳佳勇成了植物人,什麼話都講不出,讓人頭疼啊。我們詢問了肖霄,肖霄把所有事情都推得一乾二淨。她說夜場有很多男男女女,作為歌手,經常陪客人喝酒,有時喝多了,逮誰都是朋友。楊可和關江州一樣,本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中了招。」

  論對肖霄的了解,無人能勝過侯大利。他早就猜到是這個結果,沒有驚訝和氣憤,指了指酒吧,說道:「當務之急是讓楊可戒毒。」

  滕鵬飛道:「祝賀大利又破了一件命案積案。我還得為周小麗的事情頭疼,不希望這個案子成為命案積案。周小麗是長盛礦業總裁辦的人,朱琪這個總裁,心臟不是一般大。」

  「朱琪太單純,意外執掌了長盛礦業,很多事情都被蒙在鼓裡。」吳佳勇團伙覆滅以後,侯大利心中有喜有憂,喜的是查清了周濤強姦案和白玉梅遇害的真相,憂的是楊永福涉案的線索就此中斷。如果遲遲不能突破,省命案積案專案二組留在江州就沒有太大意義,移師秦陽是遲早的事情。

  警方辦案講證據,沒有證據寸步難行。夏曉宇辦事就相對簡單,很多事情只要自己相信,便可以實施。在山南省礦業論壇的發布會結束以後,他在省政府指定的會議賓館找到了朱琪。

  黃大磊被炸死,朱琪的朋友在茶樓被炸死,朱琪外婆家後山發生了槍擊案,還有一次定製店未遂的爆炸案,朱琪被嚇破了膽,深居簡出,沒有保鏢和楊永福陪同,絕對不在外面活動。長盛礦業集團是省內重點礦山企業,歷來都要在礦業論壇發布會上發言。由於分管副省長參會,朱琪儘管不是太樂意,還是出席了會議。

  楊永福原本要陪同參會,由於金色酒吧內有毒品交易之事,被警方傳喚,無法參加省礦業論壇發布會。

  夏曉宇趁此機會,在論壇指定的五星級賓館茶室里成功約見了朱琪。夏曉宇是江州企業界風流倜儻的大人物,國龍集團在江州的全權代表,背景深厚,手眼通天,這也是朱琪願意和夏曉宇相見的原因。

  夏曉宇的身材保養極佳,配上西服,一點兒沒有油膩感。

  朱琪在西服上配了一朵小花,與花瓶時代相比,少了些嫵媚,多了些端莊。

  走進茶室,茶藝師退出,夏曉宇扯下領帶,雙手撐在桌上,目光犀利,道:「朱總,今天談的事情很驚悚,甚至有點兒天方夜譚,但是,我敢保證,百分之百真實。」

  朱琪被夏曉宇的神情嚇了一跳,臉上笑容消失,雙手抱在懷裡。

  夏曉宇道:「不久前,我家裡出現變故。『變故』這個詞不準確,我就直說吧,我的爸媽被人殺害了,殺害之後,兇手還縱火焚屍。這件事情,你聽說過嗎?」

  此事在江州老闆圈中轟動一時,朱琪聽說過不同版本,道:「嗯,知道夏總家發生的事,有一個兇手死在後山。」

  夏曉宇道:「我們家後山死了人,你們家後山也死了人。黃大森為什麼知道你要去外婆家後山?又是被誰槍殺?」

  黃大森死在朱琪外婆家後山,非常怪異,裡面有很多不解之謎,這成為朱琪心病。夏曉宇為了讓朱琪不至於反感,從自己家遭遇談起,道:「我先說殺害我父母的兇手,死在後山的那位叫吳順源,是吳佳勇的結拜兄弟,排行老二。後來在江州陵園因為襲擊侯大利不成功被反殺的叫吳軍,是吳佳勇的結拜兄弟,排行老五。吳佳勇排行老四,平時被叫作勇哥。吳佳勇的兩個結拜兄弟無緣無故跑去殺害了我的父母,我百思不得其解。」

