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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利用足跡鎖定犯罪嫌疑人2

2024-06-03 23:07:01 作者: 小橋老樹

  滕鵬飛臉色嚴肅起來,道:「侯大利擔任一組組長,我確實擔心辦不好案子,心裡不踏實。」

  「有你壓陣,出不了大亂子。」陳陽又強調道,「這事還只是一個想法,你心裡有數就行了。」

  雖然組長是沒有編制的職務,可是按照慣例,重案大隊長副大隊長都是從三個組長中產生,如今侯大利擔任一組組長,張國強、杜峰和江克揚想要擔任副大隊長就難免要再拖上幾年。公安局原本職數就不多,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滕鵬飛前些年極力反對論資排輩,可是當他成為指揮員時,才發現論資排輩也有合理性。

  足跡主人露出馬腳

  公示結束,任命文件來到市公安局,宮建民正式成為江州市公安局黨委委員、副局長,兼任刑警支隊長。

  上午召開的黨委會有一個議題專門研究105專案組。宮建民作為議題的提議人做了簡要發言:105專案組成立以來,成績突出,連破命案積案,受到了省廳表揚。命案積案大部分已經偵破,只剩下楊帆案,此時再保留105專案組意義不大,建議讓抽調人員回到原單位。

  

  關鵬沒有立刻答覆此事,靠在椅子上,道:「專案組組長是戰剛,戰剛,你什麼意見?」

  劉戰剛道:「105專案組如今成為市局的一張名片,省廳派人調研後,刑偵總隊隨即也成立了命案積案專案組。朱支提交了一份報告,建議擴展105專案組的職能,我覺得很有道理。如今全局命案積案只剩下一件,但是還有不少其他積案,涉及爆炸、劫持、放火、綁架、強姦、搶劫、傷害七類案件共77起,由於辦案人員退休等種種原因,不少積案實際上處於無人過問的狀態。這一次全局清理了各類積案,準備進入105專案組籠子的就有11件,拐賣婦女兒童案最多,最後進籠子的有五件,這是我們專案組下一步的重點。建議保留這塊招牌,選一批案子劃給105專案組,由其繼續攻堅克難。」

  關鵬道:「我看過朱林的報告,報告說得很中肯。我同意保留105專案組,成為沒有編制的常設機構,繼續由戰剛擔任組長,朱林任常務副組長,從經偵、治安各抽一名退居二線的老同志擔任副組長,再抽幾個年輕人充實到105專案組。」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葉,慢慢喝了一口,繼續道:「侯大利這個年輕人很有本事,名氣不小。我到省廳開會,費廳長兩次問起侯大利,劉真副總隊長也一直在關注侯大利。繼續讓侯大利擔任刑偵組組長,同時,讓其擔任重案大隊一組組長。滕鵬飛剛從省廳回來,應該給他壓更重的擔子,讓他擔任重案大隊大隊長,這樣一來,陳陽可以騰出更多精力負責刑偵支隊日常工作。」

  一般情況下,重案大隊內部組長任命不會出現在局黨委會,宮建民知道關鵬有這個想法,提前給陳陽吹過風,但是,他沒有想到關鵬會在開黨委會時直接提出由侯大利擔任一組組長。

  侯大利此刻並不知道自己就要擔任重案一組組長之職,所有注意力皆在吳煜案上。接到支隊辦公室電話以後,他以為是案情分析會,特意開車到勝利橋轉了一圈,再梳理了一遍吳煜案。

  侯大利來到小會議室時,政委洪金明、副支隊長陳陽、副支隊長林海軍、重案大隊副大隊長滕鵬飛、探長杜峰、探長張國強、探長江克揚等人都已經坐到了會議室。

  政委洪金明翻開筆記本,道:「今天上午開了局黨委會,根據黨委會精神,我來談一談刑警支隊內部人員變動。宮局除了刑警支隊的工作,還要分管技偵工作,聯繫長青縣公安局工作,擔子更重,責任更大。因此,市局任命陳陽為常務副支隊長,全面負責支隊日常工作。滕鵬飛任重案大隊長,不再擔任一組組長。」

  在座之人聽到洪金明這一番話,都明白了其中的潛台詞:宮建民升職以後,陳陽是下一任刑偵支隊長的人選,滕鵬飛極有可能升任副支隊長。

  洪金明道:「重案大隊一組三名探長都來了,根據局黨委會的要求,由侯大利同志擔任一組組長。組長這個職務沒有編制,也就不需要公示,由支隊直接任命。從現在起,侯大利要在滕大隊直接領導下,抓好吳煜案。侯大利同志雖然參加工作的時間短,但是在偵辦命案積案工作中表現突出,在石秋陽案中義無反顧地替換人質,獲得省廳領導、市委市政府領導多次表揚,本人也立了三等功。由侯大利擔任一組組長,是局黨委經過慎重考慮後做出的決定,希望大家能夠支持。」

  在洪金明帶領下,參會人員鼓掌歡迎。掌聲稀拉,不太整齊。

  掌聲稍歇,洪金明語重心長地道:「希望侯大利能夠帶領一組全體同志,攻堅克難,再接再厲,拿下吳煜案。」

  侯大利聽得明白:若是自己拿不下吳煜案,這個組長位置會帶刺。

  儘管他並不在意一組組長這個職務,可是破案是刑警的天職,命案必破,這不僅是一句口號,更是責任和榮譽。他要為自己,也要為田甜,贏得尊嚴和榮譽。

  會議結束後,滕鵬飛把侯大利叫到身邊,道:「我要搬到副支隊長辦公室,你就用我原來的辦公室。下午我搬家,你明天以一組組長身份正式報到。我只跟你說一句話,刑警支隊是全局的尖刀,重案大隊是支隊的尖刀,重案一組是重案大隊的尖刀。你這個一組組長要把吃屎的勁用出來,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侯大利一本正經地道:「滕大隊,是吃奶的勁吧,平時沒有吃屎的勁這個說法。」

  「不管吃奶吃屎,必須把這兩個案子拿下。」滕鵬飛見侯大利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一時沒有吃准眼前這個富二代是反諷還是缺乏幽默細胞,緩了緩臉色,道,「一組兄弟們放出去都能獨當一面,你工作時間短,卻成了他們的頂頭上司,不拿出真本事,大家不會服氣。如果一組四分五裂,到時你會很難堪的。搞案子不是坐辦公室,沒法混日子,位置給你了,坐不坐得穩,還要看本事。吳煜案正在關鍵期,就差最後一把火,你要緊緊盯住,千萬不要弄成一鍋夾生飯。」

  與滕鵬飛短暫交流以後,侯大利來到305辦公室。探長張國強、譚大國和伍良友都不在辦公室,只有嚴峰坐在桌前看電腦。

  偵辦朱建偉案時,嚴峰給了侯大利數次冷臉。他沒有料到這個年輕人居然出任一組組長,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此時面對侯大利就有些尷尬。

  「張國強不在?」侯大利沒有稱呼探長職務,而是直呼其名。他是一組組長,以後要天天和一組打交道,若是帶頭稱呼「張探長」,對方多半會稱呼「侯組長」,這就十分彆扭。

  嚴峰道:「剛剛出去了。」

  「吳煜案進展到哪一步了?」侯大利自顧自拉了把椅子,坐在嚴峰身旁。

  「我們從交警支隊調來了吳煜小車行駛路線的視頻,吳煜從隆興夜總會出來時,前排坐著一個叫李春芳的年輕女子。李春芳坐在副駕駛位置,在江州學院附近下車後,前排就空著,後排是否坐人看不清楚。張國強、譚大國和伍良友到隆興夜總會找李春芳了。」

  嚴峰說話間打了幾個哈欠,揉了揉發紅的眼睛。

  侯大利看了一眼嚴峰桌上的眼藥水,道:「你一直在讀視頻?」

  嚴峰道:「除了交警的視頻外,我們還調了一些關鍵節點的社會視頻,查看李春芳下車以後有沒有人上車或者下車。」

  侯大利道:「提取車內指紋沒有?」

  「還沒有。」嚴峰見侯大利表情嚴肅,解釋道,「車內指紋隨時可以提取。當務之急是找到李春芳,了解那晚的具體情況。」

  「思路是對的,捅第四刀的人多半和吳煜是一夥的,而且心存歹意,否則就不會撿起李友青的刀來捅第四刀。我跟技術室老譚聯繫,請他們提取車內指紋。」

  侯大利打完電話以後,回到306室翻看卷宗。

  半時左右,張國強急匆匆地走到306室,道:「我們找到了提前下車的李春芳。當天晚上,吳煜、施文強和李春芳一起吃了晚飯,李春芳下車的時候,施文強還在車上,坐在後排。施文強,二十二歲,身高一米八二。據施文強自述,李春芳下車不久,他也下了車。還有一個重要情況,施文強和肖霄認識,且有特殊關係。」

  侯大利道:「什麼特殊關係?」

  張國強道:「肖霄父親肖衛星,施文強父親施家富,都曾經是建築老闆,後來跟著一個叫苟東的開發商準備干一票大的。肖衛星和施家富投入所有現金,還在銀行貸了款,全部砸進這個項目,項目若是干成了,肯定會一飛沖天,大賺一筆。誰知道天算不如人算,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項目資金鍊斷裂,苟東跑路,人間消失。肖衛星和施家富徹底垮掉,再無翻身的機會。」

  侯大利沒有料到居然還有這等背景,道:「肖霄和施文強是否認識?」

  張國強道:「肖衛星和施家富曾經都是江州五建司的技術員,關係非常不錯。五建司垮掉以後,他們出來承包工程,慢慢發了家。肖霄和施文強從小就認識。而且,肖霄、施文強和吳煜也是老相識。肖、施兩家生意沒有垮掉之前,三人都在同一個圈子裡。」

  「這事有趣了。肖霄應該說了不少假話。僅從卷宗材料看,肖霄就是典型的灰姑娘。」侯大利飛速翻讀一遍詢問筆錄,道,「施文強的身高和桃樹林足跡主人的身高很接近,又與吳煜同車,還和肖霄是熟人,具有重大犯罪嫌疑。馬上調取視頻,核實施文強提供的下車地點。」

  張國強提了一個建議,道:「雖然現在還沒有釘死施文強的直接證據,但是施文強的嫌疑極大。此人有打架鬥毆等前科,如果不採取措施,讓他跑掉,再抓就費力了。」

  侯大利問:「施文強會跑路?」

  張國強道:「我們問話時,施文強強裝鎮定,內心已經很慌亂了,自訴下車地點時眼睛亂轉,明顯說謊。我有強烈直覺,他要跑路,所以讓譚大國和伍良友留在隆興夜總會看住施文強。」

  侯大利和張國強一起來到滕鵬飛辦公室。

  滕鵬飛當即拍板,道:「先把施文強帶回支隊,不能讓人跑了。製作《呈請拘傳報告書》,辦理《拘傳證》,強哥跑手續,我給陳支匯報。重頭戲在侯大利這邊,你趕緊制訂工作方案,儘快調查清楚,找到證據,進行審訊。時間緊迫,必須在24小時之內拿下施文強,否則只能放人。審不出來,放虎歸山,再想抓人就難了。」

  張國強趕緊辦理拘傳手續。

  侯大利拿著卷宗回到辦公室,制訂了三條方案。隨即,重案大隊一組召開了工作會,除去調查持刀搶劫案的杜峰探組,張國強探組、江克揚探組以及技術室老譚參會。

  侯大利沒有廢話,直接安排工作:「拘傳施文強以後,三件事情要同時進行,一是譚主任、小林和江克揚負責搜查施文強住宅,特別要比對桃樹林提取到的足跡與施文強的足跡;二是伍強和袁來安到電信部門調取施文強和吳煜近期通話記錄,重點是吳煜死亡前後的通話,還有就是查看肖霄和施文強之間的通話記錄;三是嚴峰和馬小兵再到交警支隊調取視頻,重點是查找吳煜死前的行車軌跡,核實李春芳和施文強的行動軌跡。」