  朱琪臉色驟變,道:「吳佳勇是吳佳勇,楊永福是楊永福,不能扯到一起。」

  夏曉宇苦笑道:「我也不想扯到一起,朱總聽我繼續講,這事和你性命相關。你別激動,如果有不同想法,等會兒再反駁。我說的話句句屬實。我是什麼身份,用不著在朱總面前說假話。我再講另外一件事,老機修廠修配車間拆遷的事,有一個老工人張正虎意外死亡,他的女兒張英被一伙人綁了。綁匪用江州二建楊為民的手機打電話,導致楊為民被警察抓走,吃了大虧。新琪公司在修配廠原來只有一塊地,江州二建退出後,新琪公司將整個修配廠地塊都吃了下去。」

  朱琪道:「這是正常商業操作,我們接盤,實質上是幫二建擦屁股。」

  夏曉宇道:「這幫綁匪後來被抓了,供出很多事情。金色酒吧有一個歌手叫陳菲菲,先被強姦,再被殺。有一個警察叫周濤,他的精液在陳菲菲下身出現,在看守所被關押半年。這是個非常離奇的案子,現在破獲了,綁陳菲菲的人和綁張英的人是一夥,是一群聾啞人。這一群聾啞人來自海州,是老五吳軍的手下。真相是二哥吳順源撿了周濤使用過的保險套,將裡面的精液塞入陳菲菲下身。吳順源的腦迴路很清奇啊,能用這種方式來誣陷警察。在湖州永成煤礦,吳佳勇的手下抓了一群流浪漢來當苦力,這是21世紀,有這種操作法,腦迴路實在清奇,也是二哥吳順源的主意。」

  朱琪臉色極為難看,道:「你說的都是真事?」

  夏曉宇道:「絕對真事,沒有一個字造假。前一段時間,在江州曾經流傳過一份名單,這份名單和楊國雄有關。侯國龍、丁晨光、張大樹、李興奎、秦永國還有我,都在這份名單上。這份「被詛咒的名單」很準,我弄了個備註,每個人後面都有近年來發生的慘事。」

  拿起名單,朱琪越看越是心驚。夏曉宇所言全是最近發生在身邊的真事,從名單上來看,這件事的起源很有可能真的就是丈夫楊永福的父親。舅舅吳佳勇牽涉其中,很難說楊永福與這些事情沒有關係。

  夏曉宇在前面的敘述牽涉到吳佳勇和楊永福,暫時還與朱琪沒有直接關聯。夏曉宇見朱琪已經有了疑慮,繼續拋出重磅炸彈:「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為什麼黃大森知道你到定製店的時間,還知道你到外婆家的準確時間?」

  這個問話如長刀,一下就扎在朱琪要害。她憤怒道:「周小麗是內鬼。周小麗和黃大森關係很深,是周小麗提供了我的行蹤。」

  夏曉宇神情平和,娓娓道來:「在定製店那次未遂爆炸案中,知道你下午2點去定製店的人很少吧。按正常思路,知道你時間安排的人在此事後必須調離,當時為什麼沒有這樣做?」

  「公安來調查過,沒有查到什麼啊。」朱琪說到這裡,也疑惑起來,暗道:「對啊,當時為什麼不把身邊人全部調換了?」

  夏曉宇道:「楊永福精明強幹,做事嚴絲合縫,這是長盛礦業很多人的評價。未遂爆炸案後,楊永福負責調查內鬼,在處理此事時大失水準,居然把總裁辦的人全部留下。公安沒有查出問題,並不意味著沒有問題,如果我來辦這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大換血。前一次茶樓爆炸案,你們就搞了大換血。為什麼這一次不換人?我認為楊永福是故意留下所有人。」

  朱琪原本多疑,此刻心中突兀地長出一根尖刺,極為難受。

  夏曉宇又道:「周小麗失蹤以後,手機出現在高速路口,人機分離,凶多吉少。黃大森利用周小麗獲得你的行蹤。兩人是同謀,暫時找不到黃大森殺害周小麗的理由。在你回外婆家的時候,楊永福原本要去,突然有事,沒有參加。他早上7點多出發,10點多鐘才到礦上。你想一想這些事情的蹊蹺之處。楊永福要借用周小麗引出黃大森,有很多辦法,沒有必要把黃大森引到墓地,置你於危險之中。」