  交代任務後,他問道:「大家是否清楚了?」

  偵查員們沒有異議,皆答:「清楚了。」

  侯大利又道:「滕大隊還有什麼要求?」

  滕鵬飛道:「工作是動態的,有了新情況隨時調整,及時跟我溝通。」

  工作會結束,各組分頭行動。

  張國強、譚大國和伍良友將施文強帶到刑警支隊,採集血樣、指紋、聲紋、足跡,量身高,測體重,提取鞋印。

  侯大利不動聲色地觀察施文強以後,回到辦公室,給老譚打電話,詢問進展。

  「剛剛進入施文強家,我準備先看鞋。」老譚站在客廳中央,環顧四周。

  施文強經常跟在吳煜身邊,算是吳煜的跟班和酒肉朋友。他平時衣冠楚楚,實則經濟條件非常一般,租住在距離隆興夜總會約有兩公里的一間老居民房內,一室一廳,室內陳設寒酸。

  老譚掛掉電話後便徑直來到鞋櫃前,拿出現場提取的足跡相片,與鞋櫃中的運動鞋和皮鞋進行比對。幾分鐘後,他對跟在身後的江克揚道:「老克,看來是找對人了。現場的鞋印號碼是四十三碼,這裡的所有鞋子都是四十三碼;現場提取足跡顯示掌部磨損,且是中部磨損,磨痕和鞋櫃裡的鞋磨痕一致,只是沒有找到在現場留下鞋印的那雙鞋。」

  江克揚道:「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施文強跟隆興的兩勞釋放人員學了半吊子水,作案後,扔了鞋,毀滅證據;第二種,他自以為天衣無縫,仍然穿著作案時的鞋子。」

  老譚又撥打了侯大利的電話,問道:「施文強多重、多高?」

  侯大利道:「一米八二,八十一公斤。」

  老譚興奮地道:「這和現場足跡顯示的身高和體重吻合,加上鞋印上的痕跡,肯定就是施文強,絕對錯不了。」

  足跡能夠對上,侯大利信心更足,又給伍強打電話,問道:「調取到電話記錄沒有?」

  伍強道:「拿到了。在吳煜遇害當天晚上,施文強沒有給肖霄打過電話,但是在十四天前,他們電話聯繫頻繁。十四天後,他們一個電話都沒有。事有反常即為妖,這裡面有問題。」

  侯大利放下電話,又給嚴峰打電話,道:「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嚴峰道:「剛填完表格,交警這邊手續複雜,按要求得找領導簽字。交警支隊領導正在開會,我只能幹等著。前幾天調視頻都沒有這麼麻煩,新來的秦支隊要求一切要講規範。侯組長,你能不能給秦支隊聯繫一下?」

  「我馬上聯繫。」侯大利參加工作時間短,且一直參加命案積案偵破工作,與公安局其他部門聯繫得很少,更別說其他部門領導。嚴峰提出的問題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他不願意找滕鵬飛,便撥打了朱林的電話,開口沒有稱呼「朱支」,而是「師父」。

  朱林接了電話,道:「以前與老秦的關係還不錯,我打電話試試。」五分鐘不到,他回過來電話,道,「老秦為人厚道,聽說是勝利橋的事,立刻答應了,先調取視頻,再補簽字。」

  侯大利又給嚴峰打去電話,要求重點查看施文強在當天晚上的所有行蹤。

  嚴峰火氣挺大,道:「視頻資料太多,我和馬小兵長八隻眼睛都看不完。又沒有一個明確的方向,這是大海撈針。」

  侯大利不等其繼續發牢騷,當即打斷,道:「其他組的同志回來以後,立刻過來增援。」

  迅速打斷對方的話,不讓其發泄情緒,這是審訊人員常用的招數,侯大利初任一組組長,為了順利開展工作,用上了這個技巧。

  打完電話,侯大利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暫時不再催促各組人馬。他此刻需要讓自己安靜下來,思考施文強補第四刀的目的。從施文強的行蹤來看,補刀行為顯然經過精心策劃,絕非臨時起意。既然是精心策劃,那就有明確目的。

  「如果肖霄和施文強聯手策劃此案,用心如此深,不會只是為了取回相片,肯定是奔著財產去的。」侯大利本身是富二代,對富二代的心態掌握得很準確。相較普通人來說,富二代眼界更開闊,對錢的能量認識得更充分,肖霄和施文強這種跌入凡塵的富二代,對金錢的渴望比尋常人更加強烈。

  「既然是奔著財產去的,那麼補刀後,他在深夜裡最應該到什麼地方?那肯定是吳煜家。吳煜以前獨居,吳開軍死後,他就住在其父親的家裡,所以,重點在吳開軍小區。」

  侯大利做出「肖霄和施文強聯手作案」的預設後,撥通嚴峰電話,道:「你們先查吳煜小區及其附近的視頻,這是調查重點。」

  一個小時不到,視頻組傳來重要發現:在交警提供的視頻中找到了吳煜的另一輛車。此輛車在晚上10點57分來到吳開軍所住小區,也就是吳煜現在所住的小區。通過調取吳開軍小區的監控錄像發現,晚上11點13分,施文強從吳煜所住樓層電梯走出,拖了兩個旅行箱。從視頻來看,兩個旅行箱很輕。晚上11點37分,施文強從一層電梯中走出,仍然拖著兩個旅行箱,而此時兩個旅行箱變得沉重起來。

  沿著吳煜小區倒查,結合以前掌握的情況,視頻組在隆興夜總會的停車場找到了另一段關鍵視頻:晚上10點43分,一輛摩托車開到停車場,施文強下了摩托,打開了吳煜的車駛出停車場。

  至此,施文強的行蹤被大體勾勒出來:施文強、李春芳和吳煜喝了酒,李春芳下車不久,施文強也下了車,騎上事先在某個地方放置的摩托車,來到勝利橋下。補刀後,他騎摩托車來到隆興夜總會停車場,開著吳煜的車,順利進入吳煜居住的小區,把某些東西裝進了提前準備好的兩個旅行箱中。

  雖然整個案情還有不少疑點,但侯大利已經信心十足,道:「施文強到吳開軍房間是取東西,這就是吳煜遇害的原因。還得辛苦技術室一趟,搜查吳開軍房間,找出施文強在屋裡活動的證據。我和老克也去。」

  侯大利、江克揚、老譚、小林等人立刻前往吳開軍房間。

  在房間門口,侯大利叮囑道:「這一次現場勘查非常關鍵,如果能找到施文強的指紋和腳印,就基本能鎖定勝局。」

  老譚道:「施文強當天從桃樹林直接來到吳開軍房間,多半沒有換鞋,應該會留下足跡。我們沿著施文強的足跡就能找出他進入吳開軍房間的目的。」

  進入房間,小林使用寬幅足跡燈很快找到了符合施文強足跡特點的腳印,腳印進入房間後,來到衣櫃門口,接著出現在衣櫃裡。衣櫃裡有暗門,暗門裡面是一間密室,密室里放有一台大型保險柜,保險柜周邊有施文強留下的腳印,還在保險柜上提取到了十幾枚指紋。

  提取指紋後,老譚發自內心地道:「大利,我從來沒有叫過你『神探』,這一次我算是服氣了,你還真是『神探』。」

  肖霄的超級計劃

  經過兩個多小時緊張而有序的工作,好幾條線索指向施文強,補刀之人現出原形。

  滕鵬飛、侯大利和一組偵查員再次開會,匯集情況。聽罷三組匯報,滕鵬飛拍了桌子,道:「就是施文強這個兔崽子,差點矇混過關。現在一盤菜的材料都準備好了,由侯大利和張國強掌勺,先審施文強。」

  稍稍準備,侯大利和張國強來到審訊室。

  審訊室分為審訊區和嫌疑人約束區,中間用鐵欄杆分割。審訊區是警察做訊問筆錄的工作區域,有桌椅。約束區則有一把鐵椅子,能固定住犯罪嫌疑人。固定住犯罪嫌疑人有兩個目的,一個是無聲的震懾,擊碎犯罪嫌疑人的僥倖幻想,消除其鬥志,另一個目的是防止自殘。

  根據事先擬定的策略,施文強進入約束區後就坐上鐵椅子,雙腿被椅子下端的兩個圓圈腳鐐固定住,雙手被固定在椅子兩個把手位置的鐵環上,整個身體被警繩束縛住。施文強跟鐵椅子幾乎融為一體後,神情明顯慌亂起來。他原本以為肖霄的計劃天衣無縫,可是被警方關了幾個小時,心裡早就開始打鼓,不知道警方到底掌握了什麼證據。

  「我沒有犯法,你們違反人權。」施文強額頭上滲出汗水,強自鎮靜。

  張國強道:「我們是依法傳喚,給你出示了拘傳證。」

  施文強道:「我不是犯人,你們不能這樣綁我。」

  張國強冷冷地道:「根據要求,有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或者死刑的犯罪嫌疑人,在訊問過程中要進行錄音或者錄像。這是為了保護你,防止自殘。」

  施文強坐在約束區,越來越不安,冷汗唰唰地往下流。

  侯大利在審訊區擺弄著電腦,不理睬施文強。幾分鐘後,他不緊不慢地開始訊問。

  訊問開始,侯大利和張國強首先出示工作證件,進行自我介紹,然後告訴施文強他涉嫌故意殺人罪,希望他對於提問要如實回答,特別強調對於與案件無關的問題,有拒絕回答的權利。

  訊問時,有一些是必要的問題,必須在訊問筆錄中出現。沒有出現這些內容,訊問則有瑕疵,甚至可能造成嚴重後果。

  比如,你是否已經收到《犯罪嫌疑人權利義務告知書》,並清楚知道自己的各種權利與義務?

  比如,根據相關法律規定,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

  比如,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有權委託律師作為辯護人,如果確實經濟困難,可以申請法律援助。

  比如,基本身份情況,包括但不限於:姓名、曾用名、綽號、性別、出生日期、出生地、民族、文化程度、身份證號碼、戶籍地、現住址、工作單位及職務、聯繫電話。

  比如,是否有嚴重傳染性疾病、精神病、導致生活不能自理的殘疾或者身體有傷?

  比如,是否有違法犯罪的前科劣跡?

  ……

  這些基本程序訊問完畢後均要記錄下來。如果有缺失,檢察機關會挑出來,這就是最愚蠢的錯誤。

  程序走完,這才開始進入攻堅戰。因為施文強有打架鬥毆等前科,且長期混跡在隆興夜總會,審訊人員有了打硬仗的心理準備。

  針對性措施就是要努力尋找犯罪嫌疑人拒絕交代的「心理支點」,想盡辦法打消其僥倖心理。任何犯罪嫌疑人拒絕交代都有其「心理支點」,這是犯罪嫌疑人僥倖心理存在的根源。施文強的心理支點就是李友青先捅了吳煜,自己借用李友青的刀捅了吳煜,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

  要想砍掉其心理支點,就要施加強大壓力,該揭穿的一定要揭穿。要利用已有的信息,讓施文強相信自己已經徹底暴露。在這個過程中,還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虛實。

  侯大利問:「吳煜遇害以後,我們的偵查員找到你做過詢問筆錄,根據筆錄,你是在勝利路下的車,是不是?」

  施文強儘量讓自己顯得輕鬆,道:「李春芳下車不久,我也下了車,應該是勝利路吧。」

  施文強願意說話,這是好事,比那些一言不發的傢伙要好對付。侯大利慢慢翻看卷宗,問:「為什麼在這裡下車?」

  施文強道:「我要回家。」

  侯大利問:「為什麼不跟吳煜一起?」

  施文強道:「吳煜要去泡妞,我不當電燈泡。」

  侯大利問:「下車後做了什麼?」

  施文強道:「回家。」

  侯大利問:「幾點到家?」

  侯大利圍繞著回家細節,一直在套取施文強的話。施文強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張國強坐在一邊啪啪打字,沒有說話。