  朱琪在夏曉宇面前還沒有鬆口,道:「不可能,楊永福是我丈夫,沒有任何理由做這些事。」

  夏曉宇冷笑道:「丈夫、丈夫,一丈之內才是夫。」

  夏曉宇拿出一張照片,道:「你認識這個人嗎?」

  朱琪是金色酒吧投資人,但嫌棄酒吧檔次低,沒有去過,不認識肖霄。

  夏曉宇道:「這人叫肖霄,是金色酒吧的歌手。肖霄的爸爸是肖衛星,以前也是老闆,和楊國雄是朋友。肖霄和楊永福從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肖衛星和楊國雄後來都破產了,一對難兄難弟。肖霄經常和楊永福滾床單,這在金色酒吧是公開的秘密。給你看一段視頻,是金色酒吧的內部視頻。」

  這是經過整理的金色酒吧視頻,有四段視頻,每次都標出進入楊永福辦公室的時間,以及離開辦公室的時間。在這四段視頻中,肖霄在楊永福辦公室的最短時間也有42分鐘。

  在朱琪心目中,楊永福絕對忠誠於自己,隨叫隨到。見到這幾段視頻,她胸口不斷起伏,道:「你怎麼拿到了這幾段視頻?」

  夏曉宇道:「恰好有個小兄弟在金色酒吧,碰巧找到這幾段視頻。這個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肖霄和楊永福之間的關係,既滾床單,又是同夥。肖霄成為邱宏兵的情人後,邱宏兵用很殘忍的方式殺害妻子張冬梅。肖霄和李小峰在望城山莊翻雲覆雨,結果陳菲菲死在了李小峰家裡。李小峰是黃泥巴落到褲襠里,不是屎也變成屎。肖霄曾經還是吳開林兒子吳煜的情人,結果吳煜死於非命。肖霄就是一條毒蛇,出現在哪裡,哪裡就有災難。她和楊永福穿連襠褲,你可以推斷楊永福是什麼人。楊永福整容以後,通過化名接近你,目的是通過你占有長盛礦業。他達到目的之時,也就是你莫名其妙意外死亡之日。你不是普通人,是長盛礦業的老闆,這就是你的罪過。吳佳勇這夥人殺人如麻,肖霄是蛇蠍心腸,楊永福偏偏在你面前成了小綿羊。朱總,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在朱琪心目中,楊永福是完美丈夫,驟然聽到反差極大的事,猶如晴天霹靂。作為長盛礦業的女老闆,朱琪的思維方式由漂亮花瓶向生意人徹底轉變,再加上爆炸案和未遂爆炸案的影響,導致其疑心很重,對夏曉宇這一番話倒是信了七八成。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朱琪臉上徹底失去血色。

  夏曉宇咬牙切齒道:「我的父母死得慘,吳佳勇和楊永福是元兇,我要報仇。你如果不想落得我爸我媽、邱宏兵、張冬梅、李小峰、關江州一樣的下場,必須相信我。」

  朱琪緊縮身體,拼命回想當日礦業廣場服裝定製店出現炸彈後的細節。警方在礦業廣場疏散人群時,自己曾經在廣場旁邊要求楊永福開除總裁辦所有的人員。楊永福最初也認為有內奸,似乎還提到孫望。後來,他借用警方的調查結論,勸說自己不開除總裁辦的人。這個細節原本已經被淡忘,夏曉宇今天講了許多事,讓她疑心大起。

  夏曉宇加了一把火,道:「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有一件事情可以驗證,在你外婆家後山,黃大森用過火藥槍。你仔細回想一下,黃大森被槍殺那一天,楊永福是不是身體受傷,而且是火藥槍的槍傷?我這裡有一張火藥槍槍傷的照片,你可以和楊永福身體的傷痕做一個對比。」

  火藥槍有鋼珠和碎片,傷痕很好辨認。朱琪說話開始顫抖,道:「那天,楊永福確實受過傷,他說是摔倒後的擦傷。傷口被紗布包住,我沒有看到當時的傷痕。拆了紗布以後,留下的傷疤就和這張照片差不多。」