  侯大利原本是和顏悅色地問話,把施文強繞進去以後,突然提高聲音,道:「你不老實,你說回家睡覺,這是說謊!你家小區有視頻,整晚都沒有見到你,保安也證實沒有見到你。你趕緊回答,別費腦子胡編!」

  施文強腦門汗水冒了出來,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回答。

  侯大利聲音漸漸嚴厲:「你下車後,朝哪邊走的?快說。」

  施文強道:「記不清楚了。」

  侯大利用輕蔑的語調道:「施文強,你腦子應該不笨啊,怎麼沒有想到到處都有監控?把你的行蹤錄得清清楚楚,板上釘釘的事,狡辯有什麼用?」

  施文強的頭垂了下來。

  侯大利再次提高聲音,繼續壓迫對方:「那天晚上,你騎摩托車東奔西跑,做了不少事情,最後停在哪裡?你以為你能瞞得過監控視頻?」

  監控室,宮建民、陳陽和滕鵬飛都盯著屏幕。

  滕鵬飛指著施文強額頭的汗水,道:「侯大利審訊水平很一般,還得歷練。恰好遇到施文強這種沒有太多經驗的雛兒,若是遇到老手,不會上這種圈套。」

  施文強意識到事情不妙,開始頑強抵抗。

  交鋒數個回合後,侯大利根據李友青和肖霄的口供,描述了當時的場景,聲色俱厲,道:「你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吳煜的哥們兒,為什麼眼睜睜看著吳煜被捅刀子?」

  施文強道:「我不在現場。」

  侯大利咄咄逼人,道:「你的義氣被狗吃了。與吳煜分手後,你提前來到勝利橋,見死不救也就算了,還撿起扔到桃樹林的刀子,還要卡吳煜的脖子,還要捅吳煜胸口,你以為你聰明,其實破綻百出。」

  施文強以為有李友青作為擋箭牌,自己可以高枕無憂,這是他最為重要的心理支點,此刻侯大利的一系列描述,完全複述了當時情景,猶如在一旁親眼所見。心理支點被砍掉,他頓時就蒙掉。

  侯大利哼了一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不說,你以為別人就不說?給別人當槍使,你是傻子嗎?你不說,你就是主謀,肯定會受到法律制裁。見錢眼開,重色輕友,我為什麼知道得這麼詳細,你想一想吧。」

  這一段話沒有明確內容,卻具有強烈暗示,恰恰又戳中了要害,施文強精神慢慢崩潰,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上滴落。

  宮建民扭頭道:「這一段水平如何?」

  滕鵬飛道:「比起周向陽還差得遠。他拋出的料太多了,遇到老練的對手,容易被看穿底細。」

  宮建民笑道:「不管白貓黑貓,只要審下來就是好貓。在年輕偵查員中,侯大利最全面,沒有明顯弱項。多壓壓擔子,他就可以辦大案。」

  經過一番較量,侯大利拋出了施文強在隆興夜總會停車場換車的視頻,隨後又拋出了施文強拖著行李箱的視頻。偵查員用實和虛相結合的證據不斷向施文強施壓,施文強的心理支點逐漸被砍掉,最終心理崩潰,原原本本講述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

  「兩個行李箱放在我外公家的紅苕窖裡面。」

  ……

  「整件事情都是肖霄策劃的。我爸和肖霄他爸投資失敗後,我和肖霄徹底變成了窮光蛋,肖霄原本準備到國外讀書,沒有錢,還出去個狗屁,只能讀個破得不能再破的爛學校。肖叔破產後,肖霄曾經想和吳煜談戀愛,吃喝玩樂,啥事都陪著吳煜做,包括拍性愛相片和視頻。我們兩家沒破產的時候,吳煜追求過肖霄,肖霄沒有同意。我們兩家破產後,吳煜就是想要玩玩肖霄。肖霄很快就認清了現實,多次在我面前發誓要拿回以前的一切。她表面看起來溫柔清純,實則性格非常要強,還愛走極端。以前我撩了她幾次,她都以兄妹不上床為藉口推託。這一次為了讓我配合,她主動和我上了床。」

  說到這裡,施文強語帶憤恨,道:「以前我和吳煜是哥們,我還帶著他玩。我家破產後,他就把我當成馬仔。我以前覺得賺錢很容易,隨便投資搞點啥都能賺大錢。我家和肖家成為徹底的窮光蛋後,才曉得賺錢太難了。有一天肖霄突然找到我,說是吳開軍臥室衣櫃後面有一個暗室,暗室里有一個大保險箱,裝了很多錢。吳開軍是黑社會老大,覺得把錢存銀行容易被查封,所以弄了很多現金在家裡。吳煜有一次喝醉了酒,沒有防備肖霄,當著肖霄的面進入密室,還打開過保險箱。肖霄便留了心,想辦法趁著吳煜再次喝醉時,偷配了保險柜鑰匙。但是,保險柜有密碼,光有鑰匙打不開,而且吳煜說過保險柜是和派出所聯網的,只要有人動保險柜,保險柜就會報警,所以,我們準備弄到密碼。」……

  「肖霄最初策劃是綁架吳煜,從其嘴中撬出密碼,我們拿了這筆錢就遠走高飛。後來覺得如果只是綁架了吳煜而不殺他,我們很有可能會被警察滿天追,遲早要被抓住。如果直接殺死他,警察也會滿天追,仍然不安全,風險太大。後來肖霄想出了個找替死鬼的辦法,那個破學校有一個叫李友青的傻瓜在追求肖霄,肖霄以前根本沒有正眼瞧過他,後來因為想讓李友青當替死鬼,這才和他談起了戀愛。她策劃了很久,弄了一個計劃。」

  ……

  「以前吳煜和肖霄在桃樹林裡打過野戰。肖霄就給李友青編了一個故事,說是被吳煜強姦,還被拍了裸照。她請求李友青幫助,拿回裸照。李友青答應了肖霄,當天晚上提前躲到了桃樹林裡,拿了一台錄像機,準備拍下吳煜強姦肖霄的過程,以此要挾吳煜。」

  ……

  「我和吳煜分手後,提前在離家很近的勝利支路附近下車,然後騎摩托抄近路來到勝利橋,躲在桃樹林更深的地方。計劃實施得很順利,肖霄主動邀吳煜到桃樹林打野戰,演強姦戲。在做愛時,肖霄先喊了兩聲不要,然後開始大聲喊李友青的名字。喊名字就是為了刺激李友青,李友青果然如預想中不能忍受,跳出來和吳煜打架,並且拿刀子捅了吳煜。李友青捅了吳煜後,把刀扔進桃樹林,拉起肖霄跑了。」

  ……

  「我在桃樹林找到刀後,站在吳煜面前。吳煜看見我拿刀,沒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還想讓我打120。他死到臨頭,還對我趾高氣揚。我捏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要他說出保險柜密碼。他被我卡得喘不過氣,肚子還在流血,嚇成了軟蛋。等他說出了密碼,我便捅了他一刀,然後就按照原計劃,騎摩托車到了隆興夜總會。」

  ……

  「殺死吳煜是肖霄策劃的,我只是幫手。肖霄的計劃是李友青用電擊槍打倒吳煜後,她就想辦法拉走李友青。李友青是傻瓜,肯定會乖乖聽話。原計劃中,在李友青和肖霄離開後,我再上去找吳煜拿密碼,最後用電擊槍打死吳煜。電擊槍是高壓,多打幾次,總能打死。打死吳煜後,事情就可以完美地推到李友青身上。這是肖霄的完整計劃,我絕不說謊,說謊天打雷劈。我和肖霄都沒有料到李友青會用刀捅人,這是計劃之外的事。」

  ……

  「我順利打開了保險柜,保險柜很大,裡面全部是現金,裝了兩個旅行箱,後來我才數清楚,共拿走了547萬元現金。有李友青背鍋,我只是燒了衣服和鞋子,沒有跑路。若是跑路,有可能會成為公安的重點懷疑對象。這也是肖霄計劃中的事。肖霄算得很準,李友青殺人,她是受害者,最多關幾天就放出來。」

  ……

  「我們怕公安通過電話記錄查到我和肖霄的關係,所以有一段時間沒有打電話,是通過手機QQ的小號聯繫。那天晚上,我搞到錢後,數錢花了很長時間,沒有看QQ,準備看QQ時,手機又沒有電了。後來我給她發QQ,她都沒有回應。」

  ……

  在看監控視頻的領導們聽到這裡都目瞪口呆。肖霄不到二十歲,身材纖細,面容姣好,氣質清純,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誰知會策劃這樣一起迷霧重重的殺局。這個殺局實施難度很大,很容易出差錯,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執行時雖有偏差,但肖霄和施文強居然順利地實施了這一起謀殺案。

  宮建民倒吸一口涼氣,道:「這還真是半罐水響叮噹,膽大包天,居然設計這樣複雜的計劃。這個案子最迷惑人的地方就是李友青在前面當替罪羊,看破了這一點,其他事情就簡單。肖霄年紀輕輕,心思好歹毒。」

  滕鵬飛略有些尷尬。若不是侯大利發現疑點,他還真要被這個半罐水耍了,無意中弄出一件冤案。

  這時,梅山派出所所長施成打來電話,向宮建民報告在施文強外公家的地窖里搜出了兩個行李箱,箱裡全是現金。

  審訊室里,侯大利擊潰了施文強後,就用俯視目光透過鐵柵欄打量約束區的施文強。身邊張國強敲打鍵盤的聲音如此歡快,如仙樂一般。

  宮建民提示侯大利:「你多問一些與肖霄有關的事,要弄清楚誰是首惡。」

  侯大利通過耳機收到語音,不時提問。

  施文強心理崩潰,交代得很徹底,把事情全部推到肖霄身上。

  誰是吳煜案的主謀

  拿到施文強的口供,另一組審訊人員經過四個小時的較量,肖霄終於開口說話。肖霄開口後,滕鵬飛罵了一句:「如今世界顛倒了,女的嘴巴緊,男的成了軟骨頭。」

  宮建民心情非常不錯,笑呵呵地道:「滕麻子,你說錯了,從古到今,江州女人多是河東的吼獅,兇悍得很;江州男人里耙耳朵比比皆是,耳朵耙,骨頭也就硬不了。」

  侯大利心情複雜,坐在監控器前,聽肖霄供述。

  肖霄臉色蒼白,表情卻甚為平靜,身體不再發抖。

  「在我爸沒有破產前,我原本以為世界是為我而存在的。那時,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有人都圍繞在我的身邊。我永遠記得那一天,我爸失魂落魄地回來,對我和我媽說錢被苟東捲走了。我在玩手機,根本沒有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但很快我就明白了,別墅被銀行收了,小車被收走了,家裡一分錢都沒有,還欠了很多錢,只能借住在外公外婆以前的舊房子裡。有錢時,我爸風流倜儻,我媽不用出去工作,日子過得很悠閒,我準備到國外讀大學。所有美好的生活隨著破產煙消雲散。我經常覺得以前的生活就和夢一樣。我這個公主摔到地上,成了比灰姑娘還要落魄的泥姑娘。以前吳煜追求我,我愛搭不理。如今我高攀不起,只能去勾引他,主動獻身。這是我最後的掙扎,想通過婚姻回到過去的生活。誰知吳煜壓根沒有想和我談戀愛,只是玩弄我的肉體和感情。我不甘心失敗,借錢讀了江州技術學院這個破學校的播音主持。為了有點小錢,我接受到隆興當公主這種屈辱工作,這還是吳煜賞給我的工作。他隨時可以把我帶到房間睡覺,還要拍我的裸照和視頻。」

  說著這一段,肖霄回憶起家道中落的慘景,表情悽慘,痛不欲生。

  ……

  「施文強和我一樣,從王子變成了乞丐,以前他和吳煜是哥們,破產後,他變成了吳煜的馬仔,甚至要努力討好吳煜才能成為其馬仔。我不服,憑什麼我們要受這個罪。小馬哥說過,失去的,我一定要拿回來。我爸靠不住了,我媽也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江州技術學院大多數專業都很爛,唯獨播音專業還可以,許多畢業生都到了市縣的電視台工作。我想憑著自己的努力,自己養活自己,過上好日子。」

  侯大利聽到這裡,心裡暗自吃驚。在施文強的供述中,肖霄是整個事件的主謀,偷配鑰匙、找替罪羊、獲得密碼、殺人滅口、盜取現金,所有一切都是肖霄所策劃。但是,肖霄的供述則完全否定了施文強的說法。那麼,誰是吳煜案的主謀?