  朱琪看到楊永福胳膊上的傷痕時,很心疼,根本沒有懷疑其他。火藥槍槍傷和楊永福的傷疤一模一樣,這讓她明白楊永福確實說了謊話。謊話就是大河河堤的缺口,只要產生,就會越擴越大,直至信任崩塌。她腦中亂成一團,楊永福一會兒溫柔似水,一會兒又變得凶神惡煞。她按住太陽穴,喃喃自語:「我該怎麼辦?」

  「如果朱總是普通人,那無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是我們當老闆的人必須記住的話,想一想關江州、李小峰、邱宏兵的慘狀,還猶豫什麼,必須和楊永福一刀兩斷。我建議不要和楊永福對質,對質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有可能激起他的殺心。你想一想張冬梅、李小峰、邱宏兵、我爸媽這些人,慘得不能再慘。」

  夏曉宇緩慢地再抽出一張照片,這是他預備的重磅炸彈,道:「給你看一張照片,這是邱宏兵的生活照,你注意胸口的那條項鍊,能認出這是什麼嗎?」

  朱琪搖了搖頭,道:「有點兒像骨製品。」

  夏曉宇道:「這是邱宏兵用張冬梅指骨做成的項鍊。」

  朱琪如被火燙一般,丟下照片。

  夏曉宇道:「這個社會很殘酷、很現實,你是大老闆,不對別人殘酷,到時會死得很慘。」

  朱琪是真被那個指骨項鍊嚇住了,面如死灰,道:「我該怎麼辦?」

  夏曉宇面無表情道:「先下手為強,與楊永福徹底切割。國龍集團有最好的會計師團隊、律師團隊和保安團隊,可以幫助你做方案。下手要快、狠、准,趁著楊永福沒有反應過來,將其踢出長盛礦業。等到楊永福被踢出長盛礦業以後,你再慢慢收拾局面。千萬不要有婦人之仁,否則死無葬身之地。每次你要心軟的時候,想一想張冬梅的骨頭被邱宏兵做成項鍊。」

  指骨項鍊是最恐怖的故事,朱琪被嚇得魂飛魄散。她在省城與夏曉宇仔細策劃之後,才從陽州回到江州。在這期間,幾個副總裁齊聚省城陽州,召開董事會,將楊永福踢出長盛礦業。另有職業經理人、律師、會計師和保安帶有朱琪的委託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接管新琪公司。

  朱琪回到江州以後,在長盛礦業辦公大樓頂樓生活,任何人未經同意,不能上頂樓。所有保安都得到嚴令,絕對不允許楊永福進入辦公區和生活區。

  這一次行動極為利索,短短几天時間,楊永福被打回原形,失去從長盛礦業拿到的一切。

  楊永福第三次來到長盛礦業大樓,被保安粗暴攔下。前兩次,保安都是苦口婆心勸說,口稱楊總。第三次,保安翻了臉,摸出橡膠棍,罵道:「楊永福,你要害得我丟工作,老子就對你不客氣。」

  楊永福很想一刀捅翻保安,但望著陸續出來的保安,只得忍下這口氣。

  保安攔人是工作,翻臉在情理之中,讓楊永福鬱悶的是朱琪就如人間失蹤一樣,徹底消失,打不通手機和座機,QQ不在線,一個油頭粉面的律師受委託要辦理離婚手續。楊永福在律師面前發了火,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好歹是夫妻,就算要離婚,總得見上一面。」律師不急不躁,冷冷道:「到民政局辦離婚手續的時候,朱總會出面。」

  再次吃了閉門羹,楊永福只能怏怏而返。他太了解朱琪,知道朱琪就算想要翻臉,其能力也不足以做出這麼幹淨利索的事情。翻臉如此徹底,絕對是受人蠱惑。楊永福沒有開車,無所事事地在街上走了一會兒,在即將到金色天街之時,他給長盛礦業總裁辦一個年輕的女助理打了電話。這一次,總算打通了電話。