  ……

  「李友青太傻了。我只是想要回我的裸照,重新奪回我的人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帶刀子。殺人和我無關,李友青是激情殺人。」

  侯大利靜靜地看著肖霄,聽其供述。吳煜被害第二天,李友青和肖霄就被抓捕,所以,她不知道施文強補刀之事,仍然認為吳煜是李友青所殺。

  ……

  「我認識施文強,從小就認識。我們更接近兄妹關係,沒有男女關係。這段時間我們接觸得不多,電話聯繫也少,施文強做過什麼事情,我真不清楚。不管施文強做了什麼事情,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

  「我腦子有些亂,讓我想一想。有一次我心情不愉快,和施文強談起過在桃樹林拍錄像的計劃。施文強和我從小一起長大,我信任他。當時施文強還勸我不要冒險。」

  ……

  「我被吳煜傷害過,只想遠離他,從來沒有其他想法。我不知道他有多少錢,什麼保險柜,我不知道。」

  ……

  「不知道。」

  ……

  「我真不知道。」

  ……

  「我沒有小號。我和施文強互為QQ好友,偶爾聊天,聊什麼內容,你們可以去查。」

  ……

  肖霄講完了事情經過,神情沮喪,垂著頭,不再說話。

  在施文強的供述中,肖霄的計劃是要殺掉吳煜;在肖霄的供述中,她什麼都不知道。侯大利對案件了解很深,更信任施文強所言。侯大利望著眼前正處在花樣年華的女子,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道:「你想要東山再起,有太多方法。想要拿回相片和視頻,想要懲處吳煜,可以走法律渠道,為什麼選擇一條毀滅自己的路?」

  肖霄猛地抬起頭,道:「你大約從來沒有享受過不缺錢的富裕生活,所以沒有什麼可失去。我不同,從記事起就沒有缺過錢。我爸破產後,我嘗夠了沒有錢的日子。憑什麼我要被生活拋棄,成為窮人?寧願死,我也不願意當窮人。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你可憐。你如果享受慣榮華富貴,突然變得一無所有,你怎麼辦?我不相信你能忍受低人一等的生活。我努力爭取好一點的生活,有什麼錯?」

  說到這裡,肖霄放聲痛哭起來。

  侯大利暗自嘆息一聲,心情無比複雜。

  到底誰才是吳煜案的主謀,施文強和肖霄的供述截然不同。審訊結束後,張國強探組來到侯大利辦公室討論此事。

  嚴峰道:「審完施文強,我就開始固定數字證據。肖霄有一個QQ號,和施文強互為好友。我調取了雙方的聊天記錄,沒有涉及吳煜案,一個字都沒有提到。」

  侯大利道:「施文強提到,他們是用小號商量事情。這個小號查到沒有?」

  嚴峰道:「在小號上,他們確實在商量事情。按照施文強的說法,肥豬就是指吳煜,阿里巴巴就是指密碼,蟠桃園就是指桃樹林。我把肥豬、阿里巴巴和蟠桃園等轉換成現實中的詞,他們確實是在商量吳煜案。但是,在法庭上這份證據會被質疑的。」

  侯大利道:「肖霄在供述中否定了這個小號,這說明她在說謊。」

  嚴峰道:「小號確實不是肖霄申請的,我查過。從裡面的聊天內容來看,肯定是肖霄在用。在法庭上,誰都不能說這是肖霄的小號。」

  張國強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我第一眼見到肖霄時,以為她就是一個很清純的小女孩,是屬於那種被欺負和侮辱的普通女孩。辦案到現在,我發現這個女孩顛覆了我的三觀,心狠手辣,算無遺策,把幾個大男人哄得團團轉。為了自己的目的,能陪人上床,能讓男友背殺人的黑鍋。我敢肯定地說,如果肖霄瞞天過海之計成功,施文強最終也得被暗算。」

  侯大利腦中浮現出肖霄略帶瘋狂的神情,道:「心思沒用對地方,就好像我們偵查方向歪了一樣,方向不對,努力白費,還要惹禍上身。」

  嚴峰道:「如果肖霄真是那種心腸歹毒的女人,那麼施文強估計拿不出有力的證據。」

  張國強道:「我們換一個角度,如果肖霄說的是真話,把所有事情捋一遍,看有沒有破綻。施文強和吳煜是老朋友,更是酒肉朋友,所以,施文強有機會進入吳煜房間,並在吳煜醉酒時發現了保險柜里的秘密。他起了歹心後,又找到另一個機會,趁著吳煜醉酒,拿到鑰匙,並複製。」

  侯大利道:「要調查複製鑰匙的環節,還是嚴峰去辦。」

  張國強接著又道:「吳煜被害當天,施文強和吳煜在一起喝酒,隨後施文強又乘坐了吳煜的車,所以極有可能知道吳煜的行蹤。」說到這裡,他覺得有些不妥當,「如果施文強沒有和肖霄商量,他只能知道吳煜去找肖霄,又不能未卜先知肖霄和李友青的計劃。」

  侯大利道:「你忘記了一個細節,肖霄特意提到過一點,她向施文強講過計劃。」

  張國強想了想,記起了這個細節,拍了拍額頭,道:「我的個天,這是個心機女,太可怕了。接著上面說,施文強知道吳煜找肖霄,甚至知道桃樹林野戰,所以便明白了肖霄要實施計劃,於是將計就計,提前來到桃樹林。後面的情節便是事實了。也就是說,沒有肖霄參加,整個事件還是很清晰,意味著肖霄說的有可能是真話,至少算是一種可能。還有一個細節要查清楚,施文強是否提前放置了一輛摩托車。如果提前布置,那就是在吃飯前便清楚桃樹林將要發生什麼事情;如果不是提前布置,那就有可能是在吃飯前後才知道桃樹林之事。這兩者是不同的。」

  侯大利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地圖,整個吳煜案的關鍵節點全部在腦海之中。他站起身,拉過白板,隨手在白板上畫出吳煜的行車路線、施文強下車地點和施文強家的住址,道:「從施文強的下車地點步行兩三分鐘便是施文強所住的出租房,在出租房騎摩托,能夠沿著勝利東路,直接到達勝利橋。在這種情況下,施文強可以是臨時起意,也可以是提前布置。」

  再次調查以後,侯大利和張國強一同前往看守所提審施文強。

  施文強理了短髮,穿上看守所外套,垂頭喪氣,沒精打采,所有生氣都似乎被一抽而空。

  走完例行程序後,侯大利直指問題的核心:「你說殺害吳煜、盜取保險柜的錢都是肖霄主謀,口說無憑,總得有什麼證據,有什麼證據,拿出來。」

  施文強最初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幾秒鐘後,激動道:「什麼意思?難道肖霄不承認。這就是她一手策劃的事情,怎麼可能不承認?讓我和她對質。」

  侯大利道:「你吼什麼吼,吼得再大聲也沒有用。從頭到尾梳理一下,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你說的是真話。」

  施文強沮喪地道:「我們都是面對面商量,背著人的。商量這些事情也不可能讓其他人知道。」

  侯大利道:「找不出證據,就沒有辦法證明你說的是真話。」

  施文強突然昂起脖子,道:「那個QQ小號,我們在上面商量過細節。」

  侯大利拿起紙張,念了一段聊天記錄的內容,道:「這些內容能說明什麼?」

  「肥豬就是吳煜,這是肖霄給吳煜起的綽號;阿里巴巴代表密碼;蟠桃園就是桃樹林;殺豬就是弄死吳煜。」施文強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在解釋的過程中,有一種不祥之感突然降臨,臉色如土一般。

  侯大利問道:「你為什麼要帶一把高壓電擊槍?」

  施文強道:「是肖霄提出的,她說她有一把高壓電擊槍,李友青會用這把高壓電擊槍擊倒吳煜。然後我拿到密碼後,就用相同型號的高壓電擊槍幹掉吳煜。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把事嫁禍給李友青。」

  侯大利道:「高壓電擊槍是誰買的?在什麼地方買的?」

  施文強道:「肖霄買過一把,她給我講過方案後,我自己去買了一把。」

  ……

  侯大利深入研究過吳煜案,知道很多細節,在心裡傾向於施文強說的是真話。他突然有些可憐眼前的男子,眼前男子孔武有力,表面上看起來精明強幹,實則被個子嬌小的肖霄玩弄於股掌之中,如果拿不出有法律效力的證據證明他說的是真話,殺害吳煜這事便與肖霄沒有關係。

  施文強被帶走後,侯大利和張國強走出提審室,抓緊時間抽了一支煙。張國強道:「在以前,鄰家少女都是單純、漂亮、善良的,吳煜案顛覆了我對少女的認知,肖霄就是武俠小說中的馬夫人。」

  抽了支煙,侯大利和張國強回到提審室,做完準備工作,肖霄被帶入提審室。隔著鐵柵欄望著肖霄,侯大利腦中幻化出丐幫馬夫人的形象。

  肖霄剪了短髮,未施粉黛,臉色素淨,清純如一朵嬌羞的水蓮花。她抹了下淚水,這才開始說話。

  ……

  「我和施文強是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就是沒有血緣的兄妹關係。討要相片之所以沒有找施文強幫忙,是因為他和吳煜也很熟悉,還是很要好的朋友,我沒有把握。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如果找施文強幫忙,我爸我媽就有可能知道我的這些事情,那我就沒有臉面在我爸我媽面前抬頭了。李友青是我男朋友,他會包容我的,這不一樣。」

  ……

  「我真沒有想到李友青會拿刀捅人。我把我平時用的電擊槍拿給李友青,是為了讓我的男朋友防身。電擊槍就是防身用的,我真沒有想到李友青會這麼傻。」

  ……

  「除了剛才講的事情,其他的真不知道。」

  ……

  「我不知道。」

  ……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一個學生,什麼都不懂。我被吳煜強姦了,想要拿回相片,其他的都不知道。」

  ……

  提審結束,張國強看了訊問筆錄,道:「肖霄在倉里應該徹底想明白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能說,把握得相當準確。組座,你有什麼高招找到真相?」

  侯大利道:「不是每一個案子最終都能水落石出,這是現實。我們再努力一把,調查肖霄身邊人,希望能找出真相。」

  忙了幾天,一無所獲。

  在內審之後,重案一組找到新證據,鎖定了犯罪嫌疑人施文強,但是,證據鏈並沒有閉合。根據口供進行搜查,證據鏈終於完整。

  此案還有一個誰是主謀的疑問,到目前為止,施文強指認肖霄是主謀,而肖霄把所有事情都推得一乾二淨。雖然侯大利、張國強等偵查員都在懷疑肖霄,可是缺乏證據,殺人案和盜竊案都無法和肖霄聯繫起來。

  李友青是以故意殺人罪被批准逮捕的,重案一組拿下施文強後,逮捕李友青的罪名也依程序發生了變更。

  李友青被這個消息砸得暈頭轉向,隔了好久才明白自己並沒有殺死人,只需要承擔腹部三刀的責任。得知此消息,李友青望著倉室里的四方牆,恍若隔世,一時之間悲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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