  「楊總,我被開除了。」女助理的聲音不再清脆悅耳,充滿火氣。

  楊永福道:「為什麼被開除?」

  女助理憤怒道:「我也不知道,總裁辦和保衛科所有人都被開了。」

  楊永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總有些徵兆。朱總是不是在陽州開會時見了誰?」

  女助理道:「我沒去陽州。聽大家議論,說是朱總和夏曉宇見了面,黃家的幾個人到了陽州。回到長盛礦業後,一切就變了。我的手機被搜走,不久前才還給我。」

  放下電話,楊永福這才明白了是國龍集團夏曉宇插手了長盛礦業的事。夏曉宇是自己的仇人,仇人插手長盛礦業,邏輯上講得通。夏曉宇是國龍集團的得力走狗,有能力拿出一套讓朱琪深信不疑的說辭。朱琪本來耳根子就軟,肯定中了夏曉宇的圈套。他仔細回想自己曾經出現的破綻,每次都補得很及時,並沒有明顯漏洞。他走到金色酒吧門前,看著封條,突然間醒悟過來,這一次不是警方辦案,並不講究證據之間環環相扣,夏曉宇只要讓朱琪相信就行。那個蠢女人,肯定是被夏曉宇下了套。

  「我真蠢,明明知道夏曉宇這些人是無恥之輩,還放鬆了警惕,沒有給朱琪打預防針。」大錯已經鑄成,楊永福深恨大意失荊州,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朱琪是復仇計劃的一個重要支撐點,如今夏曉宇等人在朱琪面前設置了一張大網,隔絕了楊永福與朱琪接觸的可能性。這一刀來得異常兇猛,讓楊永福面對熟悉的長盛礦業徒呼奈何。他轉身離開被封的金色酒吧,來到江州第一人民醫院。

  往日無所不能的舅舅躺在床上,身體萎縮,整個臉凹陷下去,沒有任何活力。最初警察還守在醫院,現在警察撤走,楊永福承擔起照顧舅舅的職責。

  坐在床邊,楊永福欲哭無淚,只覺得天昏地暗,世上有許多妖魔鬼怪出沒。

  當年壓倒父親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侯國龍串通了銀行和地下社會,徹底斷了父親尋找資金的所有通道。夏曉宇則不斷搞下三爛的小動作,讓父親面子無光,甚至深感恥辱。楊永福在仰望長盛礦業時,被保安驅趕的恥辱如閃電般從頭頂貫入,深深理解父親為什麼如此痛恨侯國龍和夏曉宇。

  望著舅舅完全失去生氣的臉,楊永福深刻體會到舅舅的重要性。沒有了舅舅支持,他變成了盲人、聾人和缺失手腳的殘疾人,能量減少了一大半。楊永福從小性格孤僻,沒有左右逢源的本事,這個性格影響了他的行為方式,更喜歡做一個隱身於黑暗中的孤狼。如今舅舅這個「大哥」結束了「大哥」生涯,他只能再次以孤獨的孤狼方式來宣洩自己的仇恨。

  楊永福給護理舅舅的護工算了工資,又多給了一百元錢,準備離開醫院。

  護工拿了錢,道:「有件事情想和你說。我在這個科室有好多年,看得多了。你舅舅這個情況不太好,手指發涼,嘴唇顏色發紺,呼吸也難。隨時可能出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楊永福不願意相信護工的話,道:「我舅舅福大命大,一定挺得過去。需要增加費用,提出來就是了。」

  走出醫院,楊永福非常鬱悶,打通肖霄電話,希望能夠見一面。

  肖霄聲音慵懶,道:「我出來旅遊了,在西藏的湖邊,這裡真可以洗滌自己的靈魂,讓身體徹底放空。」

  楊永福壓抑著怒火和失望,道:「什麼時候出去的,也不和我說一聲。」

  「你這麼忙,又是小別勝新婚,我不打擾你了。」肖霄嗅覺極為靈敏,得知吳佳勇落網以後,便準備離開楊永福。她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等待時機。警察問話結束以後,她便帶著這些年的積累,離開山南,到了嶺西省。

  這一句「小別勝新婚」讓楊永福無比酸楚。楊永福在與朱琪接觸時,更多是在扮演一個好男人,而並非真實的生活。在這個時間點,他很希望肖霄能夠在身邊,只有在肖霄身邊,他才能真正放鬆,恢復自我。

  「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在外面生小孩。你新婚大喜,我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

  「你懷孕了!誰的?」

  「不知道,百分之五十是你的。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那就等著親子鑑定吧。」

  放下電話後,楊永福情緒複雜。

  深夜,電話響起,楊永福趕到醫院時,舅舅吳佳勇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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